273章虛虛實實
二人坐著馬車,并未先回府,而是去了蘇士貞那里,將惰簡略說了一遍兒,討蘇士貞的示下,究竟要不要現在就放出風來。
蘇士貞自那日從丁府回來,左思右想,除了眼前這法子,也沒旁的好主意。
只是他做生意索來求穩,要他拿定主意,還是有些困難。
蘇瑾見他半晌不語,便拉他去丁府商議。蘇士貞原是不要去地,生怕她又作怪。蘇瑾只得連連保證,去了只說生意,決不混說。
蘇士貞這才不情不愿地跟著去了丁府。
到丁府里,蘇瑾確沒再調笑說旁的心思,將今日的事和丁氏簡略說了,丁氏倒覺這是個巧宗兒,不可不用。因就笑,“去當鋪問問,又礙不著什么,以我看不妨事。”
蘇士貞這才點了頭。
就在丁府用了午飯,商議到晚間,議出一個大概可行地詳細方案,方各自散去。
次日一早,剛用過早飯,蘇記的羅掌柜得了傳訊兒,慌過府來,蘇瑾也沒與他說太多,只讓他去各家當鋪走走問問,收不收蘇記的券子,重點是要去廣記也問一問,便打發他出去。
羅掌柜前腳兒剛走,后腳兒門房來報,說是楊君甫到了。
蘇瑾才剛到陸三夫人屋中說了一句話兒,聞言忙站起來道,“快請到前廳說話。”
陸三夫人見他們近些日子,整日家的著忙不曉得生意上出了多大地紕漏,因就忙問,“瑾兒,事情可是棘手地很么?”
蘇瑾忙寬慰她笑道,“母親放心,只是一點子小麻煩罷了,不礙的。”
陸三夫人長長一嘆,嗔道,“你們只管拿話兒糊弄我。若沒大事你們能忙成這個樣子?”
蘇瑾一是怕她憂心,二來有些事兒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忙笑道,“確是一點小麻煩,正查證呢,若查實了,必說與母親知道。”
陸三夫人不弄清楚,是放心不下,也知便是她知道了,也幫不忙。因就一笑擺手,“罷,你去罷。我不過白操心罷了,與我說,我懂個什么?”
蘇瑾又寬慰她幾句,匆匆往前廳去。到時,陸仲晗已在此處陪著說話兒,楊君甫見了她要起身,蘇瑾忙笑道,“楊大哥坐罷哪里還要你迎我。”
說著落了座,笑道,“您這一趟辛苦了可有什么收獲沒有?”
楊君甫嘆笑一聲,道,“方才正和陸老弟說著呢。你猜那廣記的貨物是托在哪家鋪子里出貨?”
蘇瑾心頭一沉,笑意微斂,“是尚記?”
楊君甫微微點頭,“確是他家。湖州他家共開了三間鋪子,有兩間里都有蘇記的貨。零賣的人進去,他們是不與人介紹那貨物地。我裝作福建打貨地行商進去探了一回因嫌蘇記的毯子價兒貴。那家掌柜才與我說了還有旁的貨。頭一日我沒拿定主意沒見著貨物。次日又去時,那掌柜的似是信了我要打貨方領我去了后面的庫房····…那些毯子的鎖幅徽記都剪了去,都打著蘇記的名號往外發售。那掌柜的親口說有兩千張毯子呢!”
蘇瑾沉默半晌微嘆,“我自得了曹掌柜帶回來的消息,就猜十有與尚記有關。倒叫我猜中了!”說著一掌輕拍在桌面上兒,笑嘆,“也罷,即他不想與我蘇家做生意,咱們也不求著他。這幾個府城再選名聲好的人家合作罷!”
楊君甫見她并無絲毫怒意,便笑,“你倒是個心寬地,若是我,必要上門去問到他臉上,臊他一場方罷!”
蘇瑾笑,“何苦與他白費力氣。況斷了這生意,吃虧地還是他家!我才懶得與他起口角之爭。
何況,咱們現今也只能裝作不知,才好給廣記下套兒。”
楊君甫微微點頭,嘆了一回,詳問了她接下來如何做,蘇瑾因存著保密的心思,只說現今還沒拿定主意,等議個萬全的法子,再去和他說。
眾人又敘得一回閑話,送楊君甫家去。蘇瑾和陸仲晗并肩沉默著往回走,進了正房,陸仲晗一把握著她的手,寬慰道,“這樣的人家早早斷了也好,實不值當為他沉心。”
蘇瑾抬頭笑,“我哪里為他沉心了?他還不配!做生意只是利益關系罷了。利在人情在,利沒人情自然也就沒了。”
陸仲晗微微點頭,“如此方好。事情也探明了,法子亦有了,接下來咱們只要慢慢地等,等看廣記得了咱們散出去的消息,如何反應,再做下一步打算。”
蘇瑾點頭稱是。
要做得不動聲,且合情合理,就急不得。
羅掌柜按著原先說好的,將杭州府幾家老當鋪都問過了過了兩三日,才往廣記去。這一日廣記的少東家正無鋪中閑坐。
聽前頭的掌柜來回說,“少爺,外頭有一位姓羅的,來問咱們可收蘇記的券子。”
“什么?”廣公子一怔,忙起身,“在哪里?”
掌柜的往外頭一指,“就在大堂里呢。”
廣公子將簾子挑開一條細縫往外瞧,見一個年歲三十來歲的男子,立在柜臺外頭左顧右看,看他衣著尚可,氣質也不似普通人家兒,便問,“他可說了他是哪里人?有多少券子要當?”
掌柜的搖頭,“不曾說,他只來問問咱們可收,給價兒幾何。看樣子不象今兒就當,似是先來問價兒探路地。”
廣記入股做毯子的事兒,府中只有少數幾個得力地掌柜知道,這杭州府因蘇記在此,故而瞞著杭州分號地掌柜。廣公子立著想了半日,“你先與他說,就說當家的今兒不在,讓他明兒再來。”
掌柜的明了,應了一聲,到外面與那人說。
廣公子在簾后瞧那位姓羅地登時滿面失望之色,怔立在鋪中半晌,方嘆了一聲轉身走了。
自簾后踱出來,轉過柜臺到門口,側望那人坐上停在路邊的馬車,一徑往東去了。他忙叫一個小伙計過來,與他道,“跟著那車,看看去哪里。”
小伙計應了一聲,撥腿跑著跟了上去。
掌柜的跟著廣公子回到帳房,因悄問,“少爺,這人有何不妥么?”
廣公子一笑,“倒不是這人不妥。而是前兒我遇著蘇記的同鄉,都說他家才發起來沒幾年,面兒上生意紅火,實則是個虛架子。”說著又將那日遇到蘇瑾與陸仲晗的事兒說了。
“他家女兒女婿先前確是往咱們這里來的,被那姓汪的說破,立時又改了口。今兒突地又有人來問收不收當他家的券子,這幾宗事兒攏在一處,你如何想?”
掌柜的神情一震,“這么說,蘇記確如他同鄉所言,是個虛架子。如今要當券子,為的是攏本錢?”
廣公子微微點頭,“前后一照應,倒也不差。”
掌柜的略作思量笑道,“要說這蘇記的毯子在杭州城確是極受大戶人家喜愛地。這杭州城的當鋪,也都眼紅,無奈他家早先不發行券子,明知有利頭干吃不著的,都著急呢!如今他們即有此意,少爺,咱們借機收一筆如何?”
說著一頓,又笑,“這蘇記雖然根底淺些,家業難道沒有十萬兩的銀子?”
廣公子微微一笑,“旁的不知,我聽那汪兄說,蘇家老爺出海純掙回三四萬兩的銀子呢。這個數確是實的。”
掌柜的笑得愈發開懷,“這就是了。咱們便是折價兒三成吃進他的貨,這邊一轉手就掙三四兩。若咱們吃的多,毯子價兒豈不由著咱們來定?到時二十兩一張,怕也賣得。”
廣公子聞言眼睛一亮,是了,他怎沒想到這一層?!若整個杭州城都是他家的毯子,到時賣多少銀子一張,豈不是他說了算?連帶盛記出產的那些,一張也可提價四五兩銀子,哪里如現在這般,為了打市場,倒平著價兒往外賣。干出力,不掙銀子!
站起身子往外走,“且等那伙計回來你問問他。”說罷便出了鋪子往青衣巷奔去。
掌柜得曉得他大約去尋那位汪兄說話兒,頭一回對自家公子逛青樓,打心底里支持。
羅掌柜自廣記出來,按計劃又去了離廣記不遠的金滿堂。
不想,他才剛問得一句,那家的掌柜熱情得嚇人,連連將他往里頭讓,殷勤備至地親手奉了茶,問他要當多少。
羅掌柜哭笑不得,但做戲也要做全套,仍裝作主家只是叫他來問問能給價兒幾何,得了準信兒,方能盤算自家出售多少。
因又悄笑道,“這是我家要擴大在忻州的坊子,一時銀錢不湊手,我們東家和東家小姐都不喜歡麻煩親朋,故而才想出這么個主意來。”
臨走時,因又悄悄叮囑,“此事切莫往外透,我回了東家,改日再來。”
聽他這理由掌柜的就放了心,做生意倒還真有周轉不濟時。這樣的拆借本是常態,愈發殷勤備至,親自將羅掌柜送到門外,目送著走遠了,才笑呵呵地回鋪子。
廣記跟來的小伙計看到這一幕,撇嘴兒嘀咕,“能得多大得的利頭,倒象送親爹一樣!”言罷飛快往自家鋪子跑去報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