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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5章死不知悔改
“少奶奶,丁府使人請您過去一趟。”小秀自院外進來,笑道。
“什么?”蘇瑾心虛,“是誰來請的,可說了是因什么事?”這已過去兩三日了,莫不是老太爺動作快,已往丁氏那里譴了媒婆去說?
若是這樣,今兒來叫她,莫不是生氣了?
想著,心頭就一陣的灰。
“是曹掌柜來請,說是咱們家生意上最后有一點點事要做個了結。”小秀沒注意她的神色,緩緩笑著說道。
“嗯?”蘇瑾一怔,心情登時又自谷底回到地平線上,舒了一口氣,起身笑道,“是了,我倒忘了這一宗兒。”
忙叫常氏代她去陸三夫人那里說一聲,她自換衣裳準備往丁府去,一邊想,也不知明月繁星有沒和丁氏說什么,見了自己會不會又要擰耳朵……
不一時常氏回來,笑說道,“老夫人說,叫少奶奶自去,小少爺在那里極乖,不要掛心地。”
蘇瑾其實有些不好意,但也沒辦法,事情壓頂,一時半刻的也尋不著人幫她往外跑。原先這事總要了一了,日后再說這邊生意誰掌管的事。
換好衣裳,帶常氏一行出來,果見曹掌柜坐了馬車在陸府門口等候。
蘇瑾出來笑道,“丁姨如今愈發會使人了,倒叫您來傳話兒。”
曹掌柜呵呵一笑,“卻不是專程來傳的,是要往那別院接那婦人來,順道來和陸夫人說一聲。”
蘇瑾曉得盛凌風的娘早幾日前就到了杭州,只是丁氏卻不見她,也不理會她,只叫人安置到她在城北角一處小偏院里,專等廣家自忻州回來,帶那盛凌風到了杭州再說。
便問他,“廣家的人自忻州回來了?”
曹掌柜含笑點頭,“回來了,昨兒往我們府上送信兒,道是今兒要帶那姓盛的一道兒過去,叫我們夫人發落。”
蘇瑾微微點頭,不再多問,剛要上車,突然想起一事,笑問他,“我爹爹那里想必你也去知會過了罷?”這事與他家生意相關,按理蘇士貞是應該去地。
曹掌柜笑呵呵地點頭,“已去過了,蘇老爺怕是比您早到。”言罷,就告辭,往城北去了。
蘇瑾上了馬車,和常氏笑道,“今兒卻不知,我爹爹見了丁姨如何。”
梁富貴在蘇府聽得那翁婿二人說的那樣可笑的話,忍不住跑到這邊和常氏說,常氏自然也與蘇瑾說了,二人在屋里好生笑了一場,今兒若是蘇士貞去,確實倒有些可瞧的。
忍不住笑起來。
二人一路悄說著閑話,拐到往丁氏家去的那條路上,只見她家那條路上,離府門大約三四十步的地方,有一輛紅漆馬車,靜靜停在路邊兒,似是在等人。
蘇瑾不免好奇地望了兩眼,只覺眼熟,等將到跟前時,恍然大悟,這是不自家的馬車么?不對,應該說是蘇士貞的馬車。
揚聲喊,“爹爹?”
一聲過后,車簾挑起,果然是蘇士貞。
“爹爹早來了怎么不進去,在這里做什么?”蘇瑾強忍著笑問,到底眼中的笑意掩不住,叫蘇士貞赫然瞪她一眼,放了車簾,“我與你一道兒進去。”
說著前著的車就先走了,蘇瑾縮中,憋不住,笑得前附后仰。
常氏也忍不住笑,卻又推她,“小姐莫只顧樂,大事要緊,笑得老爺臊了,正事不說倒跑了,如何是好。”
蘇瑾憋著笑,連連點頭,“是,是是,我知道了。”一邊拿帕子擦眼角笑出的淚花兒。
馬車進了二門兒,父女二人下了車,丁府的王管家迎出來,不知是知道了什么,還是怎的,也是一張笑得格外意味深長的模樣,看著蘇士貞,甚是殷勤地將人往里讓。
蘇士貞只管低了頭,不瞧眾人,大步跟著往里走。
廣家的人比他們先到,此時已在議事院的左偏廳里坐了,看外頭丫頭仆婦正忙活著在正廳擺茶倒水,想來,丁氏還沒自里頭出來,蘇瑾不想和他們早早的就說什么,自拉了蘇士貞往右偏廳去坐。
不一時,明月繁星擁著丁氏自后出來,先到了右偏廳里,蘇士貞原本就低著的頭,聽見有人進了廳,愈發的低了。
倒是丁氏神色大方,向二人款款地笑,“今兒雖是說與我相干的事兒,那廣家拿了人來,說要與我個交待,我想,這又事關你們,自然也要請你們來。”
蘇士貞悶頭只看地面,連連點頭稱是。
蘇瑾看她爹那副赫然模樣,心中好笑,又不敢笑,再看丁氏一副公事公辦地模樣,也不曉得她到底如何想的,遂就換了副說正事的神色,點頭,“丁姨這樣想卻是對的,如今咱們兩家卻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要合力治這個作怪的東西。”
明月繁星聽她這話頭似有要往歪處扯的意思,都低頭抿嘴笑,旁人不知夫人的心里是如何想的,她們卻是知道些。不然,如何會磨蹭到這個時候才出來。
丁氏斜瞪了蘇瑾一眼,笑微微地,緩慢慢地端起杯子,輕呷一口茶,放到桌上,款款地向蘇瑾笑,“說到治作怪的東西,瑾兒,你可知我還有些手段沒使出來呢。”
這話意有所指,含意深長,蘇瑾本能地打個激靈,趕忙起身往外頭瞧了一眼,恍然道,“啊,我記得丁姨花園里的荷花當是開了,明月,你帶去我瞧瞧。”
說罷極快地就往外溜。
明月繁星何等明白人,一見她走,趕忙都道,“是開了,滿湖的碧葉粉花,極好看。我們帶您去。”
眾人一哄就出了偏廳。
要等曹掌柜來,怕還要等一會子,這時候,自找些樂子罷。
蘇瑾忍著笑帶眾人往后花園去了,一進園子就忍不住打發人走,拉著明月繁星問,“你們回來丁姨可問了什么沒有,你們說了沒有,她有何反應?”
明月繁星對視先是苦笑,接著又看著蘇瑾失笑,“我家夫人事到臨頭從來不著慌的。不管何樣大事,面兒上都是那樣,所以,哪里能瞧出什么來。不過,只要沒惱,想來這事可往前做。”
蘇瑾曉得丁氏就是這樣,屬于內心真正強大的女子,有些氣餒,也有欣慰,遂沒再說什么,只和明月繁星等人,裝模作樣地賞花。
過了大約兩三刻鐘的功夫,丁氏叫人來請,說是曹掌柜回來了。
蘇瑾和眾人到時,已見廣老爺眾人都到了,其中,有一個青衣婦人,穿得倒素凈,正拉著盛凌風的雙手說些什么。蘇瑾曉得這位就是盛凌風的娘,格外好奇她此時究竟是什么心情,往她臉上定定瞧去。
果然是纖眉細眸,臉兒瘦長,雖已這把年紀,卻沒發福,梳著菊花團髻發式,頭發全攏到后頭,顯得下巴格外尖。若讓蘇瑾形容,她大約屬于那種纖秀的那一類人。
因為細巧,倒不顯老。
正打量著,那婦人轉了頭,在人群中望了一圈兒,就和蘇瑾對了目光,許也是猜到她是誰了,方才還對著兒子溫和無害的眼眸就悠地瞇了起來,射來厭惡怨恨地光。
蘇瑾笑起來,看來還是不服呀。
斜了她一眼,徑直自她身邊兒過去,往正廳去。
“哼!”就在她與這母子二人錯身之際,一聲清冷輕哼響起,蘇瑾偏了頭,笑盈盈地撇了盛凌風一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一回,方淡淡地笑道,“你哼什么?”
盛凌風臉色青白,死死盯著她不語,倒沒了先前挑釁的姿態,眸子里只余下了恨意。
蘇瑾不想和他多說,方要走,心中一動,又轉過身子來,“原我們是不相干地人,也不想和你說什么話,你即想和我說,不妨我先問你一句:旁人家的飯可是好吃的?吃著不燙嘴么?”
“旁人家的飯?”盛凌風冷冷地嗤然笑了,那笑容說不出的諷刺意味。
蘇瑾也笑了,“難不成,你以為那是你們家的飯?”說著斜了那婦人一眼,“當年你走時,盛家是個什么光景兒?你當歸寧府的人都是瞎子不成?那時的盛記,滿府攏一攏多也不過三四百銀子罷了。現今的這些,都是誰掙的?”
“盛家留下的老宅又是個什么模樣?現今的大宅是誰擴的?你們不拍拍自己的良心問問,倒還貪心想把旁人的錢財占為已有。你憑什么?就憑你是盛家的血脈么?別忘了,你還頂過劉家的姓呢!你與盛家有什么功勞?來了就想占現成!不給,自此就記恨上了,天底下怎會有你們這樣不要臉地人!”
“吃旁人給的飯,非但不感激,倒還要反咬一口。可當真是……”蘇瑾想到這盛凌風就來氣,最鄙視這樣的人,一說起來,就有些收不住。話剛到這里,只聽那邊丁氏喊她,“瑾兒,過來!”
蘇瑾轉頭,見丁氏自右廳里出來,立在廊子底下,遙遙叫她。
“哎!”蘇瑾忙歡快地應了一聲,懶得與他們多說,舍了這二人就往正廳去了。
丁氏一把扯了她就進了正廳。廣家老爺一見今兒的人都來齊了,也忙忙的帶人進去,在眾人對面落了座,不自在咳地了幾聲,方開口道,“丁夫人,您看,這人我們都帶來了,接下來的事……”
廣家原先說過多少次這樣的話,丁氏只是不認當往他家鋪子里的器物都是自己的,如今事兒都了了,她自也不推了,含笑問廣老爺,“廣記想如何辦?”
“這個……”廣老爺一下子叫她問住了,語塞半晌,方試探問道,“丁夫人不若贖了當如何?”
說著小心地賠笑道,“我們知道您其實是不缺銀子周轉地……”
“好!”丁氏頓兒也沒打一下,就點頭應下。這爽快的話兒倒讓廣老爺怔了一下,不解望著丁氏。
丁氏也不看他,只看著縮在椅子尾的盛凌風母子二人,望了半晌方緩緩地笑,“都是做生意地,自然要按規矩辦事。廣老爺說我不缺銀子,也非是真。實則是缺的!你家開門做當鋪,我這里正好缺銀子。我當你收,極正常的生意,這也沒什么不妥當地。我說的可對,廣老爺?”
廣老爺不知她這話兒究竟是往哪里指,但單就這句話,卻是沒錯,只得賠笑點頭,“確是,確是。”
“所以,贖當,自然要贖,利錢也按規矩付。”丁氏收回目光,轉望向廣老爺,“但這利錢該誰付,確是要說道說道地。”
廣老爺聽明白她這話兒,詫異了一下,望向盛凌風母子,然后連連點頭,“明白,明白。”
丁氏也不說破,微微點頭道,“即這樣,你們先算出利錢是多少。收回多少利錢,我便贖回多少器物。沒得我贖完東西,卻叫你們收不到利錢……”
她這話的意思是利錢自己半分不出地,至于誰出,廣老爺自然知道。這又是逼著他們去和盛家討要!
廣老爺又是心煩,又是略安心。能收回些利錢,與他家也算有利的。
可是,比起利錢來,現今銀子周轉更緊要,忙和丁氏道,“利錢我們自會討,丁夫人,您看這當物,還是早早贖了罷……”
“不急,我最近有筆生意,還沒轉手,銀子未回來呢。”丁氏笑著說了一句,再撇盛凌風母子二人,目光就自廳門飄到院中,和更遠處,半晌,方笑,“許是你家利錢討回來時,我這邊的銀子也能湊夠了。”
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廣老爺見丁氏不瞧他們,只往盛家母子看,曉得這根由不解決,丁氏是不會贖的。
再看方才丁氏與蘇家小姐的親密模樣,今兒又叫他們來,這大約是兩家一同進退,不處置得叫人滿意,這生意總沒法子往下談。
不由又瞪了廣大少爺一眼,竟招惹出這么一樁難纏地事。
蘇瑾自進來,就再沒說話了,生意到這份兒上,已經是挑明了,不過是提要求罷了,目的簡單直接,丁氏又占上風,也不需要她多嘴多舌的。
便四下瞄,或看丁氏,或看她老爹,多是看盛家母子。
在丁氏說剛才那番話時,那盛凌風猛然抬頭往這邊望,那婦人的目光比他更狠毒些,不由暗自搖頭。這年頭死不知悔改的人還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