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打糕蒸饃貼花花。曉墨貼好對聯和門神后開始收拾給奶奶及各位叔伯姑姑的禮物,明天她就和爸媽回省城過年。程涵章此時來借書讓曉墨吃驚不小。
“老師怎么沒有回家過年?”曉墨記得程涵章老家在農村,而農村最重視的節日就是過年,程老師怎么沒有回去呢?
“我哪里還有家?”程涵章笑容中透出一抹苦澀,雖然很淡。
??盡管腦袋里滿是問號,曉墨識趣地沒有繼續問,轉而幫程涵章挑書。
“我父母都不在了,本來關系不錯的大哥因為大嫂的挑撥和我斷絕了關系,現在的我孤家寡人,過年也只能窩在宿舍中。”程涵章的聲音幽幽灌入曉墨的耳朵,讓她的心不禁泛起一種名為憐惜的波動。
“你女朋友不陪你一嗎?”曉墨想到前幾天看到的柯雪。
“女朋友?”程涵章一愣,“我哪有女朋友?”
“柯雪不是你的女朋友嗎?”曉墨也是一懵,難道自己想岔了。
“當然不是。”程涵章覺得委屈,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竟然把他推給其他女人,雖然自己沒有表露情誼,她也不能亂點鴛鴦譜啊!程涵章只覺得一口氣堵在胸口,連呼吸也不順暢了,“你怎么想起柯雪了?”前幾天,柯雪不遠千里(畢業后柯雪回了老家Q省)到D市來向他表白,雖然感激她的誠意和真心,他仍果斷地拒絕了。難道柯雪找他時被曉墨看到了?
“我看到了。”曉墨懦懦地道,因為胡亂地臆測感到不好意思。
柯雪到D市時已經晚上十點了,她在自己送她前往賓館的路上表白,那時差不多快十一點了,這么晚了,丫頭還在外面玩?
“大半夜還在外面玩,不知道危險嗎?”程涵章口氣難得的嚴厲。
“呃,特殊情況啦。”曉墨氣弱地辯解,不知道為什么看到程涵章板起臉,她竟然覺得心虛,“那天我們初中同學聚會唱卡拉OK,所以玩得比較晚。”
“我平時不會那么晚出門的。”曉墨又急忙補上一句。
看到曉墨急著辯解及小心翼翼地偷窺自己的模樣,程涵章胸口的氣順暢了,眼里閃著笑意,“知道就好,以后就算聚會也不要玩得太晚。”
“恩。”曉墨受教地點頭,沒有發現自己三言兩語就被某人吃定了,“這本書挺有意思的,要看嗎?”
程涵章接過書,放到他挑選出的一疊書上,“大作家介紹的,當然要看了。就這幾本吧,夠我過年看的了。”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大作家,”曉墨嘟嘴抗議,手卻不慢地幫程涵章把書裝到他帶來的大包中。
“怎么買這么多方便面?”看到包里滿滿的全是方便面,曉墨不贊同地問。
“沒辦法,過年期間飯店關門,肉菜市場也不營業,只能吃方便面了。”程涵章住的教師宿舍雖然有廚房可以做飯,但程涵章沒有買冰箱(畢業沒多久,票票不夠啊,而且程老師還從那為數不多的工資中擠出一部分另做他用),不能買大量的菜和肉囤積,而商店飯館一般要在年初五后才開始營業,所以程老師只能可憐地泡方便面了。
“總吃方便面會膩,也沒有營養。”曉墨皺眉。
“沒關系,只有過年幾天。”看到曉墨為自己煩惱,程涵章的心情飛揚起來。
“那也不好。”別人過年都是大魚大肉,程老師卻只能吃方便面,曉墨想想都替他心酸。忽然,曉墨眼睛一亮,飛快地跑到書桌旁,拿筆寫下一個地址。
“老師,這家小食店過年也不關門,你可以隨時去換口味。”曉墨將寫著地址的紙條遞給程涵章。
“過年都不休息?”程涵章疑惑地接過字條,這樣的小食店還真沒有見過。
“恩,”曉墨點頭,“老板是兩個刑滿釋放人員,家里人因為覺得他們丟臉,早和他們斷絕了關系,所以他們過年也不回家,干脆開門做生意。”
“廣民小食店”現在應該剛開張不久,前世,這家店可是D市有名的“365天小食店”,因為不管是中秋、國慶還是過年,這家店從不關門,一直營業。老板阿廣和阿民因為坐過牢而被人瞧不起,連工作也無法找到,無奈之下,兩人開了這個小店。阿廣曾說,“過節回家?我們連家都沒得回了,不如開門做生意。”不過因此方便了許多節日期間無法回家或不想做飯的顧客,小食店的生意越來越好,名氣也越來越大。阿廣和阿民雇傭的員工也都是刑滿釋放人員,在幫助曾經同伴的同時也解決了部分就業壓力,曾受到相關部門的表彰。后來阿廣和阿民各自結婚成家,但“365天不關門”已經成了小食店的傳統,過年過節都會有人值班營業。
“跟我同病相憐。”程涵章自嘲地笑笑,雖然起因不同,但境遇卻相似,他心中升起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傷,決定晚飯就到這家“廣民小食店”解決,不只為了吃,還想認識一下兩位老板。
程涵章的聲音平淡,可惜曉墨不是真的十六歲,比別人多出了三十年閱歷的她聽得出那平淡中的壓抑,看得出老師云淡風清的外表下極力掩蓋的難過。
“老師,你宿舍有電話嗎?”曉墨問。
“沒有,”看到曉墨失望的神情,程涵章連忙道,“我們每個單元有一部電話。”
“那你們單元的電話是多少?”
“xxxxxxx,你問電話號碼做什么?”
“沒什么。”曉墨搖頭,心里想到現在告訴你要做什么,到時不就沒有驚喜了嗎?
看著偷笑的某墨,程涵章既好笑又感動,這么光明正大地要電話號碼,怎會猜不到丫頭想法。程涵章決定保持沉默,期待某墨的驚喜。
送走了程涵章,曉墨也拿起大衣跑出了門,至于去哪里,某默曰——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