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滿唐

第218章 英雄氣短

金玉滿唐第218章英雄氣短

古代言情

雖然有些疑惑,但在刑部官署應該不會有事,冉云生便囑咐冉顏兩句,隨劉青松去偏廳中歇著。

蕭頌與冉顏則去了院子東南角的一間小室。門一打開,冉顏便立刻聞見了濃濃的燒白術和皂角味道,隨著看見滿室的煙霧彌漫。

屋內光線明亮,兩個人影從煙霧中小跑出來,在蕭頌面前站定,躬身道,“蕭侍郎,已經照您的意思燒了白術和皂角,準備了生姜片。”

冉顏這時才看清,兩人大約都是年紀在三十五歲上下的男人,皮膚中透著不自然青白,這是長接觸尸體,卻沒有做好防護措施的表現。

仵作是賤業,從事仵作之人也大都是賤藉,他們懂得粗略的醫學知識,但自我保護的意識不夠,大多時候都只是蒙著一層布就近距離的接觸尸體,更有時連這一層薄薄的布也沒有,直接面對尸體。長被尸體中的氣體侵蝕,于是呈現一種病態的形容。

蕭頌伸手揮了揮煙霧,道,“準備好了嗎?”無錯不跳字。

“準備好了。”兩人齊聲答著,眼睛卻是偷偷脧了冉顏一眼,心想蕭頌堂堂刑部侍郎親自觀看驗尸就已經夠奇怪的了,還帶著女眷了,不怕被嚇出點事兒?

兩人想著,手上卻已經將準備好的箱子拖了,在蕭頌面前打開。

“你身上有傷,接觸穢物會不會有不妥?”蕭頌轉頭看向冉顏。

冉顏搖頭,“已經只剩下骸骨了,沒有多少氣體,無大礙。”

仵作聽著兩人的對話,心底暗暗驚奇,忍不住再次瞄了冉顏一眼。

蕭頌從箱子中取出口罩、罩衫、手套,把手套和口罩遞給冉顏,則抖開罩衫幫冉顏穿上。

冉顏倒也沒有在意,因為罩衫的系帶是在身后,從前驗尸之前,都是和助手互相幫忙系帶子,之后的幾次,也是晚綠伺候著穿上,早已成為習慣。但那兩名仵作卻是瞪大了眼睛,連禮節都忘記了,不可置信的盯著蕭頌的動作看。

蕭頌凌厲的瞥了他們一眼,仵作打了個冷顫,連忙縮起脖子。

兩人互相幫襯著穿好罩衫,含了姜片,戴上口罩便一起走入室內。

這時冉顏才看清屋內的情形,地方并不大,兩側放著類似書架的,上面擺了一個個小箱子,屋內采光特別好,靠南的正面墻并非用磚石砌成,而是用木料做了支架,貼了透光度極好的高麗紙。

放置尸體的矮木臺就靠在窗下,冉顏蹲下身,掀開蓋著的白布。

放在臺子上的這具骸骨,正如冉顏剛開始看見那根小腿骨時所推斷的那樣,身高大約在五尺五左右,女性,恥骨一帶沒有生育過的傷痕。

尸骨看起來是完整的,頭顱也正是冉顏那日在樹洞里的那個。但是從雪地里的那一節小腿骨上面的皮肉已經完全看不見,骨質泛白,放在一堆黑乎乎的骨頭中,顯得特別扎眼。是因為所處地方不同,所以和風化的程度也出現不同?還是屬于兩具尸骨?

冉顏將這個疑問說給蕭頌聽,便開始進行檢驗。

因著有蕭頌在,仵作自然不敢阻止她的動作,但見冉顏揭開裹尸布后卻面容鎮定如初,他們隱隱才到冉顏的職業,心中不由更加驚奇,因為還從來沒有見過娘子做仵作的,更奇怪的是,蕭侍郎對這個女仵作好像很不一般!

仔細檢查完整體狀況,冉顏便開始進一步檢驗。

“肢體上的骨縫已經基本都進入骨骺愈合期,初步判斷年齡在十六歲以上。(邊說著,一邊從工具箱中取出一把大小合手的刀,利落的將尸骨頭部的發絲剃掉,撥開殘余風干的皮肉,將頭骨完全暴露出來,用刀劍指著兩頂骨之間呈矢狀位走行的縫隙,道,“矢狀縫還沒有開始愈合,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二、二十三歲。”

經過一系列的骨骼檢查,冉顏最終下了結論,“死者是女性,年齡在十七歲到二十二歲之間,未曾生育過,從尸骨的和風化來看,死亡大約在一年以內。”

冉顏心中一動,看了一下左右小腿的愈合程度,雖然有細微的差別,但其他方面與整具尸體都算符合。

“在頭顱的旁邊還了這件,看起來造成她死亡的原因,并非是劫財。”蕭頌從旁邊架子上的一只箱子中取出一支釵。

是一支銀釵,整體是起伏不大的柔美曲線,簪柄的部分呈如意形狀,上面鑲嵌一塊紅色寶石,四周根據花紋的形狀鑲嵌十余粒小顆碧玉,可能因為被尸骨時沾染,簪身泛著黑黃色。

“這簪子像是婦人才會用的。”冉顏道。

這種如意形狀和顏色,未婚娘子基本上都不會使用。

“我大概的估了一下價,這簪子大約得值三十貫左右,是平安樓所造,賣出的價格定然不會低于五十貫。”蕭頌面上帶著口罩,只露出一雙帶著微微笑意的黑亮眼睛。

冉顏接著她的話道,“死者骨骼上有疑似被利刃所傷的痕跡,我剛剛數了一下,有六處,這是傷到骨的,恐怕實際所遭受的創傷更多。”

冉顏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柴玄意一行遭洗劫,劫匪卻不是為了劫財,難道是為了劫色?或者別有內情?與蕭頌相視一眼,看見他眼中的肯定,心下已經明白,他已經了這個結果。

畢竟案發已經是八個月前的事情了,不可能查不到絲毫線索。

“要不要去見見柴玄意和聞喜縣主?”蕭頌垂頭湊在她耳邊小聲問道。

冉顏意動,但遲疑道,“十哥……”

“放心吧,他不會。”蕭頌將簪子用一塊素布包好,放在一只小匣子中,“走吧。”

冉顏也不再顧慮,脫了身上的罩衫之類的物件,便隨著他離開小室。

出了門口,蕭頌一把拉住她,將她帶進了隔壁的房中。原來這件屋兩面都有門,起到一個通道的作用。

出了通道,蕭頌問道,“傷口有無大礙?”

“沒事,一點小傷不用這么緊張。”冉顏說著將的手腕從蕭頌的手中抽出來。

蕭頌心里有些失落,面上卻依舊興致勃勃的道,“走吧,我在東側門準備了馬車。”

冉顏應了一聲,跟著他穿過曲徑,出了東側門,果然看見一輛馬車早已候在那里。蕭頌將一切都布置的如此妥當,冉顏不禁開始懷疑他其實并不需要她驗尸,這么做只是為了讓她打發。

這個懷疑,讓冉顏心里十分不舒服,她是帶著認真的態度在工作,而不是為了消遣。

“你既然早就這些,今日為何還多此一舉的找我來驗尸?”冉顏在馬車前駐足,這件事情她不問清楚,心里不爽快。

蕭頌感覺到冉顏的情緒,也頓住動作,一時不解釋。

“如果是為了幫我打發,那完全沒有必要。”冉顏說完,似乎覺得的口氣太過生硬,畢竟他也是為了她著想,遂補充了一句,“雖然很感激你的心意,但我不喜歡這樣。”

“不是。”蕭頌的本意就不是為了幫她打發,他只是想到她驗尸的時候那種自信的模樣,那樣的耀眼,便想到破案的時候帶上她一起。

對于此事,他沒有想多解釋的意思。

“走吧。”冉顏登上率先登上馬車。她不是那種不知好歹之人,蕭頌都準備妥當,就算只是為了幫她打發,亦是用了心思的,問出來,也只不過是不說不快。

答案之后下次也能進退。

蕭頌心里也有些生氣,他挖空心思的對她好,到頭來還落了滿身不是!

這事擱在誰身上也都會不好受,更何況,蕭頌不是個沒有脾氣的人。

于是上了馬車之后,兩人便開始了冷戰,一個死寂沉沉,一個如火山噴發,在車廂里融合成一種可怕的氛圍,連外面趕車的車夫都覺得脊背發寒。

永興坊距離官署很近,但柴玄意的宅子在坊內的位置很偏僻,馬車在巷子間拐來拐去,極不平穩。

冷靜下來,蕭頌卻發覺的怒氣早已經消散,尤其是冉顏還在身邊,他除了想靠近她,竟是沒有別的想法。

蕭頌忍了一會兒,余光若有若無的瞥了冉顏一眼,她背對著他靠在車壁上,從小半個側面看不出是否還在生氣。

一開始有些拉不下臉來,但目光落在她脖頸間的白布上,看見微微滲出血跡,頓時也不再顧體面,連忙道,“阿顏,傷口裂了。”

冉顏悶悶的道,“。”

“就行了!?”蕭頌沒好氣的道,說著,往她身邊挪了挪,以商量的口吻道,“不去見柴玄意了,我送你回府?”

“都快到了,干嘛不去?”冉顏轉過身來,看著他道,肯定的道,“只是稍微有些裂開,不礙事。”

冉顏的思路是,既然蕭頌好心帶她來,即便派不上用處,也不能拖后腿,她平生最恨那種拖后腿又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之人。

面對冉顏,蕭頌覺得渾身的力氣不知往哪里使,總是摸不準她的心思,頗有種英雄氣短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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