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你,你是那個妹子?”果然是亙云庭的聲音,但他似乎不相信眼前穿著差服的人竟然就是那個婉約柔美的妹子。
“嗯,對呀。我們快走吧!”唐槿云沖上前,一把牽過他的手,便朝斜坡的第三層跑去——這一條退路,她一早心中有數,斜坡的下邊雖然有吊籃,卻是重兵把守,若是跑去,又免不了惡斗一番,扯上不會武功的亙云庭,那就等同于自投羅網。
“來劫獄的就是你?”亙云庭的手腕里傳來她手掌心獨特的溫熱,在暗光中瞥見她香汗淋漓的樣子,眉頭輕皺,一時不知該責怪還是該心痛。
“可能是吧?”唐槿云不忘了朝他嫣然一笑,她也希望多來幾個幫手,可惜至今為止,山下那個蒙面人似乎還沒有出現過。
亙云庭暗暗驚訝剛才連番擊倒三十多人的劫匪竟然是她,她不僅懂按摩,還會武功?不僅不離開這個隆城,還冒死來這“西北第一獄”來救他?
“我不是叫你走了嗎?”他剛跟著跑出了幾步,忽然一把輕輕甩開了唐槿云的手,臉有慍色地說,“你怎么又回來了?”
他這雖然是輕輕一甩,卻差點兒把唐槿云的心兒都甩碎了。她無來由地眼噙著淚花,連聲囁嚅,“我……”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跟他解釋,而心中的多個解釋,在這個時候說出來,又似乎都不成理由。
“你知不知道劫獄是犯法的?不是斬立決,是格殺勿論!”亙云庭瞥見那一抹淚光,心中也隱有不忍,他也深明律法,可是良心過意不去,寧愿自己就此一死,也不想把這個無辜的小妹給連累。
“你,你的意思是說,就算被抓起來,你也是心甘情愿的?”唐槿云當然知道這是犯法的,可是,聽這話,亙云庭似乎比她更加了解,但是,同樣的了解,卻又同樣的選擇在這里相會,兩人的良心可見一斑。
亙云庭仰天微嘆,“云庭幼受母訓,不能傷及無辜,月娘要你頂替妹妹一事,我深感羞愧,倒是寧愿以身犯法,也應將你置身于事外。”
此時,兩人瞥見那捕頭緩過氣來,喚起那些還能走動的衙差,催促著他們朝她逃跑的方向追來。亙云庭急了,轉而輕叱了一聲,把她就往前推,“你還不快走?”
唐槿云也急,便一把牽過他的手,又一起跑出了十數步。
“你走吧,我已經是戴罪之身,難逃一死的了,我不要連你也拖累了。”亙云庭還是再次想把她的手輕輕甩開。
這到底是誰連累誰呀?唐槿云從微光中盯著他臉上那視死如歸,矢志不改的堅毅,似乎從來不后悔當時放走了她,也不后悔此時身陷囹圄、將來身首異處……想到這里,她心里已經柔柔的泛起疼痛,無法再想像下去了。
但是,既然他不后悔,那么她又后悔了嗎?
“好!既然是難逃一死,那帶你去一個地方,看你有沒有面對死亡的勇氣!”唐槿云匆匆掩埋心里的疼痛,更加堅定地要把他一并帶走。
這次,她使上了勁,無論亙云庭怎樣甩也甩不掉,不得不隨著她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跑,嘴里仍然在苦口婆心地規勸著,完全不為自己著想一下。唐槿云干脆不搭理他,牽著他就徑直朝斜坡上面的崖邊逃去。
不知不覺,月落星沉,天已拂曉。一抹魚肚白在東方隱現。朗朗乾坤下,崖邊人頭攢動,竟然全是那些逃出囚籠的犯人,在看見深不見底的崖壁就心里發毛,在崖前躊躇不前,又驚又急地不知道該如何脫困。
唐槿云看在眼里,心里卻掠過一絲安然——崖邊是她計劃的退路,只要讓她靠近了崖邊,便算是劫獄成功了。
“你有什么辦法離開?”離眼前那些犯愁的囚犯還有一步之遙,亙云庭也跟著眉頭緊鎖,想像著他們這樣走過去,還不是和他們一樣站在崖邊犯愁嗎?
“我……”唐槿云正要回答他,不料,就在她扭頭的瞬間,頭頂上驟然掠過一道黑影,眼前一花,但聽眼前“嘭”的一聲巨響,震得似乎整個“天狼獄”也晃了幾下,眼前赫然多了一個巨人般的紅臉大漢像一堵墻似的擋著他們和那些囚犯的中間,正呲著牙地對著她嘻笑不已。
崖邊的囚犯也被他的出現嚇呆了,紛紛擠到一起,噤若寒蟬地盯著他的背影,卻一動也不敢動。
“嘿嘿,假冒衙差來劫獄的就是你吧?能夠上得來這里的,也算是個高手了?不跟咱斗上一回,咱可不會輕易就放你走喲!”那大漢約莫身高七尺,樹枝般的大手陡地張開欲抱,更加嚴密地守著唐槿云寬敞的去路。
唐槿云也不由被狀若天神的他嚇了一跳,幸虧亙云庭在這時候把她緊緊地拽住,才沒有一頭撞上去。
“嘿……嘿……”相近咫尺,唐槿云也只好護著亙云庭往后退,慢慢地拉開距離。那大漢說完,臉色一凜,雙手陡地又合在一起,摩擦了良久,不一會兒悠悠的騰起一絲熱氣,四周罡風蕩亂,草木無風自動,很是駭人。
“終,終于趕上了……”后面趕過來的捕頭和衙差此時看見大漢的出現,卻不由松了一口氣,慢慢地放緩了腳步,滿有自信地盯著大漢,看這次唐槿云如何能逃得過大漢的功力。
“他,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烈云掌’朱朝天?”亙云庭盯著那大漢看了一會兒,腦筋急轉彎,也總算他略有一些江湖官府的見聞。
江湖盛傳的烈云掌,年輕氣盛時曾力劈作惡多端的“江戶水寨七鬼”,為民除害,威名遠播,但隨后退隱江湖,不知所蹤;不料卻早為朝廷錄用,鎮守在這‘天狼獄’上,看來,唐槿云的運氣也不是這么好。
唐槿云可不知道他是誰,卻冷眼看著那大漢正在狂聚真氣的樣子,想著他待會兒的威力,在晨光中匆匆瞥了一下四周的環境,則自行思忖著應對的策略。
“你要用什么兵器?隨你挑!”大漢攢足了真氣,氣勢如虹,話音粗獷,聲如炸雷,膽小的早已嚇昏了過去。
唐槿云瞥到這時候的環境不利于他們——前有強敵,后有追兵,這還不算很礙事,平時她一個人也能夠搞定。可現在身邊多了一個文弱書生,緊緊地摞著她的手,也就等于羈絆著她半身的行動,只剩下一只右手可以空出來應敵。
眾人在猜想,就算讓他們完完全全毫無障礙地單打對斗,也不見得唐槿云就此能夠躲得了大漢呆會兒的攻擊,避得了這一劫。
唐槿云也自忖這穿越后的這副嬌軀,靈活有加,卻身嬌肉貴,確實抵擋不了一擊。
那大漢見唐槿云不搭理他,也不客氣,身形陡地暴漲,手掌漸成幻影,四周縈繞著絲絲縷縷紅氣,倏地像麻鷹抓小雞似的,以凌厲的速度從讓人想不到的角度急襲過來——
啊——,眾人心里不由暗叫一聲,都為唐槿云即將遭到不幸而別頭掩眼,不忍目睹一幕慘劇的發生。
捕頭與衙差們的蒼臉上則浮起了一絲舒心的笑意。
“我們走——”眾人陡地聽見唐槿云一聲嬌/叫,不由一愣,怎么那假衙差竟然是個女的?那“烈云掌”朱朝天聽見她的聲音,心里也突地納悶了一下,硬生生收回了八成功力,可掌勢仍然從唐槿云身上攔腰而過——
唐槿云突然迅速從背囊中掏出一個小盒子的東西,“啪——”地推動開關,不閃不躲地反而朝他的掌心里戳去!
“啊——”烈云掌一旦接觸到她的小盒子,整個人陡地像發冷似的渾身抽搐不已,全身的大小骨骼還會“噼啪”作響,身上一股微藍的氣焰縈繞亂竄,不一會兒便僵直地仆倒在地,手腳仍然不自主地顫抖。
對于這一場勝敗既定的成局,迎來一場突如其來的逆轉,眾人也不由感到匪夷所思,難以置信。明明是實力懸殊的雙方,一個是江湖老手,一個是弱質女子,優劣之勢,小兒可辨。怎么料得到處于劣勢、不堪一擊的唐槿云,卻能夠在千鈞一發之際,不僅逃過了迅猛的掌勢,還竟然一招必殺,把朱朝天真的弄了個仰面朝天了?
唐槿云心里也吁了一口氣,暗叫好險。轉而趁大家震驚之余,連忙牽上同樣驚愕的亙云庭,三步并作兩步,繞過朱朝天仍然發抖打顫的軀體,趁衙差沒有追來,奔到了崖前。
拔開目瞪口呆的人群,一腳踏在最邊沿上,震得旁邊的小石子不慎跌落崖下,杳無聲響,深不到底。
此時,晨光初露,人臉漸晰。唐槿云一把亙云庭拉到身邊,朝崖下一指,“從這里跳下去,怎么樣?”
“啊,”亙云庭只瞥了一眼,也頓時覺得天昏地旋,還要唐槿云緊緊扶著,才沒有失足跌下,“這,這太危險了……”
“你不是說自己已經是戴罪之身,不怕死了嗎?這危險跟你回到囚籠里,等待秋后處斬有什么分別?”唐槿云說到情動處,也心痛得迸出淚花來。
“這……”亙云庭不由低頭沉吟了起來,不知是在真的比較著兩種死法,孰優孰劣;還是在反省剛才的豪言壯語。
這時候,后面的捕頭清醒過來,一邊招呼人救朱朝天,一邊帶著衙差再次兇神惡煞地追上來。
唐槿云微微瞥了他們一眼,淡然地對亙云庭說,“咱們干脆就死在一塊好了!”
“這……”亙云庭心里的原意,也只是為她著想,勸她先走,免去連累。自己則可以憑三寸不爛之舌,舌戰公堂,再憑爹爹的銀兩,應該不會有事……
然而,唐槿云已經不容他再“這……”了,朝伸手觸及她的衣襟,卻還差一點兒的衙差忽地莞爾一笑,隨即一手環摟著他的腰,毅然半空漫步,朝崖下縱身一躍……
“啊——”背后頓時傳來眾人一番驚世駭俗的震驚及百思不得其解惋惜。這剛剛打敗“烈云掌”朱朝天,能活下來,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干嘛又想不開,雙雙跳崖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