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著桐露從議事廳回來,裴舒凡身上的冷汗又汗濕了中衣。
夏夫人幫著桐露一起,給裴舒凡換上干凈清爽的衣服,扶著她躺到床上,讓她先歇一歇。囑咐了寧媽媽在外間好好守著,夏夫人跟著桐露去了旁邊的暖閣里。
二小姐裴舒蘭和三小姐裴舒芳坐在楚謙謙身邊,一個手里撐著一段紅線繩,另一個在紅線繩上翻出各種繁雜的花樣。楚謙謙看得目不轉睛,十分感興趣的樣子。
四小姐裴舒芬和楚謙益坐在一起,伸手攬著他,跟他低低地說著話。
楚謙益一邊聽,一邊點頭,還不時跟著說幾句話。
夏夫人見了非常欣慰,默默地坐在一旁,看著屋里的幾個人不作聲。
裴舒芳抬頭看見母親進來了,忙放下手中的翻繩,起身給夏夫人行禮道:“母親來了。大姐好些了沒有?”
楚謙益看見外祖母來了,從四姨裴舒芬身邊跑開,來到夏夫人身邊,拉著夏夫人的衣裳問道:“外祖母,外祖母,我可不可以去看看娘?”
夏夫人憐愛地把楚謙益抱到腿上坐著,低聲道:“你娘累了,讓她多歇一歇吧。”
裴舒芬也起身跟夏夫人行禮,又對夏夫人道:“母親,聽說益兒有楊花粉過敏癥,正好女兒以前也有這毛病,好在用了那古書上的方子,如今已經痊愈了。”
裴家的人都知道,四小姐裴舒芬很喜歡看雜書。裴老爺家別的東西不多,唯獨藏書是應有盡有的,各類題材都有,包括一些失傳的古醫書。因此裴舒芬以前也給裴府的人治過小病,也都藥到病除,十分有效。那些方子,裴老爺也曾經拿出去給人瞧過,確實是醫方。因此對于四小姐裴舒芬說的從古書上尋得方子,大家也都信之不疑。
夏夫人聽了,摩索著懷里三歲大的楚謙益笑道:“我知道你想幫大姐和益兒。可是益兒的過敏癥,比你的嚴重多了。你覺得,你用得藥,能對益兒起作用嗎?你大姐以前也是尋了無數名醫奇藥試過的,都不見效。——若你有心,不如把方子給你大姐,讓她照方子抓藥,煎一碗給益兒吃吃看。”
裴舒芬當然不會同意。她的方子并無奇特之處,只是用的藥不一樣,是在她的隨身空間瑯繯洞天里生長的,卻是這個世上尋不到的。但是裴舒芬也清楚,瑯繯洞天的事,一個字都不能同外人說,因此她只笑著道:“母親放心。女兒會仔細斟酌用量的。外面的大夫對我這方子不熟,用量不準的話,也難見效果。況且這藥就算是沒有效果,也不會對益兒有害的,最多就是不起作用而已。——可是不試一試,怎么知道會不會起作用呢?”
夏夫人體諒裴舒芬的一片心,便點點頭道:“那你千萬小心。益兒關系重大,是你大姐的命根子,若是有個不妥,你可知道后果?”
裴舒芬滿臉喜色地對夏夫人屈膝行禮道:“母親若是不放心,可以讓大姐派個人跟著女兒一起制藥、煎藥。等女兒教會那人,以后就算女兒跟著母親家去了,也有人知道如何抓藥、熬藥,給益兒喝。”
夏夫人便對著裴舒芬的大丫鬟桐露道:“你帶著四小姐去你們的藥房看看,若是差什么,就去補了過來。到你們夫人的賬上領銀子。”
桐露也是裴舒凡的陪嫁丫鬟,當年寧愿被罰到下面做三等丫鬟,也不愿意給姑爺寧遠侯楚華謹做通房。裴舒凡冷眼察看了她幾年,發現她是真的不愿意給人作小,才把她又提為一等丫鬟,當作了心腹。連桐葉和桐雪兩個本來跟著裴舒凡年頭更久,情分更重的丫鬟都退了后。如今裴舒凡也沒忘了她,自己病得半死不活的,還給她在外面尋了一門好親事,過了年就會把身契還給她,嫁出去做正房奶奶去。
夏夫人知道,若是有要緊的事,托付給桐露總是不會錯的。
桐露也知道這事事關重大,忙屈膝應了,帶著裴舒芬去了上房東廂最里面的一間小屋子,指著里面道:“這里是專門給少爺和小姐用的藥房。四小姐看看夠不夠用。”
裴舒芬笑著謝了桐露,進去看了看。果然里面備了許多防治過敏用的防風、刺蒺藜、黃連和苦參。只是藥相比自己瑯繯洞天里的,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我看這幾樣是要的。”裴舒芬一邊看,一邊隨手取了幾樣出來,又拿了一旁的小藥秤,仔細秤了秤。
那小藥秤是銀制的,十分精良,也很不好用。不是專業的藥師,用起來總是手忙腳亂的。
桐露見四小姐手勢嫻熟,似乎真有幾把刷子的樣子,慢慢收起了一絲輕慢之心,仔仔細細地盯著裴舒芬的一舉一動起來。
裴舒芬回身看見桐露緊緊地盯著她拿著小藥秤的手,對她笑道:“勞煩桐露姐姐,幫我搗些藥吧。”說著,把一個石制的藥杵和一個黃楊木的藥碗從架子上找出來,給桐露遞過去。
桐露接過藥杵和藥碗,把裴舒芬挑出的幾樣藥物放了進去,仔細地搗起藥來。
裴舒芬見桐露專心搗藥,自己得找個機會去瑯繯洞天里,把自己以前配制的防風苦參散拿出來才是,眼珠一轉,便對桐露道:“桐露姐姐,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凈房。”
桐露放下藥杵,出去叫了個剛留頭的小丫頭子進來,帶著裴舒芬去了東廂的凈房里。
裴舒芬讓小丫鬟站在門外等著,自己進了凈房,略微按了按左腕上的梅花形胎記,默想了一下瑯繯洞天。很快裴舒芬就從凈房里消失,進到瑯繯洞天里去了。
此時瑯繯洞天似乎已經是秋天,跟外面寒風凜冽的季節不同。裴舒芬藥圃里面的藥材,很多都到了要采摘的季節。她顧不得多看,急急忙忙地從小樓里拿了她以前配好了的治過敏的防風苦參散,放到袖袋里,又回到了寧遠侯府上房東廂的凈房里。
從凈房里出來,回到藥房,裴舒芬看見桐露已經把藥都搗得差不多了,便阻止她道:“可以了。你去生爐子,準備熬藥吧。”
說著,趁桐露去搬了小藥爐過來的時候,裴舒芬把自己的一粒防風苦參散放到了桐露剛才搗得藥里,又拿起藥杵搗了幾下。那粒丸藥就被搗散在木碗里的草藥里,一點都看不出來了。
桐露生起爐子。等水燒開了,裴舒芬把藥碗里面的藥,慢慢地沿著銀制藥鍋的邊上倒了進去,再蓋上蓋子,對桐露叮囑道:“三碗水煎成一碗水的時候,就成了。”
桐露點點頭,盯著火去了。
裴舒芬又去取了些藥過來,親自搗藥。搗了三四次,每次放進去一粒自己從瑯繯洞天里帶出來的防風苦參散,一共做了五個藥包。
把這五個藥包遞給了桐露,裴舒芬又叮囑道:“如果我不能過來,你要記得每天給益兒喝一次,連喝五日。他的過敏應該就有很大的改善。”裴舒芬不敢說痊愈。因為她還不知道,這藥的藥性到底有多好。
桐露把那五個藥包珍而重之的收起來,對裴舒芬行禮道:“多謝四小姐援手。若是我們少爺的過敏癥能有好轉,就是我們夫人的福氣了。”
裴舒芬笑道:“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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