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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幺抿著茶,出了半天神,叫了紫藤進來吩咐道:“你去趟梁王府尋西安,讓他挑十個穩妥仔細的暗諜給我用,出了正月人才能還給他,就在開平府用。”紫藤忙答應了,退下去換了出門的衣服,叫了兩個婆子跟著,要了車往梁王府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姜順才就進來聽吩咐,李小幺把他叫進花廳,屏退眾丫頭婆子,只留紫藤侍候著吩咐道:“從這會兒直到過年,有一件差使最要緊,你替我看好織坊、城外張興旺他們,還有幾家府上。”姜順才愕然看著李小幺,李小幺忙擺了擺手解釋道:“不是你想的,昨天柳樹胡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二爺府上昨天收了一堆帖子和禮物,只怕你家里也收到了吧?”
“回五爺,有是有,小的一張也沒讓進門。”姜順才干脆的答道,李小幺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就知道你機靈,咱們莊戶人家出身,驟然遇到這樣的事,只怕免不了有人……亂了方寸,”李小幺話語含糊卻明白的說道:“不能讓人家看了咱們笑話,再鉆了空子,把亂子鬧大了,吃虧的還是咱們,這事就交給你,好好看著,若有人暈頭,你只管出手管教回去。”
“是!”姜順才利落的答應一聲,抬頭看著李小幺,沒等他說話,李小幺笑道:“你一個人看不過來,我昨晚上從梁王府西安手上借了十個人過來,都是精細的暗諜,先交給你用著,嗯,回頭你看著尋些幫手,這事不急,咱們的人,寧缺勿濫,若有什么事就過來尋我,你的月錢跟趙五哥、張忠義一樣,就從十月算起吧。”姜順才大喜,忙跪倒磕頭謝了,李小幺示意紫藤帶他去交接人手,姜順才長揖告退,跟紫藤出去了。
呂豐醒了酒,不言不語的回到天師府,一連幾天不見出來,三皇子的武課也讓人傳了句話說停就停了,李宗貴一早一晚上門尋他說話,呂豐卻只顧抱著酒壇子喝酒,仿佛沒看到李宗貴,仿佛這世上只有他和懷里的酒壇子,李宗貴一連去了四五天,見天天如此,只好尋了李小幺求援,李小幺很是意外,楞了好半天,回過味來卻覺得好笑不已,讓人備了車,帶著淡月和青橙往天師府去了。
李小幺戴著長及腳踝的帷帽,在天師府門口下了車,跟著出門的婆子上去剛和門房報了柳樹胡同五爺,還等說完來做什么,門房里急急的奔出來一個灰衣管事,滿臉笑容的幾步奔下臺階,躬著身子連連長揖不已:“五爺來了,小的們有失遠迎,五爺您請,您老來了就好了,我們二爺……唉,您來了就好了!云大管事走前交待過,若是五爺來了,只當尊長敬著,五爺您這邊請,二爺在后頭園子里,只怕又醉了。”
管事一邊走,一邊話語不停,李小幺仔細聽著他的話,溫聲謝了,跟著他一路轉進天師府后面那處打理的極好的園林。
呂豐歪歪扭扭的倒在四面洞開的暖閣里,管事在臺階下止住步子,垂手躬身,看著李小幺的微微提起的裙袂沿著臺階一路進了暖閣,李小幺取下帷帽遞給青橙,轉頭打量了暖閣,招手叫了暖閣處侍立的婆子小廝吩咐道:“這暖閣里太冷,送幾盆炭過來,再把這里收拾干凈,把那幾扇窗戶關了,送幾盆熱水進來,侍候你們二爺凈面凈手。”
管事急忙示意著婆子和小廝,小廝很快端了四盆炭放到暖閣四角,婆子利落的將暖閣收拾干凈,取走了酒壇、酒杯,侍候著呂豐凈了手臉,又取了件干凈長衫給他現換上。
呂豐臉色發青,眼睛泛紅,醉態中透著清醒,眼睛直盯著李小幺,由著婆子小廝折騰,李小幺見暖閣收拾干凈了,青橙放了只墊子在旁邊圓凳上,李小幺提著墊子放到呂豐旁邊,理了理裙子坐好,轉頭看著呂豐,好整以暇的笑問道:“你打算再這么喝幾天?”呂豐怔呵呵的張了張嘴,突然惱怒的問道:“你為什么要嫁給他?”
“嗯這個么,嫁給他,我就能當你小師娘了!”李小幺慢吞吞、極認真的說道,青橙‘噗’的笑出了聲,淡月忙皺著眉頭捅了捅她,呂豐圓睜著眼睛,呆了片刻,又飛快的連眨了十幾下眼,指著李小幺,半晌才說出話來:“他哪里比我強?他哪有我好?”
“你說的對極了!”李小幺極其贊同的連連點著頭:“他是不如你,也不如水生哥,所以你們是我的兄弟,他只好當當我的夫君,你沒聽說過嗎,兄弟如手足,妻子丈夫如衣服,他是衣服,你是手足!“
青橙眉頭挑得幾乎要從臉上飛出去,緊緊抿著嘴,瞪著淡月,恨不能從眼睛里叫出來,姑娘這說的都什么理兒啊?淡月就淡然多了,瞄了青橙一眼,安然垂手侍立不動。
呂豐連吸了幾口氣問道:“我要是不去……逛花樓,你是不是就肯嫁給我了?”李小幺毫不遲疑的搖頭不已:“你是我的手足,怎么能把你當衣服對待?別想這些沒用的了,誰能一輩子萬事稱心如意?你生在天師家,有父母兄長疼愛,天底下能找出幾個比你更有福氣的人來?我知道你心里難過,我也這么難過過,不過,這不是大事,真不是,難過一陣子也就緩過來了,你想喝酒,也行,不過一個人喝悶酒沒意思,要不去綠翠院喝吧,落雁是個能說話的,就是不想說話,聽聽曲兒也好。”李小幺語調平和的勸道,呂豐定定的看著李小幺,慢慢抬手捂著眼,半晌才哽咽道:“小五,你不知道,不是難過,是空了,空得很……”
李小幺默然看著捂臉抽泣的呂豐,暗暗嘆了口氣,示意青橙讓人取了熱水來,擰了帕子塞到呂豐手里:“擦一擦,過去就好了,沒事。”
“過不去了,沒了。”呂豐將濕熱的帕子緊緊按在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帕子,眼睛紅紅的看著李小幺,李小幺從他手里拿過帕子遞給青橙,呂豐慢慢低下頭,低低的說道:“你回去吧,我沒事,不喝了,酒不喝了,明天就上課,好好兒的,你放心……回去吧,你在,我就好好兒的。”
李小幺怔了怔,眼睛里漸漸滲出擔憂來,看著呂豐,想了想低聲道:“明天我讓秀云和落雁過來陪你兩天,別推辭,一個是你師姐,原本就應該住進你這天師府,一個是落雁,都是舊相識,她們陪你住幾天,我也好稍稍放點心下來。”
“嗯,隨你。”呂豐低落的答應了,李小幺暗暗嘆了口氣,也不多留,站起來和呂豐告辭,呂豐站起來剛要往外送,抬起的腳卻又落了回去,重又跌坐下揮手道:“你去吧,我不送,不送你了。”李小幺‘嗯’了一聲應了,帶著淡月、青橙上車出了大門,吩咐先往綠翠院去。
李小幺囑咐劉秀云和落雁想法子開解疏導呂豐,又吩咐綠翠院的小姐女伎們這一陣子常去天師府轉轉,才從綠翠院回去柳樹胡同。
十一月初行了冊太子禮,隔天郭三娘子和那十里粉紅妝一起抬進了太子府,蘇子誠和李小幺的婚事也依著規矩下好了小定禮,北平國梁王的親事,再想低調也低不到哪兒去,柳樹胡同依例駐進了禁衛軍和梁王府親衛,李小幺深居簡出,幾乎是什么人也不見。
冬天的開平府整整兩個多月都是銀裝素裹著的,柳樹胡同李府后園里,除了青石路面掃的干干凈凈,旁的地方都堆著厚厚的雪,李小幺不讓人打掃,秋天沒有落葉,冬天沒有積雪,哪還有季節的味道?
張大姐提著裙子,一臉的氣惱,沿著青石彎路急走,轉彎間,長長的斗篷幾乎甩到了雪堆上。張大姐沖進半畝園,也不耐煩走游廊,從院子正中石子路上一路沖到了正屋門口,沖進了屋。
李小幺驚訝的看著一臉氣急敗壞的張大姐,忙上前幾步扶著她坐到炕上笑道:“出什么事了?把大姐急成這樣?不急,先喝口茶,慢慢說。”張大姐接過杯子放到幾上,伸手拉著李小幺坐下,看著她又氣又急道:“你還不知道吧?順才!姜順才!當街把張興旺打了!”李小幺聽的怔神,張大姐兩只手重重拍著大腿叫道:“當街!全是人!滿開平府的人都看到了!他姜順才就敢打了!就敢拿鞭子抽了!興旺一件新綿襖抽的稀爛,那背上橫一條豎一道,都是血印子!僵起來兩指多高!你二槐看了都害怕!興旺差點哭死在我跟你二槐哥面前哪!你說說,他憑什么?他哪來的膽子?這還有沒有王法啦?!”
“大姐別急,慢慢說,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好兒的,怎么突然生出這樣的事來?姜順才當街拿鞭子抽張興旺,就那么平白無故的抽了?”李小幺忙伸手拍著幾乎說嗆了的張大姐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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