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這位前輩的話,因在下被人肆意欺辱,故爾才有幾句牢騷話,算不得什么感慨!”壓著嗓子說話之際,林一低下了頭。
看著眼前之人小心翼翼的樣子,蘭琪兒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意一閃,轉過身去,望向那黑衣老者,說道:“此人乃是我故人之友,還請這位黑山宗的道兄網開一面,蘭琪兒先行謝過了!”
“師妹!你怎會識得如此樣人?”顧不得沖那個黑山宗的莫之余發火,冼峰看向蘭琪兒時,已是滿臉的疑問。
“如此樣人又如何?”蘭琪兒下巴輕抬,回了一句。冼峰神色一窘,轉身上下打量著林一,不屑地哼了一聲,繼而帶著怒氣,沖著黑衣老者喊道:“我師妹的話你聽到了沒有?”
玄天門的修士竟會庇護一個來歷不明的小輩,黑山宗的莫之余有些意外。何況,冼峰是筑基后期的修為,蘭琪兒亦是有著筑基中期的修為,若是真撕破臉皮,哪一個都不好對付。也罷,自有你等追悔莫遲之時!
要殺林一,本來便是臨時起意,只是為了審慎起見,以免風聲泄露而對黑山宗不利。眼下已是勢不可為。臭小子,算你命大!莫之余暗罵了一聲,踏起劍虹,揚長而去。
“黑山宗的修士竟如此的囂張——!”莫之余的離去,顯得極為無禮。對此,蘭琪兒無動于衷,倒是冼峰的面皮有些發紅。他惱怒地斥了一句后,忽又沖著林一大聲說道:“你這人好大的臉面,竟勞動我師妹出手相救。姓字名誰、來自何門何派……”
此人好大的邪火,為何要沖自己而來?林一有些詫異地抬起頭來,蘭琪兒卻是眉頭微蹙,出聲說道:“冼峰師兄……何故如此?”說著,不再理會他人,衣袂飄動間,她已御劍行空。
“師妹!為兄亦是一番好意……等等我……”冼峰顧不得質問林一,忙踏起劍虹追去。
猜不透蘭琪兒為何要救自己,林一還是松了口氣。真若被逼到生死的關頭,倒不是沒有一拼的手段。可赤炎劍的失手,使得他變得小心起來。總是被人追著跑,還是修為不濟的緣故。此次玄天仙境之行,達半年之久,定要尋機再次筑基。這種落荒而逃的滋味,著實不好受啊!
“你還不離去?”吳七的喝聲中帶著厭惡,他沖著林一不耐煩地揮揮手。暗忖,一個練氣七層的小輩,奸猾如斯,還想借助他人來逃災避禍,真是不知所謂。
此時不走,等待何時?眉梢挑動了下,林一躬身稱是,轉身便往遠處奔去。
一口氣奔出百十里,來至一處小山前,林一才慢慢止住了身形。神識中,前后無人,他祭出四象旗陣,一屁股坐在地上,才來得及喘口氣。
這一番折騰,真是心神疲憊。散去雜亂的思緒后,林一吐納調息起來。
五六個時辰過去,陣法中的林一睜開了眼睛,他不由得摸摸下巴上的幾根胡須,自嘲地苦笑了下。手掌一翻,拿出一塊玉簡來,正是得自出云子的仙境輿圖。
一炷香的工夫過后,放下手中的玉簡,林一陷入了沉思。據一路行來的地理判定,眼下置身處,距完天境的玄明殿不遠。
玄明殿為完天境中的一處仙人遺址,占地數百里,里面應有不少的仙跡遺存。而過了此殿以后,則是去往玄天境的一條捷徑。而玄天境中最為神秘之地,便為玄天殿。玉簡中的輿圖上,將其作了細述。
既然身入玄天仙境,手中又有這么一份輿圖,無論玄天殿中有沒有通往仙域之法,總要親身走一遭,才不枉此行!
將手中的玉簡又看了一遍,緊要處記在心頭,林一忽然抬起頭來望去——
前方的小山不過百十丈高,有著幾里的方圓。山上怪石崚峋,稀疏長著幾棵不知名的樹木。山腳下,凌亂的擺放著一些紫色的大石頭,一處略微平坦的地方,便是林一歇息的所在。意外的是,山上突然出現一個女子的身影,直奔他而來。后面還有三個男子,大呼小叫地在追趕。
不一刻,女子已到了山腳下。一身月白長裙上,肩頭染著一片血跡,姣好的面龐上,盡是怒色。她手持飛劍,到了林一的陣法不遠處,腳尖一點,躍上了一塊大石,轉身斥道:“那沉仙香分明是我在那邊山腳下所得,你等卻恃強掠奪,還有天理嘛?”
這女子一句話道明了來由,卻令陣法中的林一苦澀地搖了搖頭。天理?強者便是天理所在,這仙境無上的莫測之機,亦是天理所在。而修士的修煉之道,又為逆天之道。想來,這天理只是存乎于心,敬畏于情,卻是隨手便可丟掉的。
那追上來的三個男子,均是練氣八層、九層的修為,看不出是何門派的弟子。想必是見這女子獨自一人,便想占些便宜。誰想對方雖是七層的修為,卻是膽氣過人,秉性剛強,一言不合雙方便動起手來。
一個三十出頭的男子,左臂上掛著一道傷口,衣衫上同樣帶著血跡,顯然是吃了虧的。他破口大罵道:“那沉仙香分明是我等先看到的,卻被你搶了先,還出手偷襲傷我。臭丫頭,本想奪回東西便罷,可眼下卻是饒你不得,乖乖地束手就擒吧!”
“師兄,這女子臉蛋身材俱佳,死了有些可惜嘍!”說話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帶著一臉的淫笑。誰想另一中年男子卻是滿臉的陰沉,開口說道:“這女子應是玄天門弟子,你我還是小心行事,千萬別捅出了什么漏子來。”
“哼!在這玄天仙境中,你還能生出這些心思來,真是不知死活!”沖著那年輕男子怒聲斥責了一句后,帶傷男子又恨聲說道:“大師兄放心便是,這左近并無他人,將這臭丫頭殺了,無人知曉你我所為!”
三人已將女子所在的大石頭圍在了當間,毫無顧忌地大聲商議著,顯然是將對方視作了死人。
那沉仙香分明是自己尋到,卻被這三人撞見,強行索取不成便要動粗。獨自一人勢單力薄,她只好先下手為強,趁機奪路而逃。雖是僥幸傷了對方一人,而倉促之下,亦被那男子的飛劍傷到了肩頭。因傷勢牽動而感氣息不穩,心知逃不脫,惟有一拼。可誰又能想到,三個男修士,面對一個無路可逃的女子,竟能說出如此無恥的話來。
可惜與師父走散,尚有家仇未報,今日卻遭此難。忿恨之際,年輕女子貝齒緊扣,柳眉倒豎,嬌聲斥道:“我秋采盈死了,自有師父為我報仇!可你等行這下作之舉,枉為修道之人!”
原來這女子的名字叫作秋采盈!離魂澗中所見女子不正是此人嗎!她的師父便是蘭琪兒?陣法中的林一已是慢慢站起身來。
“休要耽擱,遲則生變!”那年長些的男子,很是老到地出聲示意。心領神會,其兩位師弟不約而同地祭起飛劍。
秋采盈暗吁了下,正待以死相拼之時,身側不遠處突然閃過一道劍光——
林一還是出手了!
不是沒想過現身制止這場爭執,可一個練氣七層的修士,說出來的話有多大分量,不用多想也清楚得很。
蘭琪兒救了自己一回,故此便救她徒弟作為回報?不!即便是不認得這個秋采盈,林一也在想著如何救下這個孤身的女子。或許,出手沒有這般的果斷?
既然免不了動手,便不用再顧忌什么!
場中四人將將察覺到動靜時,仿若憑空而出的林一,手持靈器飛劍,已到了那個練氣八層的年輕男子跟前,一劍劈下。
猝不及防之下,那年輕男子駭然驚道:“你是誰……”話未說完,戛然而止。劍光一閃而過,血紅飛濺中,他竟被一劍劈作兩截。
不知從何時起,林一殺人便是這么的干脆,亦是這么的血腥!他喜歡手持長劍的自信,他喜歡一劍了斷的快意!或許,這是郁悶已久的釋放,亦或許,這是壓抑已久的張狂!
一劍劈了對方修為最弱一人,劍芒閃動間,甩去一串血滴,不待對方余下兩人應及,林一躍至秋采盈所在的大石上,眉梢一挑,冷聲說道:“適可而止,過猶不及!兩位還要以多欺少嗎?”
秋采盈檀口半張,驚愕地看著身邊這個冒出來的中年修士,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此人為何要幫自己,方才又藏身于何處?
“師弟……你是誰?為何出手殺人?”只是眨眼間,同門師弟遭戮,變作血淋淋的尸首,那個年長些的男子悲呼了一聲后,轉而難以置信地盯著林一,出聲質問。
另一個身上帶有血跡的男子,雙眼瞪得溜圓,滿臉的詫異與憤怒。他咬牙切齒地看著大石頭上的那個中年修士,暗罵,這個可惡的家伙從哪里冒出來的,不過是七層的修為,竟然如此的陰毒,偷襲暗算之下,致使師弟身隕。這人著實該死啊!
余下兩人的神情落在眼中,林一暗暗搖了搖頭。本以為出手殺了一人后,足以震懾敵手,迫使對方離去。可這情形,明擺著是不能罷休!
“兩位道友,我是誰,無關緊要。不過是一件寶物而已,何至于如此咄咄相逼呢!”林一壓著嗓子,不無耐心的勸說了一句。他不想作斬盡殺絕的事情,死了個人,亦非情不得已,本來無冤無仇,若是就此收手,未嘗不可啊!
“哈哈——!”
那個掛傷的男子怒極生笑,仰天打了個哈哈。他連連搖頭,好似見到什么喪盡天良的事情一般,手指林一,帶著挪揄的口氣罵道:“你他娘的算個什么東西?憑著偷襲而僥幸殺了我師弟后,反而屁話連天,充起好人來了!我呸!你不就是個七層的修為嗎?還真當自己是個前輩高人了!”
“哼!以命抵命!休要與這狂妄自大的東西啰嗦!”年長些的男子已是臉色黑沉,手訣掐動祭起了飛劍。
“多謝這位大哥相救之恩!你還是逃命去吧!”這余下兩人皆是練氣九層的修為,殺意濃重,拼殺下去,只怕是兇多吉少。秋采盈不想拖累他人,好心出言相勸。
林一不為秋采盈的好意所動,焦黃的面皮上,神色僵硬起來。他被對方罵得火起,看著兩個氣勢洶洶的敵手,搖搖頭,擠出生硬的一句——
“死,還真是自找的!”話音未落,林一弓著的背猛然直起,手臂輕揚,兩道金光夾著兩道銀芒倏然出手,其腳下一動便在大石上失去了身影。
不動則已,動,便迅如風雷!
林一又一次驟然發難,使得那兩人一下子跳了起來,暗罵了一聲可惡后,欲催動飛劍之時,卻不見了對方的身影,忙用神識追尋其蹤跡所在,不忘祭出寶物護身。
誰成想,金光一閃,不待那年長些的男子躲避,金鞭去勢甚疾,瞬間便將其手腳緊緊束縛起來。大驚失色之下,他竭力掙扎,卻是難以掙脫,只得催動飛劍四下亂劈亂砍,唯恐再遭暗算。
另一男子心知敵手狡詐,往后閃避之時,急忙催動飛劍在身邊盤旋,伸手抓出一疊符紙便欲拋出。
“奪、奪”兩聲悶響中,銀芒閃過,兩條玉蛇翻騰作勢,牢牢縛住對方的兩把飛劍。與此同時,金芒大盛之中,一條張牙舞爪的赤金狂龍憑空而出,帶著風聲呼嘯而去,只是剎那,便將那連連后退的男子周身牢牢纏住。片片赤金鱗甲之上,隱有赤焰涌動,帶著令人心悸難奈的燒灼,使得被縛之人慘嚎了一聲——
“啊——饒命!”
呼救聲未止,林一陡然現身。其面無表情,惟有嘴角冷冷翹起,手臂揮動,劍芒一閃。看也不看對方已成兩片的尸首,飛劍脫手而去,直奔那被金鞭所縛之人。
年長的男子已是驚恐失色,正欲開口求饒之際,飛劍快若電閃,已是貫顱而過,帶去半邊腦袋,紅白之物濺出老遠去。
金龍奏功而返,復又化作林一手臂上的赤金龍紋。巧若靈蛇一般的金鞭,‘嗖’的一聲收入了乾坤袋。失去了法力的兩條玉蛇,在空中輕輕爆裂開來,玉屑中落下兩把飛劍。火球彈出,尸首的灰燼中飛出兩個乾坤袋。
抬手將飛劍和乾坤袋收了起來,林一四下打量了一眼,背又彎了下去。
暴起殺人,清理首尾,只不過喘息的工夫!一個練氣七層的修士,殺了兩個練氣九層的高手,卻是如此的輕而易舉!看著林一神色如常又舉止輕松的模樣,外柔內剛,本性頗為潑辣的秋采盈,一時之間,竟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