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宴罷
引章不解的望向禟,禟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擁了擁她,輕輕一擊桌子,笑道:“好,這個爽快就這個來人,去找幾副上等的骰子來”
“是”一旁伺候的丫環伶俐的去了。禩眼底滿是笑意,望望引章,又望望禟,微微搖了搖頭。不過,他卻沒出言反對,大家見令官如此,也只得罷了
可憐引章一時仍沒反應過來,大家貴族的女子,消遣打發時間的方式無非看看戲,聽聽說書,或是打打小牌,打馬吊,這個擲骰子嘛,好像不太合適
一時骰子取來了,眾女一人一盅,拿在手里,甚是稀罕。禟暗自好笑,道:“不是要行令嗎?這就開始吧還是從小三嫂起頭吧”
“哦,好啊”祉家的笑著應了一聲,無助的瞧向自家爺。祉蹙蹙眉,他是個以詩詞書畫見長的阿哥,又不是開賭坊的禟,這種東西他其實也沒玩過。不過,他絕不會在自家小妾面前顯露出來,就胡亂指點了兩下。結果一路玩下來,除了引章手法靈活純熟到不行,花樣百出,當真個“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而其他女子都很青澀。
“那個,駱小姐常常玩骰子嗎?呵呵”祺終于又忍不住了,差點就問“駱小姐常常去賭坊嗎”不過他想,她應該懂他的言外之意吧?不少字他的九弟已經夠讓額娘操心的了,現在加上一個好賭的女人跟他湊在一塊,那、那還了得?
引章微微挑了挑眉,她再不懂這會也懂了,這個祺,敢情一直在套她的話、打探她的底細啊
她心里起了個促狹的主意,嫣然一笑,纖纖玉指指了指禟,笑道:“偶爾吧,都是九爺教我玩的呢九爺說了,學不會他是要罰的”
“噗”祺一口酒噴了,俄和楨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九哥,你們還真會樂啊”楨笑得眼睛都瞇了,怎么都止不住。
“你們這個,琴瑟和鳴,還真是與眾不同”祉也忍不住好笑。
禟瞧著她只是微笑,算是默認了,俊眉高揚好像還有些得意,眼中流露的寬容和情意任誰都看得出。他當然沒教過她這玩意,不過她這么逗著老愛充當額娘密探的五哥玩,他也很樂意奉陪。
“女人家玩這個到底有些不太合適,不知妹妹平日里喜歡什么消遣啊?過兩日到我們府上玩玩可好?”祺家的在自家爺眼色下會意的笑問。輕聲細語,舉止斯文,含羞帶嬌又略顯端莊,這才是貴族之家該有的風范體統,哪怕只是個妾,也該與尋常人家不一樣的
引章故意偏著頭想了想,笑道:“呵呵,談不上什么消遣,我喜歡玩算盤算賬”
難怪老九(九哥)喜歡啊數人如是想,做恍然大悟狀。祺的臉,又抽了抽。世界上居然有這種女人是不是投錯了胎?
不得不說,祺同學歪打正著,一語道破天機。從不嚴謹上來說,她可不是投錯了胎嘛
“……除了——算賬呢?”祺家的勉強保持著已經明顯支離破碎的笑容,循循善誘道:“比如說彈琴、下棋、畫畫、寫詩、聽戲、聽書、賞花……”
“哦,我想起來了種田”引章以一種猛然想起的興奮的聲調笑道。
“種,種田?”祺家的愣住了,其他家的也愣住了,其他人也都愣住了。種田?
是那種老百姓所說的“種田”嗎?還是……九哥的什么新玩法?有人甚至忍不住悄悄想。
“對,種田”引章無比干脆的重復肯定。看著他們各式各樣、甚為豐富的表情,她心里突然就生起一種叫做“成就感”的感覺……
“妹妹的喜好,還真是,還真是特別”祺家的訕訕笑了笑,無語望了自家爺一眼:對不起,爺,恕妾身愛莫能助
“呵呵,她啊,就是性子古怪別人種花賞花,她偏愛種菜種莊稼。”禟忍不住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別玩過火了
“是啊,種菜感覺比種花好多了看著它發芽,長葉,一點一點的長大,開花,結果,果實成熟,收獲的時候心情會特別愉快呢吃上自己親手種的菜,味道都不一樣吃不完還能給朋友送一些,倒也別致”引章從善如流,將自己的形象從一個地道的農民努力扳回把種菜當成一種跟種花一樣的消遣的頗有身份的女人
“原來是這樣啊姐姐想法真新鮮回去我也試試,在花園里弄塊地試試,那些花天天瞧著也怪膩了”禌家的笑了笑。
“對對,我回去也叫丫頭們整塊地出來”楨家的也加入了。
“哎,對了,妹妹都種什么菜呢?”祺家的也笑了笑。
引章眼睛明顯一亮,精神一振,結果滔滔不絕:“可多了,黃瓜、絲瓜、萵筍、豆角、青菜、蘿卜、茄子、辣椒、蒜苗都有,現在是冬天,種蘿卜和大白菜比較合適,開春了可種些小白菜、茄子、豆角之類的,這些都比較好長,地不用太肥,開花時施一次肥就夠了,小白菜碧油油的,一把子掐得出水來……”
結果,阿哥們一頭黑線,目瞪口呆瞧著引章大講特講種菜經,她的神情,絲毫沒有作為一個農民的自卑,眉飛色舞,坦坦然然,幾個女的也不知怎么回事都聽住了,恨不得立刻回去也叫下人開一塊地……
禟,是徹底無語了
回去的馬車上,禟一路想想又笑,想想又笑,幾近瘋癲狀。引章累極了靠在車廂里,瞅了他半響,忍了又忍,終于忍不住道:“我說九爺,您這么開心是為哪般啊?這么笑會嚇著人的”
禟伸手將她拉過來攬在懷里,伸嘴在她小臉上結結實實親了一口,笑道:“為哪般?當然是為了爺的女人了阿章,爺一想象五哥明兒跟額娘回話的情形,就忍不住想笑呵呵,額娘的反應一定很有趣”
“我說五爺怎么滿臉滿言的探究呢”引章笑了笑,突然不笑了,不安道:“宜妃不會對我怎么樣吧?不少字”
“為何不問額娘會不會喜歡你呢?”禟摟著她,目光灼灼,昏暗的燈光下勾勒出他的高挺的鼻梁和臉頰的輪廓線條如美麗的古希臘石雕。
“那還用問”引章聳聳肩,以一種“你怎么問這么白癡問題”的語氣道:“她當然不會喜歡我啦如果我是她,我都不會喜歡我這樣的。如果有一天你也不喜歡我了,我都一點不會奇怪。”不知怎的心里一動,又順口加了一句。話音剛落,她立刻懊惱了。
如她所想,禟身子明顯一僵,臉色瞬間“唰”的黑了下來,車廂里很暗,他的臉色比這更暗,“你什么意思?”禟冷冰冰開口,眸中跳動著一小撮火苗,一動不動盯著她。
引章輕輕嘆了口氣,攬著他的胳膊往他身上靠了靠,頭倚在他的肩頭,悠悠道:“今兒你也見著了,我跟你的圈子格格不入,他們懂的我都不懂,我會的正是他們所輕視的。適合你們皇家的女子,可以是端莊大方,可以是溫婉淑良,可以是多才多藝,可以是能歌善舞,甚至可以什么都不是只要聽話乖巧,但,從來都不是我這樣的。禟我好怕,怕將來有一天——”
“別說了,”禟掩住她的嘴,攬著她腰間的手緊了緊,聲音依然冰冷:“你就這么不相信我?或是,你從來都不曾相信我?”
引章默然,道:“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問題,你不是我,你不會懂的。我,我越在乎你,心里就越害怕……”引章的聲音輕輕的低了下去,在這樣的夜里,這樣的觸景生情,這樣的交談,不知觸動了心里哪一根弦,她心一酸,眼淚忍不住流了出來。引章大感丟人尷尬,不敢伸手去擦眼淚,死死咬著唇不敢嗚咽出聲,終有一兩聲破喉而出,短而急促,劃破車廂里一片的沉寂。
“你哭了?”禟吃了一驚,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我是不是很丟人?”被他發現了,引章便不再躲掩,大大方方擦了擦眼淚,勉強笑了笑。她本就不是太多愁善感的人,觸景生情來得快,去的也快,此時心頭已是明凈一片,恢復如常。
禟沒說話,半響,輕輕道:“你方才說,你——在乎我?是不是?”
“哼。”引章沒好氣扭頭,她不過一時忘情,便順口說了,他要不要耳朵這么靈啊
“你放心,”禟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我不會不喜歡你,不會哪怕,呃,你跟我的圈子格格不入,哪怕你丟我的臉,我都不會不喜歡你。你——”禟狠狠捏了她一把,咬著牙恨聲道:“你都忘了?在昆明的時候咱們不是說好一切都交給爺來處理,交給爺安排,你不許再多心的嗎?駱引章,你什么意思?”
引章眉頭輕蹙齜了口氣,為他氣勢所迫,情不自禁生出幾許心虛膽怯,略帶些討好吭吭哧哧陪笑道:“我,我,那個——我是觸景生情嘛”
“觸景生情?”禟半瞇著眼瞅著她,唇緊緊一抿,忽然極其溫柔的笑道:“觸景生情你不覺得應該生些別的情么?”
“比如——”引章愣愣睜大眼。
“比如,”禟滿臉滿眼是笑,手在不規則運動起來,湊在她臉頰一側輕笑,聲音愈加溫柔有些發膩:“花好月圓,香車寶馬,良辰美景之時,你說一對兒戀人相偎相擁在這馬車里,你說,該生些什么情呢……”
“你——”引章的心怦然而動,雙頰忍不住又火熱起來,話未出口,禟的臉在眼前驀然變大,帶著溫熱的氣息,俯身已吻住了她。引章身不由己輕吟出聲,伸手環抱著他,唇舌交纏,婉轉回應。
“小姐,九爺,到——呃……”門簾一動,燈光突然大亮,阿碧撩開簾子的手頓時僵住,清脆嬌嫩的聲音戛然而止。猛然反應過來,她低呼一聲火燙似的縮回手,微微張嘴吶吶無言,粉頸低垂尷尬得恨不能鉆到地縫里
車里的一對鴛鴦已然受驚。饒是回復了先前的昏暗,引章依然羞得從雙頰到脖子根通紅發熱。“都怪你……”她雙手緊緊抓著禟的前襟,埋頭在他的懷中,懊惱極了不過還好,她暗自僥幸的想,幸虧今兒跟著出門的不是駱家舊仆,不是魚兒大腳等,不然,她的臉真是丟到家了,往后還怎么樹立威嚴?
不得不說,她真的是個很注重保持儀表威儀的主子,這時候第一個想到的竟是這個
可惜禟卻不甚合作,在她額上重重親了兩下,極其愉悅爽朗的大笑,道:“好好好,都怪爺,怪爺吻得太投入了,害寶貝丟了面子,來,閉上眼睛躲到爺懷里,爺抱你回去好不好?”說著打橫將她抱著,彎腰出了馬車,身姿搖搖踩著腳踏下車在諸人避之不迭的目光中揚長而去。
“……”引章大囧,身子都僵住了好吧,她除了埋頭在他懷中做鴕鳥狀已別無他法。他呢?這算不算是掩耳盜鈴?
回到屋里,引章立刻掙扎著下來,禟臉皮厚起來也不是蓋的,放是放下來了,仍抱得結結實實坐在榻上,含情脈脈的只是望著她笑,絲毫沒有作為皇子失了應有風范的不好意思。阿青、阿碧也迅速調整了狀態,眼眸清亮,面色恬靜,舉止自然,該上茶的上茶,該遞熱毛巾的遞熱毛巾,一聲聲“小姐”、“九爺”聲線都不帶顫的,引章呢?兩腮紅得胭脂一樣就沒有退過,好像尷尬的只有她一個人,別人什么都不知道一樣。
不多會,秋蓮小丫頭跑進來了,終于打破了她深陷的一個人的尷尬,秋蓮神色有些緊張,說李小姐病了
引章一聽立馬“蹭”一下站了起來,忙道:“怎么好好的病了呢?嚴不嚴重?今兒去了哪了?請大夫了沒?紅葉凌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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