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姚公主所住的地方,若說是院落不如稱之為一個府邸更為貼切,里面一個大戶人家該有的正廳樓閣,花園廚房應有盡有。雖然新姚公主當初懇切地表示自己是嫁入謝家當媳婦的,可人家畢竟是當今皇上的嫡親胞妹,貴為一國公主,就算不是長房長媳,可也不能委屈金枝玉葉的公主不是嗎?
何況當年謝老夫人讓謝琰休妻再娶,不就是看中了公主這個身份嘛。
畢竟謝琰將公主娶進門后,雖然駙馬爺按祖制是不能涉及參與朝政的,可每年的俸祿卻是高得嚇人。而謝老夫人的大兒子謝坤這些年官運可說是一路暢通,節節高升。
要說起來自本朝開國以來,謝氏家族三百年里一直居于各世族之首,在門閥世家中聲望無人能與之比肩,不僅執掌朝中重權,更深受天下文人景仰,是為第一望族。
而謝氏家族龐大,各個分支時而此支顯貴,時而彼支榮達,只是謝琰所在的這一支在謝家宗族中卻一直是不太起眼的一房,可如今卻因謝坤仕宦顯達漸漸在謝家宗族里有了些地位,這一切可都脫不開公主的關系。
謝朝華邊走邊思索著,老祖宗自然是不想得罪公主,可又因謝家與皇室的微妙關系又不想讓公主過多插手謝府事務,所以上一世,便借著蘇嬤嬤的口,十分隱晦而絕妙地把自己拖下了水,讓自己成了出頭鳥。
看似不過是去西府幫忙的事情,涉及的關系端的是千絲萬縷,這一世她自然不會再去攪這趟渾水,只是她身在謝府,如何才能脫離開去呢?
老祖宗是精明非常,若是稍有不慎給她看出些端倪來,自己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了。可眼下她也不想跟公主對著干,不然照公主有仇必報的性格,自己以后在謝府可說是沒有一丁點自由可言了,如此也不利與自己為離開謝府做準備。
再說大伯母秦氏,她究竟打得什么主意,還真是不清楚。說起來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有些看不透這個大伯母。
大伯父謝坤這些年官運亨通,前幾年甚至做到了靖州刺史,這可是等同于封疆大吏。只是老祖宗始終覺得京都乃政治中心,故此全家并未搬遷去靖州居住,仍然是留在了京都。秦氏當年是可以跟著一起去的,可她倒是自請留在老夫人身邊,說是代伯父以盡孝道。
大伯在外做了好幾年的封疆大吏,前些日子才剛剛回來,也同時帶回小妾姨娘一大家子人,這個結果可以說當日眾人便有所預料,而秦氏一個婦人,多年膝下沒有所出,原配夫人的位置卻是坐的穩穩當當地,她到底想要什么?
只是謝朝華斷定,秦氏若是沒有點手腕本事又如何能將一個謝府打理妥帖,而且還得到上下一致交口稱贊?
謝家中幾個女人都如此手段不凡,更不用說朝堂之上,可以屹立百年不倒謝氏,沒有嚴謹的族規家法是斷不能夠維持的。雖說府上多自己一個不多,少自己一個不少,但是她若是真想離開跟母親去住,這件事情委實也有些難辦。不然當初謝府也不會將自己從已經被休的母親那里要過來,謝氏名門望族,對于血統一向是很看重的,即便自己只是一個女子。
謝朝華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據說當年若不是老祖宗強硬要求將尚在襁褓中的自己接回府中,說不定此刻的她便與母親在一起了。難道當日老祖宗便想到了利用自己來牽制公主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她老人家也委實太過智謀深遠了,自己今后行事要更加小心謹慎才好。
看來離開謝府的事情只能從長計議,慢慢尋找機會。
不知不覺謝朝華抬眼發現公主的府邸已在眼前,此刻她心中主意已定,抬腳跨入了大門。
門口立刻有丫鬟迎了上來,“大小姐來了,公主才剛吩咐,請大小姐來了直接去偏廳。”
謝朝華沖著她微一點頭,柔聲說:“知道了,勞煩姐姐了。”
那丫鬟連忙說:“小姐說得哪里話,這不過是下人應盡的本分罷了。”
謝朝華笑笑,便徑自朝偏廳走去。她一直對下人客客氣氣,從不擺譜,只因自己雖說是謝家的嫡出小姐身份,母親也的確是明媒正娶的原配,可最后到底落得個被休妻的下場。雖然當日謝老夫人答應父親母親,自己謝府的嫡出小姐身份是絕對不會改變。可她的地位在謝府總是有些尷尬,所以前世的她,頂著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嫡女身份,處處小心謹慎,說話都斟酌再三才開口,就是怕落人口實。
謝朝華心中有些悲涼,自己這嫡出小姐身份,說到底甚至是連庶女都不如的。
進了正門迎面是一座假山,兩邊則是長曲回廊,繞過假山走過穿堂,這才到剛剛到了內廳,尚未走到正房大院。
這里,前世的她每天都要走一回,如今走著相同的路,心中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堂堂公主住的地方到底是與別處不同,如今雖時值冬日,這院里卻仍是花團錦簇,鳥語花香。青翠的松柏直入云霄,姹紫嫣紅的梅花開得煞是好看。
當初謝老夫人絕對是花了大手筆才購置到這塊地,又請了無數能工巧匠才建成這樣一座宅院來恭娶公主嫁入謝家。可如今看來這一手卻是顯出了謝老夫人之狡猾遠謀,她不愿讓新姚公主插手謝家事務,就想出這個的法子將公主供著養著,讓外人說不出閑話來,也讓公主這個當事人即便心中憋屈,卻又不能對人說謝府不把她這個公主放在眼里,人家都這樣供著她了,她再抱怨的話,不免反而落下個驕橫無禮的口實來。
新姚公主論手腕,論智謀到底是比不上了老而彌辣的謝老夫人。謝朝華如今知道了這中間的利害關系,而她今日的請安自然也是帶著目的的。
謝朝華終于走到了正房大院,正面三間上房皆是雕梁畫棟,兩邊廊下掛著八哥、鸚鵡各色珍奇鳥雀,她徑直朝著左邊的偏廳走去,廊下站著幾個丫鬟看見她走來,連忙迎了上來,說:“大小姐來了,可巧公主剛用完早膳。”邊說邊打起簾帳,里面早已有人回道:“大小姐給公主請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