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嫡秀

第四十一章 誤會

第四十一章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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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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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誤會

二月,雨水,有雨。

青草艾艾,春雨綿綿。

不過這下雨天對謝朝華而言卻是難得悠閑日子,一個月里這是她唯一不當值的日子。

煮一壺清泉,泡一杯新茶。

謝朝華盯著那飄飄浮在煮沸水上的碧綠的茶葉,忽然覺得自己如今倒是跟這水中茶葉有幾分相似。

想起那夜與韓瑯文分別的時候,他在她手掌心寫下的字,靜待時機。然后在她詢問的目光下,又寫了兩個字:廢立。

謝朝華想,從韓瑯文的舉動來看,宋旭的行為雖看似冒險,其實如今看來一步步都深思熟慮的。究竟叔叔謝瓊,肖睿,還有韓瑯文在這件事情里都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呢?

肖睿心機之深,行事周密,謝朝華明明白白知道他的野心,那么此番他幫著宋旭登基又是在盤算什么?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

她忽然又想到之前一直在兗州韜光養晦的堂叔謝瓊,縱觀現在全局,那么他之前可以算是一直在坐山觀虎斗。

只是,顯然她也沒有權利去責怪批判他,即便他那時候插手,又能改變些什么?

宋旭依然會被送往樓南,她謝朝華也依然隨波逐流。

其實她還應該感謝叔叔謝瓊,當日將她帶離京都,讓她有機會與母親和外公相見,有了那么一段前世無法體會的舔犢之情……

謝朝華端起茶細細品味,初春的風依然帶著冷冽的涼意,外頭禁衛軍巡邏的腳步聲傳來,整齊而空洞。突然她手一抖,滾燙的茶灑在手背上,她竟似不覺,整個人怔住一般。

叔叔謝瓊當日帶她離開,安排她去建水,是早就有所圖的嗎?

凝重的更鼓余音顫抖著撞入謝朝華心上,如冰寒澈。最終只化為一抹苦笑,無奈的。

終究都是被命運擺布的棋子,比如宋旭,比如她自己。

宋旭,此刻坐在京都的龍座上,又在想些什么呢?無疑,此刻的他最大的愿望無非就是活下去,而他若要活下去,就只能繼續朝著權力的最頂點而去。

那么肖旻呢?

那個之前被捧上太子之位,然后又登基的皇帝,曾經被無數人羨慕的際遇,如今不過是喪家之犬,砧上之魚。又有誰會對他的遭遇表示同情,等待他的無非是處死或者病死,結局都只有一個。

皇帝,這個位置在坐上去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沒有退路。

她忽然想起與宋旭在一起的時光,那是難得的寧靜安詳,但愿這份寧靜在將來能抵達華夏大地的每一個角落。

人,應該學會的是接受自己的命運,而不是抱怨。

重生的她,有了不一樣的人生,依然還是謝朝華,她學會了接受。

外面突然有些喧鬧,這在一直沉寂的宮中很是罕見。

她不禁問正好來添水的宮女:“外頭這是怎么了?”

那宮女壓低了聲音道:“聽說陳妃要生了。”

“哦。”謝朝華心中驚疑,“可之前不是說還有一個多月嗎?”。

宮女撇撇嘴,欲言又止。

謝朝華也沒有追問,哪個宮里的生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半夜下起了暴雨,雷電交加,謝朝華隱約好像聽見陳妃宮里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那個夜晚,宮里怕是沒有幾個人能安睡。

其實在謝朝華看來,陳妃究竟生男生女其實沒什么好擔心的。

謝家借著謝瓊扶植新帝登基,勢力比之從前尤勝百倍,楚楠忻既然之前跟天朝簽訂了和談協議,顯然這幾年沒打算動,那么妹妹阿容這個皇后的寶座依然做得穩穩的,太子之位自然而然也固若金湯,豈是一個不過略微得寵的陳妃就能撼動的?

陳妃與謝朝容,背后都有一個國家,不過一個是小小的藩國,一個確實泱泱大國,孰強孰弱,一眼便知。

雨下了整整一夜,天埔拂曉的時候,陳妃宮里終于傳來了消息,結果應該是皆大歡喜,除了剛剛生產完的陳妃。

其實在謝朝華看來,一位公主遠遠比生一個皇子強得多,只是多少當局者身在其中卻是無法看透。

才剛剛起來,妹妹阿容就差人來喚她入宮。

“我今日在昭乾殿當值。”謝朝華對著前來的女官道,今天是個是非日子,她就算不當值都不想去后宮。

“娘娘說了,已經跟前頭都打過招呼了。”女官恭敬平淡地回道。

心中暗嘆,只能隨著女官走了。

說起來,自從在昭乾殿當值,倒是鮮少去后宮,在謝朝華而言,這也是唯一去昭乾殿帶來的好處。

楚楠忻幾乎也是一夜無眠,他擔心的自然不是陳妃,對他而言多一個兒子還是女兒,此刻根本不是他會關心的事情。

樓南皇宮有個很特別的規定,后妃產子當天免朝一日。這對于民間百姓來說,是件很平凡普通的事情,妻子產子,夫君自然陪在一旁。只是放在皇室,卻顯得格外異樣,想當初這樓南開國皇帝是個極重親情骨肉的,當初那充滿溫情的規矩,留到至今,不過也只變成了一紙條文罷了。

這個規定對于楚楠忻而言,倒是恰到好處,正好可以讓他避開那些大臣擾人的奏請,得空好好整理這幾天來有些紛亂的思緒。

雨后的清晨,帶著濃重的濕氣,整個皇宮在白色煙霧中若隱若現,有種煙霧繚繞的錯覺。

宮女們在室內燃著樓南特產的蘭竺香,淡淡地,香氣飄散,沾染空氣中的濕氣,形成一道道白煙,猶如隱在云霧中的翔龍,騰云駕霧。

他不太喜歡這味道,可卻從未讓宮人換去。

只因他一直覺得即便貴為皇帝,也要學會去忍一些事情,要換掉蘭竺香很簡單,可很多事并不是不如他意便能隨意撤去的,他只是借此來鍛煉自己的心性。

他遣開跟著的內侍隨從,獨自一人走在幽暗深邃的長廊之中,兩旁墻壁上終年燃著的燭火隨風搖曳,無聲地見證著一代又一代的君王。

長廊最深處有著一座一人多高的壁龕,很普通,平凡地就如同尋常禮佛人家所會有的佛龕一般,只有走進才能發現這個是用一整塊的檀香木做成的,散發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楚楠忻伸手在佛龕邊上摸了摸,隨著一聲嘶啞的咯吱聲,佛龕后露出一條密道,蜿蜒曲折通向黑暗的深處。

他猶豫了一下,伸腳邁入,隨即隱入其中,那佛龕又回歸遠處,仿佛多年來從未移動過分毫。

通道中的燭火被風吹得搖晃不停,伴隨著宛轉哀戚般的嗚咽風聲,在寂靜黝黑的密道中令人生畏。

楚楠忻卻是熟門熟路,他閉著眼都能毫無停頓地走到目的地。

密道的盡頭是一扇上了鎖的鐵門,生銹的門鎖和積著的灰塵都顯示此處鮮有人來。

楚楠忻從袖子里掏出一把黑漆漆的鑰匙,隨著“咯噔”一聲,門緩緩開啟。

里面倒是異常明亮,四周都點著巨大的牛油等,將四丈見方的房間照的如同白晝。

屋子四面墻壁是一色的花崗巖石,里面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只除了左側靠墻盤腿席地而坐著一個人。

應該是許久未見太陽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只是一雙眼睛依然清澈,目光沉靜而內斂。

楚楠忻見了好像有些怔了怔,這才抬腳走了進去。

“陛下有心事?”

楚楠忻看過去,只見男子那雙深不見底的墨瞳注視著自己,臉上露著恬淡的微笑,配合他那略顯蒼白的臉色,讓他看著心里沒來由生起一股煩躁。

良久,楚楠忻都沒有搭腔。

對方也不追問,彼此沉默良久。

“謝瓊持著你們先帝的遺詔,廢了賈氏旻帝,扶先帝遺孤秦王旭登了基。”他看似不經意地問,“這秦王旭是誰,想必也不用朕來告訴韓大人了,韓大人聰明睿智,心中早成竹在胸了吧。”

楚楠忻看著韓瑯文,“當年先皇不知道和貴國先帝談了些什么,竟然將他的兒子送到了我的手上。”

韓瑯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陛下當初怎么就放走了宋先生呢?他知道的,可是要比瑯文多得多呢。”

楚楠忻會看他,淡淡地說了句:“他是不告而別的。”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會,互看一會兒,又是一陣沉默,彼此心照不宣。

楚楠忻早就猜到宋旭早晚都會離開,既然沒有刻意阻止,那顯然當日便是故意放他離去。

楚楠忻心里更加不舒服,韓瑯文平淡從容的態度,那雙看透世事的眼睛,讓他有種琢磨不透的感覺。

忽然,他開口道:“宋先生當日不告而別,朕沒有得到信息,可是韓大人……”他盯著他,等他也回看自己時,才一個字一個字道:“韓大人擇日返回大昭,卻是有人將這消息告訴了朕的。”

韓瑯文清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迷茫的表情,楚楠忻心里突然泛起一種惡意的快感,“她跟朕說,希望朕能留住韓大人這樣的治國良才。”

韓瑯文盯著他看,好像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楚楠忻笑,又補了一句:“朕想,朕皇后的姐姐說得話,自然是錯不了的。”

說完這句話,他笑得就如同拿著心愛玩具像同伴炫耀的小孩,得意而張揚。

轉身甩袖便走了。

出了門,腦中劃過皇后謝朝容對他說的一句話:“誤會是讓兩個不能見面人之間產生間隙最無形而有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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