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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蔥
到第三日,辛平家的才把那日主子吩咐的事情辦妥。
這天晚上,正打算上床就寢,丫鬟彩蝶進來通稟,說辛平家的有要事匯報。汪夫人抬了抬右手,示意把人請進來。
石青色的厚氈簾子被撩起,只見一個穿著半新暗紅中襖的媳婦矮身進來。
請安行禮后,辛平家子低聲跟她匯報:“夫人,奴婢這兩天暗地里找不少人幫忙,總算是打聽清楚了!”
汪夫人眉頭一挑,用眼神示意對方,近身過來說。
那媳婦湊到她耳邊,輕聲稟報道:“聽說,那天早上,春曉閣的吳姨娘,跟長公主院子里的黛染在一起說什么,被何嬤嬤聽見了。后來長公主把跟在小姐后頭的梁媽媽和杜媽媽叫了過去,強行逼問出來的。”
“問出了什么?”汪夫人目光一滯。
就知前天婆婆把她叫去,是不會那么簡單的。長公主向來不太愛管她從娘家帶的人,那日可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說是表小姐被磕著后,爬起來就朝五小姐的丫鬟鵑兒,死勁地又捶又踹,口里還罵了難聽的話……”她欲言又止,猶豫地望了眼這位從小侍候著的主子,有些不知該如何措辭。
“罵了什么?”汪夫人的心臟,好似漏跳了幾拍。有種不好的預感涌上頭來。
“她罵五小姐是掃把星……帶累了身邊的人……”
此話一出,汪夫人的臉上頓時氣成豬肝色,又惱又羞。
惱的是,吳氏竟拿個半大孩子的話,去婆婆那兒挑撥離間。
羞的是,她那外甥女,如今也進十一歲了。性子還這般驕縱魯莽。
婆婆本來就瞧不上妹妹她母女倆,沒準以為是她和身邊的仆婦嘴碎,把曲姨娘母女的事,告訴了鐘家的親妹子。
難怪告誡她,要“母慈子孝,兄弟和睦”,還暗示那幫奴才“捧高踩低”,肯定以為那日馥兒摔倒,是自己這邊平時輕視庶女,她這邊的婆子輕忽的緣故。
不過。她院子的奴才們也是該整治整治了。
自父親此次下獄后,母親接著就病倒了。這幫從楊家帶來的人,難免有些心思浮動。
聽說,他們在楊家的親人,也如驚弓之鳥,有的開始自謀后路了。連帶她這邊的人,也有些憊懶起來。
早知如此,當年出嫁時,讓各戶一家子都跟過來當陪房就好了。也不行!那時她們楊家還沒發達,陪嫁不多。養不起那么多的人。
把辛平家的打發下去后,在婢女的伺候下,汪夫人上了床,開始盤算以后的行動。
明日得去鐘家一趟,把該傳的話,都傳到了。
許家人在前幾日,終于搬進位于咸宜坊的千張胡同的宅子里去了。那兒離許堅供職的官衙比較近,都察院在京師城西。
送走艾氏母女。楊氏有些失落。
這些天她明面暗里打聽,許大奶奶對兒子親事的打算。
對方則告訴她,因兒子從小在祖父母身邊帶大,又在下輩堂兄弟中居長。此事上,許老太爺自有主張,他們夫婦倆都未必作得了主云云。
楊氏只得暫時放下這個心思。指望著女兒在掇芳園好好表現。跟表姐妹們容洽相處。爭取獲得長公主的喜歡,改變對她們母女的印象。卻還不知女兒受傷時,做過的那番舉動。
所以,當汪夫人來暗示妹妹,要給外甥女專門請個教養嬤嬤跟著,收收她性子時,楊氏還是一頭霧水。
聽說姐姐來了,正準備出家的楊氏。忙叫人把她迎進華雍堂。
雙方坐定后,汪夫人臉上滿是倦容,對妹妹道:“我剛從力旋胡同那邊來。弟妹從石家回來了,正在后院照顧母親。這些天讓你受累了!趕緊趁此光景好好歇歇。你這身子骨,聽說自那年起。也不太好了?!如今感覺如何?”
“沒事!早補回來了!母親那里什么珍稀補品沒有?!那次意外,也沒添別的毛病,失血過多而已。”解了披風,楊氏又卸下其它出門的裝束,請汪夫人坐下,兩人閑聊起來。
“儀哥兒呢?!好久沒見過他了,最近都是誰在替你帶他?”
“在家里,就跟在我身邊親自帶;去學士府時,就交給崔媽媽。她經驗豐富又忠心,我只對她放得下心……”楊氏答道,轉頭吩咐婢女丁香,“去跟奶娘說說,把大少爺抱過來……他大姨要看看他……”
不一會兒,鐘明儀就被乳娘抱了過來,崔婆子跟在旁邊。
“儀兒最親他二姐了!想來是在還懷著時,妤兒總喜歡隔著肚皮對他講話。出來后,兩姐弟的關系可好了……他們姐弟倆以后能相互幫襯,我就放心……”楊氏熱切地向望姐姐,似是由衷地嘆道。
“感情深是好事!映兒也是從小就愛粘著她哥哥。有些話,她寧愿跟旭兒說,都不跟我這做娘親的說。”汪夫人也感嘆道。
“旭兒這孩子,從小就是個疼愛妹妹的。咱家妤兒也從小就喜歡她這表哥,經常聽她提起。每年跟映兒一道做花燈時,都忘不了替旭兒,也做上一盞。若以后找個女婿像旭兒那般疼她,我這做母親,也算放心了……”
汪夫人并沒有接她這話碴兒,轉而說起在掇芳園養傷的外甥女。安慰妹妹,妤兒的傷口恢復得不錯,再過十天,就能拆線了。
接著又聊起了自己女兒的教養來:“映兒這兩年懂事多了,從來不用我操心。她那教養嬤嬤算是真的盡心了。婆母挑人的水平,還真是沒得說的。”
她感嘆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對楊氏建議道:“要不,讓她給妤兒也推薦位老嬤嬤吧?妤兒翻過年來,就有十一了吧!是得派個教養嬤嬤跟著了,教教禮儀,收收性子也好!”
說著,汪夫人扭過頭去,問守在一旁的管事媳婦辛平家的:“昨兒個說起的那位嬤嬤,是姓溫,沒記錯吧?!”
“夫人您沒記錯!說是收性子很有一套。以前都被公侯世家搶來搶去,請去供奉的……”辛平家的斂眉垂目地答道。
兩人對答時,眼神始終不朝楊氏這邊望過來,好似要強行替她做決定一般。
楊氏心里覺得有些怪異,又不知古怪在哪里。不過,汪夫人沒讓她多想,隨后就轉移了話題,說到今日此行的另一目的上來,提起了許家的事。
“孟淑人給我婆婆回信了,說她家大人十分欣賞許家慎哥兒。明年開春,鐵定把他的名字,錄到選拔的后備名單中去。讓許家妹妹放心。你姐夫特意為孟老爺作了幅寒梅圖……”
聽到此事,楊氏心里,頓時重新燃起了希望。
“此次多虧了姐姐,不知該怎么謝你們才好!”楊氏客套道。
“這有什么!許家也算是書香門第的大家族,咱們算也為旭兒以后在官場上,廣結善緣罷了!”汪夫人答道,又問起他們新的府第來,“他家搬到哪兒去了?”
“都察院、刑部、大理寺那一塊,相公跟許大人,可是尋了不少時日。”楊氏答道。
“他家的慎哥兒,真是優秀的孩子。我那婆婆可喜歡他了。還想著,若是國子監萬一進不去,就跟著咱們家里兩個哥兒,一道念書。旭兒也蠻欣賞那小子的。”汪夫人毫不掩飾對許慎行的欣賞。
姐姐告辭后,楊氏問在旁邊替她抱兒子的崔媽媽。
“大姐提到教養嬤嬤,到底是何意?”楊氏不放心地問了起來。
“會不會是小姐上回的暗示,起了效果?大小姐想通了,要找外甥女當兒媳。提點您,要抓緊教養二姑娘,到時好拿到長公主跟前議議……”崔媽媽滿臉喜色,“恭喜小姐,你的愿望或許有戲!”
“真的嗎?”楊氏喜出望外,不過回想起對方,說這話時的表情。又像泄了氣的皮球,蹦噠不起來了。
若真是那樣的話,以她對姐姐的了解,對方一定會握著她的手,推心置腹地跟她分析,今后種種的設想。
算了,反正妤兒還小!說不定過兩年,情況又有變化呢!
正如爹爹說的,鐘家因妤兒她祖父的關系,皇上也許會網開一面。或許,相公以后還會重新被重用。其實,不用那么悲觀的!
在回家的馬車上,汪夫人的頭腦中,也是翻江倒海般極不平靜。
看妹妹剛才提到旭兒的表情,該不會是指望,把妤兒許到汪家來吧?!
隨即,她又想起二妹上次說的話來——找個可以掌控得住的媳婦。
那么,親外甥女肯定會跟自己一條心了,正好符合這項條件了。
這個妹妹她太了解了。從小到大,她有什么好東西,對方必定會想方設法地討了過來。
見旭兒原來作指望的親事黃了,是想要她考慮妤兒吧?!不說婆婆那兒不會答應,自己也絕不能讓獨子,娶個只會拖后腿的媳婦。
退一萬步講,若是婆婆執意要跟忠肅公后人結親的話。鐘家長女妙姐兒,也并非是不能接受的。
沒娘家勢力的媳婦,更好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