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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蔥
拿到女兒畫的三幅人像,鐘澄仔細對照了一番。最后還拿到族中,請老族長鐘鼎銘和族中其他的叔伯兄弟幫忙鑒別。
起初他們皆嘆服于繪畫的技法。能將人物畫得如此逼真的,之前還聞所未聞。后來應鐘澄再三所請,才把注意力挪到三人之間的相似點上來。
聽完鐘澄的解釋,沉默許久的老族長,終是開了口:“澄哥兒,你是說林氏當年產下的,是對雙生子?”
“是的,母親跟侄孫是這樣交代的。”鐘澄臉上看不出悲喜,把當年的情景和盤托出,“說是剛生下就沒了氣息,被穩婆抱了出去,就地掩埋了。后來林氏過世,母親流離失所。據說那村子有人染上瘟疫,馬上要封村了。被音娘她父親在江南辦事的貼身護衛救了。說啟程回鄉時,手忙腳亂的,母親也沒顧得上找那孩子所埋之地,把他挖出來帶走。”
鐘鼎銘捋了捋頜下稀疏的胡須,銳利目光盯了鐘澄良久,最后才緩緩說道:“認祖歸宗不是小事。還需謹慎為好,須得查清那孩子來歷。當初他的養父母是何人?可否能找到人證物證?到時上衙門里,去變更戶籍時,手續都得齊全了。咱們鐘氏,可背不起奪人子嗣的罪名。”
鐘澄點了點頭,朗聲應道:“入宗祠的事,當然得按規矩來。臘八休館后,侄孫到寶應和周家橋都跑一趟。查查當地衙門的記錄,一定會找到證據來的,萬一不成,再想辦法不遲。”
妙如這邊,自從替他們畫了像,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龔杉跟她父女間那種親人的感覺。
不過。這時代沒有DNA親子鑒定的技術。若是真要認親,恐怕困難重重。說不定到最后,又會祭出可笑的“滴血認親”那招來。恐怕得有其他證據才行。
夜幕降臨,華亭街一幢老宅子的東北角,屋檐底下兩只燈籠,透出昏暗光芒。
此處是鐘家五房正室太太楊氏起居之所。從搬家那時起,這院子里,從管事的婆子到掃灑的小丫頭,都是副噤若寒蟬的狀態。
原因無它,現在府里得勢的是二房太太宋氏。
自從楊氏的父弟被問斬。母親也死在獄中。最后還因窩贓之罪,累及相公入獄,家里被人上門查抄。
雖然最后有驚無險,相公也被放回了,她的嫁妝也并未全數抄走。楊氏一系的人,在家中的地位,卻是一落千丈。
如今她以守孝的名義,龜縮在后院一隅,平靜過著自己的日子。
若一直是這樣,鐘府后院倒也相安無事。可楊氏偏偏是個不甘寂寞的人。雖然已經不管家中瑣事了,可該打聽到的消息,一樣也不少。
不久后,她就聽說相公,收了祖孫倆在家中住著。還打算邀元配林氏的親弟弟,一同到學館執教。讓林家人從泗州搬到本地,跟她家做鄰居,這讓她心里又膈應起來。
月上中天。楊氏院子的大部分人都已入眠。白天打聽來的消息,讓楊氏寢食難安,正跟崔婆子,在燈光底下小聲嘀咕。
“還領來了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讓大姑娘到前院去替他畫了像。”后來,崔媽媽特意到前院查訪了一番。打聽到詳情,跑來跟主子匯報。
“怎么一回事兒?以為遠離京城,跟旭兒訂了親,就可肆無忌憚了?不守閨訓了?十三歲的待嫁閨女,整日不是往和尚廟里跑,就是盯著外男,替人畫像?當汪家和大姐是好欺負的嗎?”楊氏對這門親事,心里本就有氣。如今找到由頭了。借機發作起來。
“小姐,老爺夫人都沒了!您現在可千萬要沉住氣呀!不能生事惹怒了姑爺,那時事情就難以挽回了。”崔婆子有些后悔告訴她這些。
楊氏憤憤道:“他敢!以前顧惜名聲,就沒敢寫休書!現在就不怕他女兒,被姐姐退了親?若這事傳到京城。看丟的是誰的臉面?”
“小姐,您現在千萬不能激動,捱到明年三月,您就可出來主持家務了。在這之前可別讓他人鉆了空子。再怎么說,您都得為一兒一女考慮。大少爺還小呢……”崔媽媽無法,只得拿她兩孩子作對象勸導她。
聽了此話,楊氏漸漸平復下來,望著她的乳母,喃喃道:“可是,若林家搬來,那女人豈會放過機會,肯定會把京里發生的事,全數告訴林家的女眷。到時,那些事情勢必會在本地傳開。在淮安,以后咱們都沒法出去走動了。這日子該如何過下去?”
“到時再說!姑爺最后不會不管兩孩子的。妤姐兒沒幾年就該論嫁了,您現在可不能胡涂呀!夫人生前是怎么交待的……”
“罷了!如今我已經不求什么了,把兩孩子養大就成。若逼得過分,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休就休了。咱們另尋塊地方居住,有銀子還怕餓死?!”
窗外,不知什么東西掉在地上,猛然發出一陣響動。
把屋里的兩人唬了一跳,交談的聲音停了下來。等了半晌,也見其他動靜。以為是夜貓子掀翻了窗臺放置的繡繃子。兩人就沒甚在意,繼續剛才的話題。
誰知,沒過一會兒,窗棱又被類似石子的東西敲打了一下,隨即還有道人影快速閃過。
把楊氏嚇得,連忙躲進被子里。崔媽媽幫她蓋好,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撫道:“先莫要慌張,老奴出去探探。”
說著,她腳下不停,吱呀一聲拉開了房門。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崔婆子才重新返回室內。
聽出是她的腳步聲,楊氏從棉被里探出腦袋,疑惑地望向她。
“小姐,褚統領來了,他想見見您!”
聽到提起此人,楊氏氣不打一處來,憤恨道:“我還以為他早入地府了,扔下爹爹娘親不管,現在跑來干甚?人都沒了……”
“小姐,要不,見了人再說?!”知道她是個爆脾氣,崔婆子補充道,“他瞎了一只眼,像是受過很重的傷。還說,有三爺子嗣的下落。”
“三弟的子嗣?呸!騙誰呢?他何時有子嗣了!”楊氏斜睨著眼,不以為然地唾了一口。
“小姐,您忘了,那日三爺的外室找上門,不是都快生了嗎?”崔婆子及時提醒道。
聽到她提起此事,楊氏更是恨海難填,本想詛咒那女人幾句。
隨即轉念一想,三弟如今都不在了,若真有個孩子,楊家也不算絕了后。遂擺了擺手,吩咐道:“把人帶進來,我倒是要看看,那害人精生出了個什么東西,害得楊府家破人亡。”
說著,她從床上爬起來,走到妝鏡前,理了理衣襟和發髻。端坐在靠窗的軟榻上,等著把人帶進來。
崔婆子應聲出門,沒過一會兒,領進來個頭部蒙著黑布,身材魁梧的男人進來。
那男子閃身進屋后,又打開窗子,朝外面張望了片刻,才放下心來。
楊氏在他后面,涼涼地諷刺道:“如今這院子,連走錯門的,都不會跑到這兒來了,你就放心吧!”
那男子這才轉過身,撲嗵一聲跪下,磕頭請罪:“罪奴褚勇,拜見二小姐!”
“抬起頭來!”強壓下怒火,楊氏死死盯著對方,好似要把他生吞活剝一般,“你如今知道出現了?爹爹和三弟問斬時,你上哪兒去了?石家到獄中逼迫三弟簽下放妻書時,你上哪兒逛去了?你現在來,還有什么用?”
褚勇把頭磕得山響,連連求原諒:“小人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從那次據點被抄后,小人受傷昏迷了數日。待傷好后,想再次潛入獄中,救出主公和少主。誰知他們被挪了地方,小人再也不能得手了。后來想起主公有次交待,萬一事有不成,怎么著,也得為楊家留個后嗣。就把那位替少主懷上骨肉的女子,運出了學士府。不久后,她就產下了位小少爺……”
“早干什么去了?那禍害就不該出現!害得爹爹失去了石家這個有力的臂膀。你怎地不派人看緊她?!”
“小人萬死難辭其咎,羽揚衛混進了細作,小人也是分身乏術。”
“你如今找上我,還想要什么?”
“小人想求二小姐,派個忠誠可靠的奶娘,幫著照顧小少爺。小人一個大男人,實在照顧不來奶娃。又不敢聲張,四處去找外人來伺候,怕走漏了消息,引來別人的追殺。想看看二小姐這邊,有無以前楊府出來的家生奴婢,可派出一個來?”
“我隨后幫你挑挑,先回去吧!”夜深了,楊氏也不讓他呆太久,把人打發回去了。
龔家祖孫倆,被接到府里住下來后。鐘澄對外宣稱,龔杉是他新收的義子。沒過多久,省里的學政,巡到淮安府,組織了一場院試。龔杉以優異的成績,取得了秀才身份。
轉眼間,就進入了十一月。妙如還在云隱山上用功,準備汩潤書院年底期考的時候,山下的鐘府里,來了位不速之客——汪峭旭,他是來替汪家送年禮的。(。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