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眾人意料。
穆婉秋并沒有想象中的感激涕零,像狗一樣跪下磕頭,她優雅地一福身,“……謝姚姑娘抬愛,只是,阿秋愚笨,不配做姚姑娘的徒弟。”
她竟然拒絕了
姚謹愕地看著她,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這小姑娘身分卑微,穿著粗漏,可偏偏的,她不經意中,舉手投足間卻處處透著股與她身份及不協調的高雅,閑適,恍然是個高不可攀的貴女
她原本也沒真想收她為徒,只是想戲弄一下,想感受一下這樣優雅的一個,像狗一樣匍匐在腳下會是樣子?
可是,像是看穿了的心思,她偏偏不
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忤逆她。
漸漸地,眼里的愕變成了一股驕縱的怒火,“……你竟然拒絕我”指著穆婉秋,姚謹手指微微發顫,“你知不,有多少人想拜我為師,我都不稀罕”
“……阿秋自知身份卑微,不配受姚姑娘調教。”
她眼里,話里哪有一絲卑微之色
聽到這刺耳的字眼,姚謹更是怒火中燒。
“卑微,見了我還不跪”又指著她,“我要你跪下”
看著眼前這一副驕縱的面孔,阿秋忽然想起前世的,父親沒獲罪前,身為宰相之女,她也是這樣的驕縱。
不,比姚謹還驕縱,對那些不聽話的人,她手上的皮鞭是從來不講道理和情分的。
下意識地搖搖頭,“……原來前一世的我竟是這樣的令人討厭。”微微嘆息一聲,命運多舛,有些事只有經歷過,才曾經是多么的愚昧可笑,這個女子,還有待于磨練啊,只希望她不要像曾經的,在以后漫長的生涯里賠了尊嚴,賠了性命。
即便過了一世,回想起來,那一絲一絲,也都是痛
她不經意的一聲嘆息,是在哀嘆。
看著姚謹眼里,卻是不屑,似乎還微微帶著種居高臨下的縱容,像站在紅塵之外的旅人,又似那高高在上的仙者,在環視蕓蕓眾生一般。
她,穿著洗的發白的布衣。
她,帶著一支素氣的不會讓人再看第二眼的荊釵。
明明就是一個卑微的人,她憑就有這么高傲的,讓她都遙不可及的雍容
妒火瞬間彌漫了眼底,姚謹猛一揮手,“上……”
話音一落,眾人嘩的一下將穆婉秋團團圍住,妒火比姚謹更盛。
這個卑賤的小姑娘憑能被姚謹看中并想收為徒弟?
“……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后悔還來的及”姚謹指著她,“給我磕三個頭,從我身邊爬,我就放你走”
一股怒意涌上心底,一瞬間,穆婉秋也變了臉,她前世也驕縱,卻從沒有這么侮辱過一個手無寸鐵對她又如此謙卑的小姑娘
“……阿秋有腿,可以走路。”她不亢不卑地昂著頭。
話音剛落,一個身材高大,比穆婉秋整粗壯了一倍的女孩已經撲了上去。
本以為下一刻穆婉秋就會被撲倒騎到身下,不想,竟跌破了眾人的眼睛;雖然纖弱,但穆婉秋畢竟是學過功夫的人,加上這一年來的磨練,她遠沒有眾人想像的那么嬌弱,只見她機靈地一閃身,反手一推,那粗壯的女孩就來了個狗啃屎。
女孩臉色漲紅,雙手撐著地坐起來,抬袖子擦了一把臉上的灰土,懵懂地看著穆婉秋,忽然,她一較勁,猛地竄起來,又向穆婉秋撲去。
“……一起上”姚謹一揮手。
呼啦一聲,眾人俱撲了上來,紛紛憋足了勁,誓要把這個倔強的小姑娘打殘廢了。
“……住手”隨著穆婉秋一聲怒喝,眾人都直了眼。
不只時候,穆婉秋站到了姚謹身后,一只胳膊緊嘞著她的雙肩,疼的姚謹直呲牙。
“……叫她們退下去”手上一用力,穆婉秋聳了姚謹一下。
“哎呦……”姚謹大叫一聲,“你輕些……”她從沒,這個看似纖弱的小姑娘手指硬的竟像鉗子,隨著肩頭上傳來的一絲絲疼痛,姚謹臉色灰白,“你們……你們都退到一邊……”
眾人下意識地讓開一條路。
“……她們都讓開了,你快放開我。”聲音里帶著股哭腔。
姚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受這種罪。
“……姚老爺胸懷磊落,仗義疏財”放開姚記,穆婉秋拍拍身上的灰,“不想他的女兒竟如此驕縱,傳出去,你就不怕丟了他的臉?”
姚世興是個樣的人,沒見過他,穆婉秋也不,但這高帽子卻是不能不戴的,今日迫不得已和姚謹動了手,以姚謹的驕縱,她不會不記仇。
所以,她只能亡羊補牢,拿姚世興的名譽壓一壓她,讓她不要找后賬。
別說,這一招還真靈,聽了這話,姚謹瞬間變了臉。
穆婉秋說的一點不差,在商道上,她父親最重的就是名和義,因為她的驕縱,他父親沒少訓她,幸虧有母親護著,她才沒吃痛,今兒這事兒要是讓父親,至少也要罰她禁足半個月,鬧不好還會硬逼著她來給這個卑賤小姑娘賠禮。
“……阿秋說哪里話,大家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對上穆婉秋淡漠的眼,姚謹訕訕地笑道。
“是啊……是啊……”眾人紛紛附和,“大家不過是玩笑……”
“就好……”冷冷地應了一聲,松開姚謹,穆婉秋頭也不回地越過眾人。
猛轉過身,望著那腰背挺得的背影,姚謹的笑容僵在臉上。
不這些都是前世淪落風塵時,媽媽皮鞭下教出來的功課,穆婉秋這一世雖然貧賤,可這些已刻畫到骨子里了的雍容之氣卻是也抹不掉的,舉手投足間就自自然然地帶了出來,姚謹就是覺得她那挺直的后背有種渾然天成的高不可攀的威嚴。
一種讓她潛意識地想打掉的威嚴。
一瞬間,一股妒意又溢滿心田,她一揮手,“……大家一起上”
還要打?
眾人一陣愕,隨即呼啦一下又向穆婉秋涌去。
“……誰敢”驀然轉過身,穆婉秋定定地看著眾人,眸光如冷刃上的冰峰,透著一抹刺骨的寒。
眾人下意識地停住了腳,目光游移不定地看向姚謹。
一陣絲絲拉拉的疼痛傳來,姚謹的手下意識地撫上肩頭,“……大家開個玩笑……開個玩笑……”她肌肉僵直地扯了個笑。
“呵呵,玩笑……玩笑……”金釵銀釵齊聲說道,“我家跟您開個玩笑,阿秋姑娘快請……”雙手恭順地向前讓著,心里恨不能穆婉秋馬上消失。
望著那漸漸變成了一個黑點的背影,姚謹的臉刷地黑了下來,使勁一腳將那簇蕙蘭捻的稀爛,仿佛那就是穆婉秋一般。
“……是何等身份,犯不著跟這個黑瘦的小要飯花子一般見識。”見慣了姚謹的任性,金釵銀釵在一邊緊著勸。
“是啊……”眾人跟著附和,“就她那個窮酸黑瘦樣,一輩子也找不到婆家,姚姑娘這樣高貴的人犯不著跟她斗氣,白白的污了名聲。”
黑瘦?
靜下心來,穆婉秋的面容又閃現在眼前,姚謹喃喃道,“……這小姑娘長得清靈是清靈,那張臉卻是異樣的黑,倒真可以用黑瘦兩個字形容……”忽然抬起頭來,“……她叫名字?”
“……她?”金釵一怔,“她不是自稱阿秋嗎不跳字。狐疑地看著姚謹,“當然是叫阿秋了。”
“……我是問她姓?”皺皺眉,姚謹聲音里滿是不耐。
“姓……”胖丫鬟搖搖頭,目光看向眾人。
眾人俱搖搖頭,不自覺地,目光都聚到了劉媽身上。
“她……”劉聲音有些發抖,大家今天受的這場責辱可都是她引起來的,余光偷覷著姚謹的神色,目光游移了半天,驀然一閃,“對了,她好像姓白”
“……她真的姓白?”姚謹身子一震,聲音止不住微微發顫,抬頭直視著婆子。
“……好像是……奴……奴才恍惚聽劉師傅是這么說……”對上姚謹不善的目光,劉媽越發地不敢肯定,“要不……奴才這就再去打聽打聽?”
“……你快去”姚謹點點頭,“務必要打聽明白了”
姚謹難得沒發作她,劉媽連連應是,小跑著走了。
“……姓白又了?”胖丫鬟滿眼疑惑,“認識?”
“不認識。”姚謹狠狠地搖了搖頭,“……走,我們”
“父親……”人還沒進門,姚謹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正戲弄著籠中的畫眉鳥,姚世興皺皺眉,直看到姚謹風塵仆仆地進來,立在他身邊,才開口道,“女兒家要端莊秀雅,貞靜清閑,你看看你,成樣子?”又道,“再有幾個月就去大業了,就你這副樣子,人家黎……”
“父親……”提到黎君,姚謹臉騰地漲紅起來,她使勁搖著姚世興的胳膊,“女兒這不是在家里嘛……”
“……還害臊”姚世興斜了她一眼,“又看中了?”
姚謹這樣風塵仆仆地來找他,一般都是在市面看好了要銀子。
“不是……”出乎他意外,姚謹搖搖頭。
認真地打量了姚謹一眼,姚世興又戲弄起畫眉,“瑾兒學乖了,這次竟不是要銀子……”
“父親……”姚謹撒嬌地拉長了音,見姚世興沒反應,又開口問,“上次黎來,說是要找一個黑瘦的小姑娘,叫來著?”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