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春華

第一百一十六章 分別

“你救了我。”趙永牧的唇輕輕的動了動,往日里如深潭一般不可捉摸的眸子,如今仿佛變成了陽光下淺淺的池塘清水。他看著芷嫀,露出倦倦的笑。

芷嫀身體緊張了許久,腳趾頭就緊張的縮了起來,才能張口說話,“你……你好了么?”

趙永牧不能點頭,他動了動,長長卷卷睫毛一眨,虛弱的開口,“官兵沒有發現我?”

芷嫀點頭,雙手老實的交疊在身前,盡量的遠離趙永牧。她表情微微惶然,感到一陣口干舌燥,十分不安兩人在床內這般交談,但是對于趙永牧的問題,她還是馬上回答,“沒有,我把你藏起來了,家人打發走了官爺們。”

說完,她小心翼翼的探問,“官爺說追緝刺客……你是刺客么?”

趙永牧苦笑,看著面前發絲凌亂,身穿好幾層衣服的秀美少女,否認道:“不,他們說的刺客,行刺于我后逃匿的人。”

這位姑娘,既然懷疑他是刺客,為何又要瞞著官府將他藏起來,趙永牧心中微微泛起疑惑。

聞言,芷嫀大驚,惶恐道:“那我是不是做錯了,我應該將您交給官爺,這樣也不會耽誤了大夫為你看傷。”

恰恰相反,受傷如此之重的他到了這些不知哪一方派遣出來的官兵手中,只怕活不過昨夜。畢竟那時候,誰都知道他受到行刺,那傷口做不得加,救了他的人只說他不愈身亡,兇手便是那些刺客。

但是其中情形如此復雜,他卻沒辦法跟一個懵懂的姑娘解釋,他只是表情溫和的安撫芷嫀,道:“不。你做的很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在這里。”

在他還不能起身活動前,甚至不能讓自己府上的人知道……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

五日后。景川侯府。

鄭秀蘭的生辰,府內外張燈結彩,賓客如云。

一個沒留頭的小丫鬟捧著裝裱精致的畫作穿過熱鬧的廊道。準備到鄭秀蘭的居所。才至山腳下,大丫鬟璇珠手里捧著一個攢盒看見她的行蹤。笑著阻擋道:“手里什么東西,是給大姑娘的?”

小丫鬟露齒一笑,道:“大姑娘上回吩咐過,門上若有葉三姑娘的東西直接送進來,姐姐你看,要不要這會兒拿進去。”

璇珠聽了,將攢盒放到一旁的山石上。“讓我看看。”

她讓小丫鬟扶著一頭,自己慢慢展開畫卷。

芷嫀花費了近一個月的畫,長達三尺,所畫風景清潤秀雅,亭臺樓閣刻畫精致,浩渺煙湖為虛,湖中飛鳥為實,再遠望過去,是搖曳多姿的樹木花草,奇異各立的假山湖石。

璇珠跟著鄭秀蘭見識過不少名家畫卷。但是對這副西春園圖,她忍不住稱贊,“好畫,真看不出來葉三姑娘有這樣一手妙筆。”

小丫鬟探頭看。她倒是品不出好與不好來,只覺這些畫通通都是好的,“她一定畫了很久。”

璇珠笑,小心收起畫卷,順口問:“葉三姑娘是不是已經到了,怎么不直接請過來,姑娘今早還問起她來了。”

小丫鬟疑惑的皺眉想了想,道:“門上只說送了副畫來,其他都沒說。”

璇珠道:“畫我拿進去,你把攢盒帶到湖邊去,給族里來的五姑娘她們送去。完了去門上問問,見到葉三姑娘就領進來。”

小丫鬟應了,雙手使力提起對她來說微沉的攢盒,繞過山往湖邊去。璇珠則是捧著畫卷去見鄭秀蘭。

葉府。

康氏處理完家事,空歇時喝了口茶,突然問劉媽媽,“三姑娘去了莊子多久了?”

劉媽媽想了想,道:“也有好些天了,前天忽然差人回來,吩咐葉葵今日將賀禮送到景川侯府,她自己就不親自去了。”

康氏神色不明,口氣有些淡淡然,道:“去的也久了,是時候回家了,你讓人套車出城一趟,把三姑娘接回來。”

劉媽媽應是,回頭吩咐了下人。

高氏在旁看冊子,聞言笑道:“娘是不是想讓三妹妹跟著我們一起去參加外祖母茶會,聽說外祖母上了年紀,最喜歡的就是為人穿針引線……”

康氏的兄長在上京附近的一等大縣鄉寧縣任縣令六年,將父母都接到了任上。老太太喜歡熱鬧,時不時就差人過來請康氏過去,這是康氏回京后第三次準備去鄉寧縣。

外縣總比上京好說親事。

康氏瞥了她一眼,肅著的臉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道:“就你聰明。”

高氏低聲笑,“我看娘也不用太擔心,三妹妹今日身體瞧著康泰許多。憑她這容貌,這家私,眼光略略低些,不計較男方出身,還怕媒人不上門。”

聞言,康氏舉起杯子喝了幾口茶,隨意翻了翻案上一本花樣圖,道:“……你覺著,我那大侄子配你三妹妹如何?”

康氏的大侄子,康鵬舉。

高氏呆了呆。

婆婆是家中最小的幺女,其上有好幾位兄長。其中這位大侄子就是那位鄉寧縣縣令的長子,如今已經三十有三,比芷嫀打了一倍有余。這些不說,他前頭娶過兩任妻室,第一任留了一兒一女,第二任留了兩兒一女,其他庶出的就不提,最大的女兒比芷嫀只小了兩歲。

這嫁過去,就是現成的后娘。

劉媽媽見狀,笑了笑,在旁說道:“二奶奶想必覺得年紀不夠般配,按我說這樣好得很,老夫更疼少妻。重要的是,康大爺兒女雙全,又是第三婚,還是太太娘家侄子,好說話。你想啊,三姑娘那身體……”她表情隱晦,暗示的意味十足,“能不能生不知道,康大爺家里頭孩子多,不計較……”

高氏原先的念頭是覺得可惜了芷嫀,畢竟這樣一個難得的如玉雕琢的美人兒,應當配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才對……但是聽劉媽媽這么一說,又覺得她說的也對,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若是隱隱藏藏,就算將芷嫀嫁出去了,萬一再和離甚至被休一次,那就全完了。還不如嫁到親戚家,多少擔待點,好說話。

李容柏將馬拴在樹上,微低著頭盯著麻繩一陣子,突然舉起拳頭,憤怒之極的砸在老樹上。后面的十騎一句話不敢說,安安靜靜的牽著馬,等待分散出去搜索的其他隊伍歸來。

這已經是這些天中第十次搜索這片土地,過不久,太子駕臨國子監講學,世子必須得出面……

咬著牙,李容柏一拳一拳的發泄心中怒火。

讓他知道哪個王八羔子養的,背后謀劃這次行刺,他一定將這些人千刀萬剮了……在世子同意下。

還有田振峰,他就不該相信這個人,能打仗,能不怕死的沖鋒陷陣,但不一定就是當護衛的料。讓他寸步不離世子,他卻唯世子命是從,讓他停在原地,他竟然真的帶著暗衛留在原地。

他媽的……要不是看在他發瘋了似的追查此事,他一定不會這樣輕易饒了他。

“……參湯,棗泥糕,鮮魚豆腐,香菌燉老母雞,赤豆粥……”零零散散,芷嫀點了幾樣這邊廚房能做出來的,較為簡單的菜色,讓黃橘去吩咐廚房。

黃橘記下來,心中咕噥著,姑娘今天又有好胃口,這陣子吃的是以往的三倍不止……等換了春衫,只怕以前的都不能穿了。

邊說著,芷嫀邊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只覺窗外春風吹來,一點暖意沒有,只有冰寒。

“就這些了,我就去讓她們做。”黃橘記好了,轉身準備過去廚房,芷嫀忙叫住,道:“上次吃到的炊餅,挺有野味的,你讓廚房多做一些,我可能要吃。”

炊餅,這種干糧一張吃下去就撐死了,還用得著多做?

黃橘簡直覺得自家姑娘是不是被人換了,以前只擔心她吃的不夠多,風一吹就倒。如今她要擔心幾個月后,姑娘身材會不會完全變形。

她一走,芷嫀馬上關上房門,到內間去。

床上,趙永牧穿了薄薄一件袍子,腰間已經換了一條白色紗布包裹傷口,還上了芷嫀千方百計跟人要過來的傷藥。

芷嫀看到他的傷口就忍不住臉紅。還記得第三日,趙永牧有點精神了,查看傷口時發現自己腰間系著女子的高腰,這種極為私密的女性衣物。他驚愕了好半天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裝作若無其事的跟芷嫀要紗布。

不止趙永牧尷尬,芷嫀也羞愧極了,那一天都不敢正眼看他。

“你……你就穿這樣走?”

芷嫀側著身子,不睜眼看趙永牧。

趙永牧看了芷嫀一眼,只見她睫毛微眨,臉上帶羞,神情緊張的可愛。不由心中微悅,語氣柔和道:“不知道怎么回事,這幾日來熱的厲害,穿一件足夠。”

芷嫀聽他這么說,猶豫了一下,道:“世子……若是事情處理好了,能有空閑,可以上安國寺找一位法明禪師,請他幫你把一把脈息……”

這顆藥分了兩份,兩人吃了產生截然不同的反應,芷嫀不由有些擔憂。但是她卻不知道如何跟趙永牧解釋這顆藥的來源,那經過太復雜了,只能隱晦的讓他去看法明。

想必法明禪師一定知道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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