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攻略

045 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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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黛玉便醒了,她心里存著事,多半是睡不好的。

二月的江南還有些冷,入了夜便讓人有些經受不住。黛玉身上帶著寒氣,因此屋子里還是燒了爐子。腳下的湯婆子似乎是不久之前就換過的,還是熱的。

今日值夜的丫鬟是春緋,黛玉不想驚動她,便也只是睜著眼睛盯著模糊輪廓的帳幔。

半晌之后,她才伸出手在枕頭底下探了探,伸出來時手中就握住了之前的那塊圓弧形的青玉。

快到十五,這幾日晚上也沒什么霧氣,月光便格外的亮,黛玉借著月色再次打量了一下手中的青玉。說是御賜之物,但好的玉石黛玉也見過不少,就玉質而言,這塊雖然是上好的藍田玉,但是在黛玉眼中并無特別。

只是,黛玉手指拂過青玉上雕刻的圖案。雖然黑暗中觸摸著只是凹凸不平而已,但黛玉卻知道這上面雕刻著一只四爪的龍形。

生存在一個時代,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楚這里的律法,尤其是在階級鮮明的封建王朝。黛玉雖然沒有到熟讀律法的程度,但是重要的還是瀏覽過一遍的。

大興朝開國的皇帝就頒布了律法,民間的陶瓷,玉器之物都是不能紋龍形的。不說五爪金龍,就連三爪和四爪龍都是違禁物。除了皇親國戚以及皇帝御賜之外,這樣雕刻著龍紋之物也不會從宮中傳出去。

而且這樣的御賜之物,在何時何地御賜給了誰,在宮中都是會留底的。況且這塊玉是皇帝御賜的東西,即使按照賈敏之前跟她說的,這個西寧王世子頗得圣心,但也不能就這樣輕易地把御賜之物給出去吧。

“多半是在忽悠我。”黛玉一邊摩挲著雕刻,一邊看著帳幔頂端呢喃了一句。

只是這句話剛說完,隔間就聽到了些微的動靜。黛玉知曉是春緋聽到了聲音,便安靜了下來。

周鐸到底是一個什么人?黛玉在回途的馬車中一直都在想著這個問題。只是當她覺得自己看清楚這個人的時候,又突然覺得之前所了解的只是霧里看花。

之前明明是一個任性的,愛惡作劇的小孩子。卻突然間交給她一塊玉佩,說日后要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便讓她去西寧王府求助。

周鐸怎么會知道自己日后必定會出什么狀況,連父母都不能依仗,倒要向一個外人求外援的地步。是了,事情的起因就是因為林如海擢升了巡鹽御史。

之前一頭撞到了車頂,黛玉一直都是暈暈沉沉的,本來她覺得自己還是把事情攤開跟賈敏商量一番。但是那個時候自己頭暈,沒心思多想,又不想自己的思維被賈敏帶著走,便吩咐了芷蘭先不要聲張。

淺睡了幾個時辰,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重新開始理思路。

先不想周鐸為什么想幫她,只是單純從周鐸認為她日后會出事開始想,多半是和林如海有關系。

林如海擢升為巡鹽御史,他是今上在江南的眼睛,他也說自己是清流,只忠于今上。但是聽著最近賈敏的口風,今上的身子似乎也不大好了,快要到變天的時候了。即使是遠離京城的江南,也能感覺到緊張的氛圍。

周鐸信誓旦旦的說能幫忙,是本來西寧王府的勢力就大,還是西寧王府已經投靠了哪位皇子,并且還是一個很有希望繼承大統的皇子呢?

對于時政,黛玉也只是聽著林如海和賈敏說過一些,其中的彎彎道道她也理不清楚。

她閉上眼,深深的吐出一口氣。看來,只是跟賈敏談一次并不能起到解決問題的作用,她還是要跟林如海談一次的。

林如海畢竟是新官上任,要交接和熟悉的事情也多。十五那日雖說他是沐休,但是卻把公務搬到了家中,在二門外的小書房里。

黛玉上午要進學,下午跟在賈敏身邊處理完家事就已經是申時一刻了。賈敏便吩咐林泉家的預備著夏季衣物的料子和首飾之類的一應物品,又讓小廚房把新做的點心端出來,晚飯也該著緊備著了。

芷芳剛應了,賈敏便又吩咐她把點心送一碟子去林如海的書房。

黛玉心中一動,便央著賈敏讓自己送過去。

賈敏手中的動作一頓,只是往黛玉看了一眼,便灑然間笑了出來。她也不問黛玉為什么突然之間要親自送,只是讓芷芳和芷蘭照應著。

林如海的書房就是二門不遠處的臨沅居,出了二門只是行了不到一刻鐘就是了。

從辰時開始林如海就在這里處理政事,就連午飯也是送到書房里的,現如今倒是也沒有那么忙了。芷芳把點心送進去的時候,林如海正在和幾個幕僚說話。黛玉便從側門里進去,在內間等著。

她也不急,只是從林如海的書柜中抽出了一本書來,隨意的翻動著。

這間外書房她也和皓玉進過幾次,什么地方擺著什么東西,心中自然是有數的。

黛玉先前讓芷蘭跟林安說過,等林如海和幕僚們說完話,便告知他自己在內間等著。是以人才剛散,林如海便匆匆的進了里面。

“玉兒可是有什么急事,打發人告訴為父即可,也不至于在這里等那么久。”他不等黛玉行禮,就在書桌前坐了下來,動作隨意的很,“可是你母親有什么事情想讓你告訴我?”

黛玉便搖了搖頭,她朝四周看了看,便搬了一張圓面的松紅木小杌子在林如海的下手坐了下來:“并不是母親讓玉兒來的,是我自己有事情想要問父親。”

林如海便挑了挑眉,喝了一口剛斟好的茶,便不再說話了。見黛玉還不開口,他神色便收了一分,又讓書房里伺候的丫鬟們下去。

黛玉手心里篡著那塊青玉,手心向下的扣在了林如海跟前的書桌上。

溫潤的綠色在光下發出柔和的光,青玉正面的那個四爪龍雕刻便顯得更加的清晰了。林如海眼睛頓時就一瞇,只是盯著那塊青玉,半晌也沒有說話。

“花朝那一日應邀去肖府的靜園喝春酒,遇到了西寧王世子,他便硬塞了這塊玉給我。”黛玉緩緩的說道,“還說,日后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讓我拿著這塊玉,去西寧王府找他求助。”

林如海拿起桌上的那塊玉,對著光看了一眼,才說道:“確實是一塊好玉,只是這樣的東西落到尋常人手中,招惹來的只會是禍端。”

“玉兒當然明白,只是他把這塊玉塞給我之后就走了,我也不知道應該交給誰。肖府里的人,畢竟,他們是姻親。”黛玉如實回答著。

她不清楚賈敏有沒有跟林如海提起第一次去肖府發生的事情,便把游湖時發生的事大略的說了一遍,又把周鐸在小花園里跟她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復述了一番,才道:“我總覺得他把這塊玉給我,很是不尋常。要說我上有父母,怎么會有求助他人的時候?”

林如眼神便深邃了一些,他盯著那塊玉良久,才緩緩嘆了一聲:“如果玉兒是個男孩子,那……”這句話剛說出口,他便意識到說錯了話。

正想說些什么補救時黛玉便笑了笑:“皓玉不就是男孩子嗎,我這些小聰明也只是唬唬人罷了。皓玉還小,日后有的是時間雕琢。”

林如海便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黛玉,才說道:“前段時間,來宣旨的那個內侍是在今上身邊伺候著的,為父在京中時有恩與他,他便悄聲跟我說,今上的身子卻是不行了。據說是心神焦悴,已是……”

這話沒說下去,黛玉卻明白了林如海的意思。她只知道今上身子多病,卻也不知道耗損的那么厲害。

“加上今年,為父已經是外任的第十五年了,十五年來一直待在揚州。自開國以來,三品以上的官員,還從未有在同一處外任那么久的。”林如海說著聲音便有些憔悴,“如今朝廷里又爭執的厲害,今上多疑,不放心讓任何一個皇子沾染了江南的這塊肥肉。”

“只是眼見著天就要變了,為父做了十幾年的清流,如果還是做清流,日后未免就是磨刀石。今上還在朝堂上坐著,如果現在站了隊,恐怕還未必能這樣殘喘下去。”

黛玉心中便豁然開朗起來。原著中黛玉本來是不愿意拋父進京的,但是林如海卻執意要讓她投奔了自己的外祖母,卻原來是因為現在他處在兩難的境地之上。

要么結黨營私被今上立刻處分了,要么無動無衷被日后登基的皇帝收拾。他那么著急著讓黛玉進京,恐怕就是想保住林家的最后一點血脈吧。

黛玉看著眼前這個父親眉眼間極力抑制的疲憊,心中對那個素未謀面的皇帝怨恨起來。她不知道原著中林如海到底做了什么選擇,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那么早就死去,但是多半跟這件事情脫不了關系。

但是想一想,林如海是在黛玉進京幾年之后才去世的,那多半還是選擇了忠于今上。只是他忠君,似乎并沒有落得什么好下場。

“這樣想來,西寧王世子兩次下江南,時機都是那么湊巧。”林如海突然從沉思中清醒了過來,“如此說來,這西寧王府和肖家,恐怕也站了隊吧。身后還有孟氏,孟氏的幾家姻親……”

“只是,我并沒有得到一點點風聲……”林如海緊緊的鎖著眉,臉上的表情很有幾分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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