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揚開著吉普剛出學院路就接到了陳若男的電話,電話里陳若男好一通埋怨,問剛才老打不通他電話是怎么回事?最后告知陳揚讓他趕緊過來接人,說媽媽已經被她勸動愿意回家了。
沒二話,陳揚一路狂飆趕回了燕京賓館。
二十分鐘后,他把吉普停好在了街邊。一交警同志立刻上前,可轉了一圈后就一言不發的乖巧離開了,估計是來參觀而不是開罰單的。
給陳若男去了電話,磨蹭了十分鐘后,兩母女才堪堪出來。陳揚知道養母很講究,趕忙下車幫李女士開了車門。
回家的路上,李女士似乎還對之前陳揚拒絕她的提議很不滿,表情冷淡,連帶著陳若男也沒什么好臉色,看著陳揚就跟對著人民公敵一樣。
一路無話,陳揚直接把車開回了中南大院。
院子里有些冷清,普天之下恐怕最沒年味的地方就是這座神秘的超大院落了。
三人一塊進了屋,陳耀華在書房里看書,一般情況下,他在書房里看書是很忌諱別人打擾的。另一邊,保姆許姐則一個人在廚房里忙活著包餃子,看到李女士時,許姐明顯拘謹了許多,看來她也很害怕這個強勢的女主人。
“夫人,您回來了。”
“嗯”李女士點點頭,手輕輕一擺,“小許,你先回去吧。”
“是,夫人。”許姐躬身退出,這是她們單位領導千叮嚀萬囑咐過的,在這種地方幫傭,切記要多做少說,不聽不傳。說起來許姐是友誼飯店培訓出來的特級專業廚師,擱外頭絕對是響當當的一把好手。
客廳里的響動完全沒有影響到在書房里看書的陳耀華,李女士似乎也知道丈夫的性格,也不多話,直接轉身上了樓。不一會,她就換了一身居家常服走了下來,對陳揚道:“小揚,你跟我到廚房來,我有話要問你。”
陳揚和陳若男二人老老實實的跟在李女士身后,也一塊進了廚房,看到女兒也跟了進來,李女士頓住腳,微微蹙了蹙眉頭,“若男,你回樓上練琴去,一個女孩子進廚房像什么話。”
“哦,好的,媽媽。”陳若男乖巧的應了一聲,扭身上了樓。
陳揚心里暗罵一聲,媽,你有沒有搞錯,女孩子不進廚房誰進?陳若男就是被你給慣壞的,除了洗個碗,其他什么家務事都不會做。是,她彈鋼琴是很不錯,可又不靠這個掙錢,練個屁啊!多看點菜譜倒是真的!
肚子里腹誹著,臉上卻不敢顯露半點不快,跟在李女士身后進了廚房,擺弄起餃子來了。
北方過年不能沒有餃子,千家萬戶都一個樣。
在陳揚的記憶當中,養母除了包餃子,其他菜式一概不會,而陳若男更差勁,她連包餃子都不會。
李女士包餃子的動作很優雅,像是擺弄一件藝術品,邊包邊問道:“小揚,我前面聽若男說起,你現在交了一個女朋友,有這回事么?”
陳揚心里一寒,暗罵一聲陳若男可真夠八卦的,臉上卻認真答道:“是的,媽。”
“我的意見是你和那個女孩子不合適。”李女士放下了一個剛包好的餃子,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陳揚一聽這話,心里頓時有股火在燃燒,從小到大,養母對自己的事情事無巨細的都要橫加干涉,昨天養父才撂了一句狠話下來,今天輪到她了,而且他倆都是習慣了用命令口吻說話的人,說出來的話讓人別扭極了,這樣下去,這個家自己真沒法待了。他用力的放下搟面杖,質問道:“媽,您連見都沒見過項瑾,您怎么就知道我跟她不合適?”
李女士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奇怪,今兒個兒子這是怎么了,接二連三不聽勸?緊接著臉色不悅的淡淡說道:“小揚,你不必多說了,對于你的婚事我已經有了安排。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生在我們這種大家庭,是不由得你想怎樣就怎樣來的。你若是不聽勸,我會用我的方式達到我想要的效果,你能明白么?”
陳揚當然明白。
他很清楚養母這話隱隱包含著什么意思,可是,如果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那么自己還算什么男人?
這一次,他真的控制不住了,直直的看著養母,“媽,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可我只想過自己想要的那種生活,而且,我只是您養大的......”
“放肆!”
李女士厲聲打斷了陳揚,一扭頭,肩膀輕輕抽搐了起來。
陳揚嚇了一大跳,他沒想到一向來集理智高傲堅強于一身的養母會突然間失控,而且長這么大他還從沒見過養母掉過一滴眼淚,想到小時候跟院里的孩子打架把別人打傷時,每次都是養母幫自己出頭頂住對方家長的壓力,心中頓時涌起了濃濃的愧意,手足無措的趕緊走了過去,兩手搭住養母肩頭,道歉起來:“對不起,媽,我不該那樣說,可是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您在我心里,就跟親媽媽沒什么分別。”
李女士推開陳揚的手,猛的站了起來,返身快步向樓上走去。
不到半分鐘,陳若男黑著臉從樓上沖了下來,大聲的質問陳揚道:“陳揚,你剛才跟媽媽說了些什么?”
陳揚心里愧疚不已,對陳若男的質問無言以對。
“你快說啊!”陳若男不依不饒的揪住了陳揚的衣服,從小到大只要一發火,她就喜歡這么干。
陳揚嘆了口氣,撥開了陳若男的手,無奈道:“陳若男,我這都是為了你好,知道不?”
陳若男一愣,不明白這話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為了我好?
“算了,跟你也說不明白,以后你就知道了!”陳揚煩躁的擺擺手,快步跑到了二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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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兩下主臥的門口,沒反應,陳揚干脆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媽!”陳揚喊了一聲,然后走到床邊,低頭說道:“媽,對不起,您別生氣了。”
李女士坐在床沿,正用紙巾擦拭眼淚,聞聲抬起頭來,看著陳揚半晌,似乎才沒那么生氣了,握住了陳揚的手,嘆口氣道:“小揚,媽不是想要干涉你的生活,我這是為你們倆好。你不想去深市我可以不逼你,但你的婚事我早已經有了安排,你就別再惹我生氣了,好嗎?”
陳揚知道,養母所說的“你們倆”絕不是指的他跟項瑾,但現在他可不敢再惹養母生氣了,點頭應道:“媽,您放心吧,就您剛才那樣,我哪還敢惹您生氣啊。”
李女士這才微微一笑,滿意的點了點頭。
看到養母的笑容,陳揚有點不適應,同時還隱約有種上當的感覺。
“媽,您已經幫陳揚找了一門親事了?”陳若男好奇的在一旁插話道,“是咱們大院里的人么?是筱筱,張小蘭還是孫甜?”
陳若男嘴里冒出了一連串名字,讓陳揚聽了惡寒不已,真要讓自己娶她所說的那些傳說中的千金小姐,靠,那還不如跟陳若男結婚吶!起碼還知根知底的。
李女士慈愛不已的看了看女兒,摸著女兒的腦袋,意味深長的笑道:“別瞎猜了,傻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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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吃的是李女士親手包的餃子,陳耀華和李女士之間的矛盾還在,不過礙于兒女都在,兩個個性極強的人都很理智的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一家人圍在飯廳很簡單的吃了個年夜飯,聊著些尋常人家里頭聽不到的秘聞,當然了,尋常人家里那種其樂融融的喜慶氣氛在這里也是絕對看不到的。
權宦之家,親情很多時候根本就顧不上。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你比如說家里的老爺子每逢重大節日都要出席各種各樣的官方活動,在部隊里的幾個叔叔也是一個比一個忙,偌大的一個家族已經好幾年都沒聚在一塊過節了,有時候連拜年的電話也省掉了,根本就忙不過來。如果不是因為陳耀華腿殘疾后從總參退了下來,這頓飯或許壓根就不存在。
飯后,陳耀華和李女士進了書房,并且把門反鎖了起來。陳揚和陳若男兩人各自洗完澡之后,坐在客廳看春節聯歡晚會時,甚至都能聽到從里面傳出來的激烈爭吵聲。兩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都從對方眼里頭看出了一絲無奈,或許,本就不該把李女士接回來。
95年的春晚,華仔的那首《忘情水火得不行,陳揚看著電視里華仔那身老土的行頭,想起了一個挺出名的冷笑話,忍不住樂了起來。
“陳揚,你笑什么?”陳若男有些奇怪。
“知道忘情水是誰給的么?”陳揚狡黠一笑道。
“誰?”陳若男上套了。
“啊哈!”陳揚一本正經。
“啊哈?”陳若男瞪大了眼睛。
“啊哈,給我一杯忘情水!”陳揚吟唱了一句,前兩字用了重音。
陳若男先是一怔,可她很聰明,馬上就轉過彎來,忍不住嗤的一笑,伸手拍向了陳揚,啐道:“你可真能胡扯!”
陳若男平時不是冷笑就是嘲笑,很少像現在這樣發自內心的笑出來,這一笑,如同一朵打開的芬芳百合,再加上那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的臉龐,雖不施粉黛而顏色卻如朝霞映雪,那股淡淡的處子幽香隱隱襲來......
陳揚禁不住心中一蕩,想起了上一世兩人婚后一塊躺在大床上看電視的場景來,條件反射般的伸手抓住了陳若男拍向自己肩膀的纖纖玉手,下意識的把她那軟軟的身子往自己懷里一帶,順手摸向了陳若男挺翹的胸脯,捏了兩把,唔,手感還真不錯。
“啊!”
陳若男臉刷的一紅,尖叫了一聲,手足無措的掙扎起來,嘴里低呼道:“你干嘛?快放開我!”
陳揚猛醒過來,同時后悔不迭,自己剛才都干了些什么啊!趕忙尷尬不已的松了手。
嘭!
一聲悶響傳來,兩人都嚇了一跳,趕緊坐直了身體,扯了扯各自的睡袍。
書房門打開了,李女士從里面探出半邊身體,一臉奇怪的看向沙發上的二人,問道:“若男,你剛才喊什么?”
“媽,沒,沒什么事!”
陳若男低頭咬牙回了聲沒事,除了打掉牙齒和血吞之后,她還能怎么辦,難道告訴母親,弟弟剛才非禮了自己么?這個虧吃得真是太冤枉了。
李女士皺皺眉,嘀咕了一聲,重新關上了書房門。
書房門一關,陳若男立馬轉過頭來,憤怒無比的瞪向了陳揚:“你......”,貌似她氣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陳揚連連擺手說道:“對不起,剛才是個誤會,一個小誤會,你就當粉筆字給擦了吧!”
邊說著,他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逃也似的奔向了樓梯口。
“陳揚,你......你給我站住!”
陳若男跟著起了身,想追過去卻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只能恨恨的往地上跺了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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