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月朗晏稀,岸邊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數百名群眾虔誠的跪在沙灘上,雙手合十,朝著綠江方向拜倒下去。
遠處的近水邊上。擺著一張方型的香案,上面擺滿了平常祭祀用的貢品,烤乳豬什么的。
一個身著杏黃色道袍的瘦削男人站在桌前,長得獐頭鼠目的,手持一把桃木劍在,口中念念有詞。
初始是一段含混不清的呢喃。緊接著就見他把木劍猛的往天空連戳山下,口中暴喝一聲:“急急如律令。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快快顯靈!”
吼完這聲之后,他渾身猛然間一震,隨后緊閉起雙眼,整個人開始手舞足蹈的劇烈顫抖起來。身上寬大的道袍呼呼生風,瞧來甚是駭人。
這么說吧,就跟羊癲瘋發作的情況類似。
而朝他跪拜的那些群眾見狀。更是虔誠無比。口中大聲宣起了道號。
這時,一今年約三十來歲的婦女雙手捧著一個箱子,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所到之處,群眾紛紛慷慨解囊,十元,五元的往里頭扔。
那中年道人雖然閉著眼睛,但仿佛掐準了時間,等那個,婦女轉過一圈后,他也漸漸的恢復了正常。
又咖咖呀呀的亂念一通后,他如同大病了一場似的,氣喘吁吁的收回了木劍。
而群眾們則高呼起來:“多謝天一道長恩德!救民于水火之中!”
中年道人微微頜首:“貧道今日法力消耗過甚,水妖已經被貧道降服。災禍已去,汝等善男信女可自行回去了。”
群眾紛紛叩首感謝。
就在一場法事功德圓滿之際。遠處突然亮起十數盞燈光,貌似是手。
“陳書記,就是這里。”
為首引路的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說道。
他身后那人步伐當即加快,不一會,就來到了那道長跟前。
而緊隨其后的十幾個穿制服的警察同時把現場控制住了。
很顯然,這些匆忙趕來的人就是陳揚一行人了。
前面正忙著跟紀仙兒**的陳揚接到了秘書萬偉的電話,說是他今晚下班后。就跟老婆一塊回他老婆娘家以前住的大王村吃飯,吃到興起時。聽到外頭有人喊說村里有幾個小孩在河邊玩耍,被水妖嚇暈了,他去村衛生所看了,果然其中有個小孩滿臉黑紫,躺在村衛生所的簡陋病房里暈迷不醒。
這水妖的傳言幾年前就開始在附近流傳甚廣,有很大的受眾。村里人迷信,就請了在這片受人尊崇的天一道長來做法事消災,驅除水妖。村里人本就很窮,平日里還要給這天一王孝敬香油錢,但凡要做法事,又是一筆不菲的開銷。他身為黨員,看到這種事,當即報了警,可派出所根本沒人理他,他就只好打電話來向陳揚求助來了。
陳揚早就聽說過辛莊這一帶鄉村非法宗教組織活動猖獠。全區靈靈教、呼喊派、天一王等非法宗教組織多達舊個,信徒人多勢眾。少數行政村甚至被一些非法宗教組織、封建宗族勢力所控制。
他還沒來得及動手清理呢,這又搞起事來了。
這種非法活動很讓人頭痛,就比如說這什么“天一王”道號叫天一道長,是中國道教協會的掛牌道士,自稱是屬于在編有道籍的道士,每每有派出所的人以擾亂社會秩序罪把他抓起來時,他只要一亮出宗教人士的護身符,警察也拿他沒轍,沒關幾天就得把他放了。再說那些善男信女也不是好惹的。
掛斷電話,他當即給交州公安局開發區分局的彭局長去了電話,彰局長立刻給下面管轄的派出所打了電話。
本來事情已了。沒想到過了沒多久,萬偉又給他來了電話,說派出所的人不頂用,群眾太多,他們根本不敢抓人。
這下子,陳揚倒是真奇了起來。二話不說,掛了電話就趕到了這里。為了安全起見,他還特意帶上了分局的十多個警察。
,泥路坑坑洼洼的,道路難行,就耽擱了不少時候。
等他趕到這里時。發現已經收場了。
看了一眼那小道童手里拿著的錢箱,再回頭掃了一眼這里的群眾,起碼不下三百人,每人十塊,這就是幾十塊到手了,這生意可好賺得很。
天一道長似乎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不緊不慢的收拾起了東西。
陳揚對身邊一個警官道:“江隊長,把這老道叫過來。”
不一會。江隊長就領著那老道走了過來,他也不驚慌,朝陳揚做了個手勢:“貧道法號天一,不知這位領導有何指教?”
“你道籍是哪兒的啊?”陳揚問道。
陳揚聞言就皺眉起來,他記得教職人員應該是想“所在地道教協會提出”認定許可,可聽這天一的口音,卻是一口流利的當地土話。
他很想把這道士揪回去問個究竟,不過現在群眾們雖然都被警察隔開了,但個個都虎視眈眈的盯著自己。若是自己沒什么由頭就拉人走。怕是會引起民變,一時就有點難辦。
就問天一:“你道觀既然在燕京。不好好在那兒修道,跑這兒來干什么?”
“貧道現云游四方,普度眾生。暫無定所。”天一道長對答如流。
陳揚差點想吐,卻也不想惹上宗教的麻煩,回去查過這老道的底子再說,于是就客氣道:“天一道長是吧。這樣,你把村民的香火錢還給大伙,然后,回你師父門下好好修道。我可以不追究你在這里妖言惑眾的責任,但若是再借著那什么水妖六
哪知陳揚網說到這里,遠處原本風平浪靜的江面突然卷起一陣七尺巨浪,他回頭把了過去。
一看,江面上隱隱露出一個灰不溜秋的龐大物體,約三四米長,跟艘小型潛水艇似的,在近江岸的位置優哉游哉的緩緩游行,而且還有點類似嗚咽的聲音傳來
真是見鬼了!
難不成這綠江里頭還有鯊魚?
陳揚臉色微變。
“水妖顯靈了,水妖顯靈了!”
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岸邊的群眾頓時亂做一團,有逃跑的,也有當即跪倒做拜的。
“別去觸怒水妖啊,不然村里會遭大難的。
“準是剛才這當官兒的說耍抓走道長,道長一氣之下,顯神通了!”
一時間,岸邊呼喝奐連連,說什么的都有,甚至不少*婦女摟著孩子嚎哭起來。
就連那一直氣定神閑的天一道長也慌了神,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片。當即拔腿要跑。
陳揚一把揪,憂,回頭網要給干警們下命想到卻發現干警也有原連連后退,而一直宣傳自己不信邪的萬偉這回可真信邪了,跑過來連連說道:“陳書記,快跑,水妖來了!”
“混賬,跑行么跑!”陳揚猛喝一聲。
他可不信這個邪,尼斯湖水怪都被證實很可能是根爛木頭了,這小江小河的還真有什么水妖不成?
事不宜遲,他飛快的下達指令:“江隊長,留兩個人維持岸邊秩序,其他人都跟我到江邊幕!”說著。把死活不肯走的天一道長扔給旁選一個干警,大步沖到了江邊。
岸邊沒有船,陳揚只好拿手電筒照過去,發現那怪物看到有人來了,忙轉頭往江心方向游了回去,一眨眼就沒入了深水里,無影無蹤
在江邊又等了十來分鐘,卻再也沒看到那怪物出現。陳揚沒辦法。只好把人都叫了回來。
回過頭,發現岸邊的群眾還在三叩九拜的,
都快二十一世紀了,怎么這些村民還這么愚昧,真是不可理喻。
“這位領導,恕貧道直言一句,此番你觸怒水妖,辛莊必有禍事。”天一道長不知何時又恢復了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樣。
陳揚沒抓到那怪物,本就心里不爽了,這時又聽這老道在這里唧唧歪歪妖言惑眾,騰的就上了火,吩咐左右道:“江隊長,把這個道士抓回去,那些香油錢都沒收掉,明天聯系一下燕京方面,要是查不出有這號人,立刻收監起來。”
天一道長連連大喊起了冤枉。一幫愚昧的群眾也紛紛要上來從警察手中搶人,幸虧陳揚帶的人多。不然還真走不了了。
第二天,陳揚就讓人在江邊立了多塊警示牌,告誡群眾別下河游泳。
其實這倒是他多慮了,綠江到了辛莊這一截,因為沿岸淤泥長年不清理,河道變得十分狹窄,而他治理綠江的工作才剛剛開了個頭,現在的綠江跟臭水溝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也就是不懂事的小孩才會在河邊玩耍,大人恐怕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隨后沒多久,他又親自聯系交州市政府地志辦,看看綠江是否有出現過什么大型魚類沒有。不過對方很快就答復了,從沒聽說過綠江有什么大型魚種,最大的魚類也就是幾斤的草魚,像陳揚所說的三米多將近四米長的怪魚更是聞所未聞。
這么過了一個多星期,派到岸上搜捕的同志一無所獲,陳揚也就把這事先擱下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經查,中國道教協會中根本就沒有編號為嚕卿這號人,而他的師承也是胡編亂造的。燕京城隆廟也沒有一個叫王蓮笙的道來
這什么天一道長叫王聰,根本就是大王村附近山上的一村民,出去打了幾年工之后,回來搖身一變成了道長,那日幫他收錢的女信徒其實是他老婆。
警方已經正式立案刑拘了王聰及他老婆,正在立案審查中。
到了八月中旬,江南省開始全省連續普降暴雨,每年的汛期如期到來。
交州也不例外,天天處于水深火熱中。
去市里開了防汛會議回來后,陳揚也緊急行動起來,成立了辛莊防汛指揮部,并且親任總指揮。同時發動所有干部群眾,把堤岸加高。沒辦法,瞧這雨勢。估計今年的防汛形勢夠哈。
不過,在組織防汛的同時,民間卻突然間開始流傳起了一個謠言。人們紛紛傳言說這次天降大雨是陳揚非法扣押天一道長,驅逐水妖,從而引來天譴。
對此,陳揚報之一笑。發動警力。把所有散步謠言的牛鬼蛇神都抓了起來。短短幾天內,就抓捕了諸如靈靈教教主、呼喊派天王等等在內的,在鄉間頗有名望的非法宗教組織首領。其實要抓這幫妖人難度不大,這些人整天就活動在田間地頭。一抓一個準。只是以前沒有哪任領導有陳揚這樣的鐵腕,說抓就抓,根本不管你三七二十一。
不過這樣一來,也惹得民怨極大。不少愚忠的信徒紛紛跑來區政府鬧事,都讓陳揚強令驅散了。
8月舊號晚上十一點,水位已經攀高至刀米的警戒線。
兩岸不少地方已經決堤,所幸都被陳揚帶人給堵上了。只是辛莊內謗嚴重,街道上的積水普遍都已經能沒過膝蓋了。
陳揚和區黨委全體成員集中在三樓小會議室開會,密切關注著水情進展。
“劉主任,市防汛辦有消息了嗎?”
陳揚臉色嚴峻,問向網沖進辦公室的劉榮。
“是的,書記,市防汛辦的田主任剛剛來了電話,說洪峰將會在今晚零點左右路過辛莊。”劉榮急急的匯報道。
九點?
陳揚抬腕看了看表,現在已經八點過一刻了,洪峰很快就到,經過幾個晝夜的連續奮戰,沿江堤岸已經加高到了厄米,至于能不能扛住,的看老天爺的了。
接下來,陳揚又連續問了好幾個決堤地方的情況,下面人紛紛匯報說,黨員突擊隊已經堵上了。
收到匯報,陳揚松了口氣。然后把所有干部都安排出去巡崗去了。
坐下來,使勁摁了摁額頭,他已經兩天兩夜沒睡覺了,現在一坐下就犯困。
正要點支煙解解乏,手機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是紀仙兒打來的。
“有事么,仙兒?”汛期網到,陳揚就已經把紀仙兒攆回了省城。網好那時候紀仙兒也有一家連鎖餐館要開張,就不得不回去了。
“老公,我視了,說洪峰今晚零點會通過綠江,你那里還安全么?”
“呵呵,你放心好了,就是困點。其他一切都好。”陳揚笑了笑。又道,“好了,我這電話很忙,沒其他事,先掛了啊。”
嘭!
辦公室門響了一聲,萬偉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書記,書記!”
陳揚臉色一變,他現在最害怕聽到決堤的消息,“啪”的掛斷電話。起身問道:“怎么了?是哪兒漏了嗎?”
“不要,老公,我還想跟你說說話。你先別”紀仙兒的話說到半,就聽到了嘟嘟的忙音,她拿著電話,在屋里有些坐立不安起來,又過了一會兒。她再也忍不住煎熬,起身披上雨衣,拿起手電沖出了家門。
辦公室里。
萬偉上氣不接下氣的邊喘邊說:“不,不好了,書記,大王村的大王村的村長糾集了幾百個村民在堤坦附近請愿,說是要政府立刻釋放天一道長,不然他們死也不下堤壩。”
“胡鬧!”
陳揚臉色大變,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