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一個罪官之女的丫頭嘛,按道理早該充公變賣,給她銀子就不錯了,還輪到她來理直氣壯的討要。”先前的女子站在屏風后,對王媽媽低聲說道,面帶不滿,“媽媽,也是太好說話了,且不說,那人家是個罪官,就是無罪,一個七品縣令,咱們真要要他個奴婢,還敢不給?”
王媽媽聞言沒有說話,在心里琢磨。
“媽媽,咱們少爺什么性子你還不知道,要是沒這丫頭,非拆了這里不可。”女子接著說道,“二老爺可是已經說今日就要走了,咱們還是安安生生的快些回家去的好,別鬧的走都走不了。”
王媽媽聽到這里,點了點頭。
“媽媽要不是不好說,讓我去說。”女子說道,甩手就要往外走,被那老婦一把抓住。
“就你那炮仗嘴,沒事也讓你說出事來。”老婦帶著嗔怪笑道,“出門在外,還是少惹點事為好。”
女子嘻嘻笑了,看著老婦走出去,自己并沒有回身而去,站在屏風后聽。
“這個只能跟姑娘說聲抱歉了。”
看著眼前這個老婦進去一趟出來后就拒絕了,劉梅寶有些失望。
“俗話說貨錢兩清,概不退回,我們前腳交了錢帶了人,姑娘后腳就反悔,也說不過去不是。”老婦說道,面上雖然帶著笑,神情卻是不再那么客氣。
既然如此,看來只是多出銀子不成了,劉梅寶輕輕咬了咬下唇。
“是這樣,這本是我家的丫頭,沒有我同意,我舅母就買了只怕不合規矩。”她抬頭說道,看著那老婦,“媽媽也說了,買賣自有買賣的規矩,那這買賣一開始本就不合規矩…..”
王媽媽面上笑意淡了些,看著劉梅寶。
“不就是想多要點錢嘛。”屏風的女子聽不下去了,轉過來,解下腰里的一個香袋,看了沒看就扔過來,“這些都拿去,可夠了?”
香袋是上好絲綢所做,繡著精美的纏枝蓮花,拋在劉梅寶的懷里,帶來一陣淡淡的香氣,雖然沒打開,但觸手有些重量,估計是銀子。
“我不要錢。”劉梅寶拿著香袋,看著那女子說道。
“還嫌少?”女子柳眉輕揚,看向劉梅寶,視線掃過在她眼里可謂襤褸的衣衫,嘴角浮現一絲笑,“那好啊,你要贖人,有錢嗎?”
“有。”劉梅寶點頭說道。
“那好。”女子抿嘴一笑道,將手一伸,“五兩銀子。”
此言一出,堂內的王媽媽和吳老爺都知道這女子什么意思了,雖然有些欺負人的感覺,但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因此都不言語。
“坐地起價也起的太高了些吧,這位姑娘。”劉梅寶笑了笑說道。
“現在我們是賣家,我樂意。”女子也笑道。
“那看來只有找個評斷的地方了。”劉梅寶也不急,含笑說道,“我說過了,先前的買賣本不該成,我這個主人家根本沒答應。”
聽她這話,三人都微楞,神色也鄭重幾分,她這意思竟是要上公堂了?
“你想和我們去見官告狀?”女子驚訝道,“你不怕去見官?就為了這一個奴婢?”
“我為什么要怕見官?”劉梅寶笑道。
氣氛微微有些僵,那女子感到自己落了下風,雖然她不過也是奴婢,但至少她背后站的是豪門望族,遠不是眼前這個曾經的千金姑娘可比,就算現在這姑娘還是千金姑娘,也不過是個小小的七品縣令家的,這種感覺讓這女子有些不舒服。
“你知道不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她不由說道。
一旁的老婦人立刻咳了一聲,帶著幾分警示看了那女子一眼。
女子臉一紅,知道自己失態了,這種仗人勢的行徑可不是他們這等人家的這等奴婢該有的。
劉梅寶微微一笑,才要說話,門外有人急匆匆沖進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來人進門就喊道。
這是一個小廝,此時面色如土色,神情慌張。
吳老爺大為尷尬,瞪眼呵斥:“沒規矩,誰讓你進來的,滾下去!”
“老爺。”那小廝噗通跪下了,并沒有滾出去,而且在他身后管家也扶著帽子跌跌撞撞的跑進來了。
“老爺,盧巖來了..”管家說道,聲音顫抖,牙關磕碰。
“什么人來了也值得..”吳老爺不耐煩的說道,話說一半,突然咬了舌頭,猛地站起來,“誰?”
“盧巖,盧二郎,盧..”管家跺腳道。
“他來做什么?”吳老爺眼中難掩驚恐的喊道。
氣氛突然緊張起來,那老婦人神色也鄭重起來,看著一旁的女子還有些不解,低頭附耳跟她低語幾句,那女子也微微變色。
“老爺,請他進來還是?”管家緊張的問道。
“廢話!”吳老爺回過神,顧不得女眷在場罵了一句,“不請進來還等人家打進來不成!快請!”
管家應了聲忙轉身,腳步踉蹌差點自己把自己絆倒。
“請到書房去。”吳老爺忙又補充一句。
管家應聲去了。
“劉姑娘。”吳老爺顧不得再客套,指了指劉梅寶手里還拿著錢袋,“差不多就行了,別鬧了,見官對你沒什么好處,坦白給你說,見了也沒用,好好的就這吧,這些錢夠你們一家好好過一年了,我再給你兩個丫頭。”
說著話擺手送客。
那婦人和女子也無心再理會劉梅寶,轉身便要進去,就在此時,有人大步進來。
吳老爺正往外走,一抬頭看見此人,嚇得后退兩步。
“盧..盧巖,你要干什么?”他嚇得忘了客套,將心里話說出來。
“我不是來找吳老爺的..”來人含笑說道,“我是來送銀子的..”
他一開口,劉梅寶只覺得耳熟,轉過身去看,而已經邁步向后走的婦人和女子也看過來。
這個盧巖盧二郎的名聲,婦人和女子顯然也聽過了,窮鄉人粗漢子出身,這二人來了這里后,路上也遇到過幾次那些所謂的私鹽販子,她們掀著簾子偷看過,都是胡子拉碴頭發亂糟糟,雖然穿的不像真正的窮人那么破破爛爛,但再好的衣裳穿在身上也是看上去邋里邋遢的一群人。
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身材高大卻是須發整潔,穿著半舊,但收拾的干凈,尤其是臉上還掛著溫和的笑,半點跟那個殺人如狂的閻王對不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