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王路的眼睛突然變得酸澀起來。
胸膛哽著一種硬硬的感覺。
得救了!
有軍隊!
真的有軍隊!
但是,很快,他的心又沉了下去。
街面上,只有孤單單的這樣一輛軍車。
沒有街壘,沒有機槍,更沒有坦克。
就算是曾有軍隊從鄞江經過,現在也早就遙無所蹤了。
他們不在這兒,他們離開了這兒。
只留下了一輛越野車。
一輛失事的,一頭撞進了一家拉面店的越野車。
王路的心靜下來后,仔細觀察著就在自己腳下屋檐下的軍車。
車的頭部扎進了拉面店里,正好撞進了灶頭,把灶上的面湯桶撞得歪倒在地,車頭還有被灶火熏黑的痕跡。真是幸運,居然沒被引燃。
車身完整,但是,左右兩側以及后窗玻璃都被砸碎了。
左后側的車門大大地開著,門下,滾落著好幾只鋼盔。
與街口的那只GK80頭盔一模一樣。
沒有活人的蹤跡。
打開的左后側車門下,有著一灘黑色的已經凝結曬干了的液體,王路不敢去猜測,那液體是什么,但是,拖動某種沉重的物體,從而帶動液體在路面上留下的長長的拖痕,還是說明,這里,沒有幸存者。
只剩下一輛遺棄的軍車。
王路有些發呆――難道自己錯過了逃生的機會?
難道,部隊曾經組織救生隊到各地疏散幸存的民眾?
會不會,就在自己自以為是自我封閉在陽光城里時,在大街上,軍隊的車輛正在轉運還活著的市民?
要不然,怎么解釋這輛軍用越野車,跑到遠在一方的鄞江鎮,又因為突發事故而被遺棄呢?
一團亂麻。
王路甩了甩頭。不管如何,自己得想辦法到軍車上去看看――沒準,車上還有什么裝備,能讓自己使用。
撿個洋落也好。
別的不說,那些GK80頭盔就蠻管用。
但是,想到車上去,并非那么容易。
街面上,正轉悠著一只喪尸。
還是王路的老朋友,它身上穿著的夾克被王路認出,它,正是剛才在小巷里轉悠,差點抓住吊在電線上自己的那只喪尸。
它從小巷里轉悠出來后,好死不死,居然也來到大街上,不往東不往西,就在越野車附近轉來轉去。
存心給王路添堵。
這是只挺壯實的中年喪尸,1.75米的身高,生前營養良好,肩膀很寬,不缺胳膊也不缺腿,牙口――也挺好,不像有些農村人,因為長年抽劣質香煙,牙齒焦黃焦黃的。如果不考慮這位喪尸腐爛的嘴唇,露出已經變成黑色的牙垠實在怕人,它的牙齒甚至可以用上“亮白”兩字。
這樣的牙齒,咬在王路身上,一定很容易就能撕下塊肉來。
王路打了個激靈。
伸出手,摸了摸別在后腰皮帶上的砍柴刀。
這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
在從小巷電線上爬過來時,為了減輕重量,王路把望遠鏡都留下了,卻堅持帶著沉重的砍柴刀。
總有一天,自己要和喪尸面對面拼命。王路早就有這種思想準備,只是沒想到,這一天。這樣快就來了。
王路抽出砍柴刀,在手里緊了緊。
拼了吧!
王路大叫一聲,從樓頂跳了下來。
雖然只是二層的樓頂,又是老房子,高度較低,王路跳下來時,還是狼狽地面向下摔趴到了地上。
手里的砍柴刀早就甩脫了手。
左手胳膊肘在地面上擦破了一大塊皮,露出了紅紅的創面,火燒一樣痛。
王路強撐著站了起來,拐著腳,掙扎到了甩在一邊的砍柴刀前,撿刀,握緊,轉身。
喪尸已經撲了過來。
王路擺了個弓箭步,面向喪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喪尸丑陋惡心的臉,雙手高高舉起砍柴刀,猛地又大吼一聲,一刀劈了過去。
王路是沖著喪尸脖子去的。
問題是喪尸比王路高近一個頭。
這一刀砍中了。
卻砍在喪尸脖子邊的鎖骨上。
王路還想拔刀――已經來不及了,喪尸根本不受這一刀的影響,連個踉蹌都沒打,直直地沖著王路的臉伸出了爪子。
王路手一松,放脫刀柄,一低頭,險之又險地避過喪尸的爪子,轉身就跑。
這一跑,可真應了慌不擇路這句話。
原本,王路是想要往鎮外跑的,誰知慌亂之下,居然往鎮內跑了。
才跑了幾步,王路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
苦也。
這不是送肉上門嘛。
鎮中心,還不知道有多少喪尸呢。
可是稍一回頭,就看到,在身后,那只肩膀上架著柴刀的喪尸,依然一步不拉地緊追著,就好像身上架著的不是柴刀,而是根小牙簽。
回頭,也是找死。
王路正想著是不是跑到越野車前,鉆進車廂里抵擋喪尸一陣――雖然車玻璃都碎了,但好歹還有車門在不是。擋得一刻是一刻。
突然眼角看到一樣東西。
街邊的角落里,有一個水泥堆,水泥堆旁,有輛雙輪手推車。
那是輛建筑工地上最常見的手推車。
似乎是有店家正在裝修施工,運了泥沙來,就在街面上借塊地攪拌水泥。
這要是在市區,早就有城管來開罰單了。
農村小鎮,卻沒這樣多規矩。
王路靈光一閃,加緊腳步一陣猛跑,跑到手推車前,一轉身,握住小車的兩只手柄,腳一蹬,推動小車,向身后緊追不舍的喪尸撞去。
鄞江鎮建在一個坡地上,有著東高西低的坡度,連帶著穿鎮而過的水泥路,也一頭高一頭低,雖然坡度不大,但如果在路面上放個可樂罐,卻能借著坡度自己滾動,如果前方沒有障礙,方向又能保持住,沒準能從鎮頭一路滾到鎮尾。
借助這個坡度,沉重的手推車在王路手里越推越快,積累了足夠的動能――這在傳統評書里有個名堂,號稱“鐵滑車”。岳飛岳爺爺手下神力第一的高寵,借手中碗口粗的鐵槍,也不過連挑11輛鐵滑車,今日且看喪尸赤手肉搏鐵滑車。
喪尸并不知道避讓,于是,裝滿了一車已經凝固的水泥的小推車,結結實實,一頭撞在了喪尸的腰上。
這車水泥,少說也有二百斤,王路推動起來已經花了不少力氣,又借助水泥路的坡度,撞在身上稱得上是“結結棍棍”,感謝偉大的物理,感謝功與能的轉換――喪尸被這一撞撞得向后一仰,咚一聲,后腦著地,倒在地上。
王路當然不會天真地指望這一撞一摔,能弄死喪尸,這又不是南京徐老太,被人扶一下也能斷幾根肋骨。
所以王路順勢兩只胳膊上下一叫勁,咣一聲,把推車側翻在地,正好壓住了喪尸的下半身。
喪尸的行動一下子變得遲緩了,剛才仰后摔倒時,擱在鎖骨上的砍柴刀撞到了地面,刀刃向脖子里又砍進了幾分,現在,喪尸的脖子只有一多半還連著頭。
就算強悍如喪尸的不死之身,這頭半斷不斷的,也會影響行動。
只見喪尸徒勞地試圖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手推車,卻總是因為半斷的頭失去平衡。
王路沒有遲疑,返身跑過水泥堆旁,撿起了一柄半圓鏟,跑回喪尸身邊,側過半圓鏟比了比,高高掄起來,向喪尸剩下的半邊脖子砍了下去。
咔嚓一聲,半圓鏟堪稱鋒利的邊口利落地斬下了喪尸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