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方的毛豆)
第七百四十五章睡在上鋪的兄弟
只是日子一久,小島生活的不便也處處暴露出來,最大的問題還是糧食和飲水,那些小島都是石頭山,根沒有土地可供開墾,除了中央山島有個小水庫外,多數沒有獨立的水源,所以幸存者們開始將目光轉向了生存條件更好的強蛟半島。
不得不說,這些幸存下來的漁民們極有頭腦,在攻打強蛟半島時,他們并不是在最北端下月岙一帶登陸,然后一路向南平推掃蕩喪尸,而是兵分兩路,實施了一次漂亮的敵后登陸行動--在如今長城的兩端,峙山和獅子山下登陸。
登陸成功后,漁民們立刻用木料和石塊將內陸與半島的道路給堵塞上了,這一工程并不難,因為縱貫強蛟半島的公路其實就兩條--陳橋線和臨港公路,其他地區都被高高低低的山頭所阻。在切斷了外界喪尸進入半島的線路后,漁民們才開始著手清理島上盤踞的喪尸。
清理的過程簡單而又高效--漁民們集合了僅剩的柴油,組織了一次捕撈,然后將收獲的鮮魚忍痛倒在了海涂上,魚的腥氣將躲藏在村里的喪尸全給吸引到了海涂上,當喪尸們追逐著蹦跳的魚不知不覺陷入泥涂時,漁民們輕輕松松就砸碎了它們的腦袋。
此役,共殺死喪尸3000余只,而450多位漁民無一受傷,堪稱經典。
雖說如今和半島是敵對方,王路也忍不住在心里為半島幸存者與喪尸的拼搏叫了聲“好”,甬港市的漁民自有一股豪氣,與渤海、南海的漁民比,東海的漁民膽子向來潑天大。唐朝明州期間,甬港市的大海船就能東到腳盆國。南下傭人國--當時還沒有傭人國,都是一群樹上的土著--大搞海外貿易,甚至還在腳盆國搞搞基礎建設。這可不是吹牛,甬港有一梅山,出產上好的梅山石,海船遠航時,需要壓艙石,就拿梅山石壓倉,運到腳盆國。那腳盆國見是中華上國的出產,連石頭也認做寶貝,就請隨船的高明匠人,拿梅山石在腳盆國建筑寺廟,不僅石料產自中華。連風格也一般無二,這些寺廟如今都成了腳盆國的國寶。
而到了現代,甬港的漁民更是牛叉,頂著國家的禁令大造大馬力鋼質漁輪,跑到釣魚島,跑到傭人國家門口捕魚的,多是甬港漁民。搞得海洋漁業部門一聽甬港的漁民就頭大,生怕他們亂跑一不小心被人家扣船。可要是禁鋼質漁輪吧,不說漁民不會老實聽話,就連有尊大神也不依。那就是部隊,因為這數千艘的漁輪,可是今后收復灣灣最好的民間后勤力量。
王路對半島的幸存者大有改觀,對那小頭目道:“這樣說來。這些人倒也稱得上好漢,可為什么和你們打起來了呢?”
小頭目苦笑道:“其實我們也不想打啊。當時為了躲喪尸。海里的漁民往島上跑,我們這些種田的和在廠里打工的,就往山上跑。聽王首領的口音也是甬港人,你應該知道,從鮚琦到強蛟,基上就以高速公路為界線,路東邊的是靠出海打魚要么是海水養殖討生活的,路西邊就是種田搞花木開小廠子過日子的。那個時候亂啊,大家只顧著逃命,像我就住在后岸村,當時村里好多人都被感染了,我拖著老婆就逃到白鶴山上了。”
原來這一帶的幸存者們逃得性命后,各自安頓下來靠山靠海各自討生活,倒也相安無事,可沒想到,自從智尸出現后,越來越多的喪尸進入山區,過上了“有組織”的生活,山里的幸存者逐漸站不住腳,在和智尸指揮的喪尸拼殺中,損失慘重。這時就有人提出來,這山里的日子就難熬,少量的經濟林和貧瘠的梯田養不活多少人,干脆下山,到海邊討生活去。
這個時候,一批漁民收復了強蛟半島,建立起了一個面積達2、30平方公里的定居點的消息也早就傳開了,聽到消息的人無不眼紅,要知道,這半島上有白沙塘淡水塘,有8000多畝的灘涂養殖,更有大片的糧田,這樣一處地方,憑什么讓幾百來個打漁佬占著,合該給大家用才是!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不講道理,因為強蛟半島是漁民們從喪尸手里打下來的,山上的幸存者并沒有出過一分力,但問題是,農村人自有農村人的道理,而且還是大道理--那就是,占據著強蛟島的漁民們,和如今躲在山上的農民們,不少都是沾親帶故的親戚。
原來鮚琦、西店、強蛟的農村之間多有婚姻關系,進門出門就喊叔叔伯伯,過年過節就向七大姑八大姨討紅包,如今山上的窮親戚混不下日子,到你家里討點飯吃,那絕對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情。更何況,如今逃上山的人中,有一些甚至原就是強蛟鎮里逃出來的,這時名正言順地回故里,看誰敢空口白牙地指責他們?
可萬萬沒想到,山上的大大小小幸存者定居點在集體討論了數次,最終決定一起返回強蛟鎮時,卻從強蛟鎮傳來消息--那伙漁民,不許他們返回,更絕的是,那伙打漁的還將原來用來防備喪尸的長城加高加厚,把出入口也堵得死死的,擺出來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帶回這個口信的村民,是占據著強蛟鎮的漁民中的一個小伙子的舅舅,當時他臉皮紫脹,在口口聲聲小赤佬、娘希匹的罵聲中,將這個消息告訴山上定居點的各位首領。這個消息是確鑿無疑的,因為帶信的這位舅舅,就被自己的外甥給趕了出來。
山上的幸存者一下子炸窩了,原在大伙兒心中,返回強蛟鎮算不得什么難事,只要收拾了山寨里的鍋碗瓢盆,當天下山,午后就能在半島歇腳了,可沒想到,半島上的“強盜胚子”居然關上門拒絕了。
“憑什么啊!這島子上少說也能養活上萬口人咧。他們一群打漁的才多少人?滿打滿算連500個人都不到!”那小頭目越說越生氣,用手里的鋼筋敲得水泥地咚咚響。
王路微微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所以你們就打起來了?”
小頭目一揮胳膊:“當然打,這幫小娘養的,不打不服氣。我們有1000多人,兩個打他們一個,還怕打不過?”小頭目豪言壯語才出口,立刻想起來就在剛才自己帶著一群人從長城上狼狽而回,兩人打對方一個。還真打不過。他老著臉皮道:“我們現在打不下來,只是看在親戚情面上沒有下死手,讓那些小娘養的占了站在長城上居高臨下的便宜,真要是恨下心下殺手--哼哼,大家撕破了臉皮就不好看了。”
王路隨口問道:“你們在這長城上打了多久了?”
小頭目一怔。不無尷尬地道:“差不多有半個月吧。”他飛快地道:“不過我們很快就能把半島打下來的,聽說他們的糧倉不知怎么過了火,剛收下的夏糧全被燒了,他們堅持不了多久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臨港公路旁的一幢小樓前,小頭目和幾個守衛打著招呼:“周大哥在不在?我把崖山的首領王路帶來了。”
王路聽了個“帶”字多少有些不爽,他如今也是一方首領。崖山和基地實力比這些剛剛從山上下來的握著鋼筋長矛土制火藥槍的泥腿子強了不是一點半點,如今他已經表明了善意,是前來助拳的,卻被人像個小嘍羅一樣“帶”來“帶”去。連個“請”字也沒有,臉上就有些難看。
就在這時,樓內突然沖出一個魁梧的漢子,大叫大嚷道:“王路?!你真是王路!!媽的!媽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王路渾身一怔,看著張開雙臂大步而來的男子。眼睛瞪得老大:“你、你是周建平!,真的是你!”
兩人像一對好基友一樣重重抱著一起,又笑又叫。
“,多少年沒見面了?差不多有10來年吧?”
“屁,整整15年沒見面了,最后一次見面還是我結婚時你來我家喝喜酒。”
“對對對,你小子在老家的操場上擺了50多桌喜酒,我們一直到吃完飯,還沒等到你和新娘子來敬酒,都罵你不講哥們義氣。”
“扯他媽淡,老子結婚還請了你,你結婚生孩子屁都不放一個。你小子才沒義氣。”
“啊呀沒辦法,老婆不喜歡太熱鬧,當時結婚就叫了幾家親戚吃飯。我倒是聽說你生了個女兒,哈哈,畢業的時候我就說你性子急,以后一定生女兒。”
小頭目和周邊的幾個哨兵見著周建平和王路談笑無忌,個個都有點發呆,這時周建平攬著王路的肩膀道:“都看清了,這是我在大學里的老同學,貨真價實睡在我上鋪的兄弟,王路。”
王路笑道:“得了,那可不是什么值得回憶的歲月,咱們全寢室的哥們最怕的就是你睡覺后的呼嚕聲,我睡在你下面天天恨不能拿掃帚柄捅你的菊花。”
周建平哈哈大笑:“走走走,到里面坐坐。”
王路和周建平一起往房間里走,一邊打量著身旁的這個男人,心里是無限感慨。王路以往吹牛,說自己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畢業的,其實只是拿了個華東師范大學的在職研究生畢業班的證書,他的老底,卻是甬港市師范學院中系的學生,只是如今師范學院早已經被甬港大學并吞,掛上了教師教育學院的牌子,知道他的老底子的人并不多。
當年王路是最后一屆國家包分配的大學生,拿著每個月30元的獎學金,住著8個人一間汗腳味薰得耗子也絕跡的寢室,每天憤怒眼紅于英語系的美少女們過一樓的中系而不入,卻踩著高跟鞋飄上了二樓大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體育系的大猩猩的寢室。
周建平當時就住在王路上鋪,因為是重讀補考才上的大學,是當年班級里最年長的一個學生,沾染了不少社會上的習氣,王路的抽煙喝酒都是向他學會的。這廝最令人不能容忍的壞習慣就是打呼嚕,當真是驚天地泣鬼神,令人恨不能半夜磨刀將他宰了。只是他的老爹極好。開學時特意陪著兒子一起來,還給每個同寢室的學生送了一袋自家做的地瓜干,說周建平今后就由大家照顧了,看在他老爹的分上,王路才讓這廝活到畢業。
周建平是農家出身,過日子極樸素,王路雖然家里也只給每月50元的生活費,可偶爾也能上小餐廳炒幾個菜喝點啤酒,甚至能為心儀的女生辦個小小的生日派對--當然。這些小殷勤最后都成了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復返,心儀的女生不是名花有主就是派張好人卡,過幾日就見到她和體育系某男牽了上手(天誅體育系!)。周建平卻連2元錢一盆的炒螺絲也舍不得點。這廝為了沾王路便宜,就鼓動王路學抽煙喝酒,王路對這些東西并不感興趣。只是覺得手里不夾支煙泡妹子就不夠派兒,一包煙拆了后,倒有大半包進了周建平的嘴里。
周建平畢業分配回了老家,一年不到就結了婚,把同寢室的同學都叫了來喝喜酒,大伙兒知道這家伙是為長達四年的吃白食回請,但心里也為他終于過上了踏實的生活而高興。只不過此后。他和眾人的聯系就少了,王路更因為轉行到媒體混日子,不在教育圈內,更是斷了和他的音訊。
王路如今再見他。這個男人,居然成了一方幸存者的首領,人生際遇之奇,莫過如此。
周建平摟著王路的肩進了小樓。對樓內幾個沒精打采或躺或坐的男子道:“來來來,介紹你們認識我的一個鐵哥們--這是王路。我大學四年的同學,也是甬港市崖山基地聯盟的首領,崖山啊,你們都應該聽過崖山的電臺吧,哈,那就是我這老同學的。”
那幾個男子忙上前與王路握手連稱幸會,周建平在旁邊介紹著,這幾個男子卻是山上幾個定居點各自的頭目,看起來,周建平是這個臨時團隊的負責人,自然,這負責人,也是臨時推舉的--王路在不動聲色間估量著這個松散的團隊,正因為是臨時的組合,周建平作為首領并沒有一言九鼎的威信,再加上手下的部眾和敵人又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這一場應該是生死相拼的搶奪生存地之戰,硬是打得好像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只不過,周建平能讓這些烏合之眾打了半個多月仗而沒有一哄而散,依然有些士氣,也算是有手腕的了。
周建平將王路帶上了樓上的一個房間,房間里的床上睡著個女人,周建平粗魯地踢了踢了床腳:“起來,給老子和兄弟弄點吃的。”女人蓬松著頭發爬了起來,也不穿鞋,光著腳下地就往門外走去,王路一眼看到,床頭扔著揉皺了的一條胸罩和內褲--那女人居然是真空的。王路禁不住暗中皺了皺眉--卻不是因為那女人真空,而是那女人分明不是周建平的老婆,其實周建平的老婆長啥樣王路早忘記了,但是這個躺在周建平床上的女人年齡卻對不上,太年輕了,足夠當周建平的女兒了。
周建平坐到沙發上,從角落里摸出兩瓶啤酒,將瓶口在茶幾上一磕,打開,一瓶遞給王路,一瓶自己嘴對著嘴吹了起來,王路看了看瓶子上的標簽,卻是過期的,苦笑了笑,淺淺呡了一口,也坐了下來。
周建平一口氣灌下半瓶,這才打了個嗝:“兄弟,你的名字我是早聽說了,可就是沒對上號,一直以為是同名同姓的。呵呵,你想想,當年在學校里,你戴著個眼睛,明明是個胖子還要留著個長頭發,碰到個女生就吹自己是校報的記者,偏偏寫作期末考試還考了個不及格,這樣子的你,我怎么也沒法和這世道里的強人領袖聯系起來啊。”
王路放下酒瓶:“,那次考試我一說就來氣,上寫作課的崔老王八是故意和我作對,我那篇章在《萌芽》發表時,可是以主編寄語的方式推薦的,結果這個老王八居然給了我個不及格,后來我拿著雜志告到校長那兒,他才捏著鼻子給我打了個合格。”
周建平搖了搖頭道:“那個時候你天天趴著寫章,連怎么追女生都不會,到畢業了還沒泡上妹子,我們都取笑你,不過后來看起來還是你聰明,憑著大學時發表的章跳出教育圈到了媒體,哪像我天天當孩子王,煩都煩死了,拿的也是些死工資,在鄉下學校,連想做家教也沒學生上門。”
王路嘆了口氣:“說這些做什么,現在我們什么都沒有了,什么記者教師工資待遇,早已經是過眼煙云,不,干脆是整個人生都像投胎重生一樣,所有的一切都毀滅了失去了,活過今天,不知道能不能活過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