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紅綺（下）

冷不防的看見那種陰狠的眼神，讓唐婉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顫，心里升起淡淡的寒意，她從來都沒有想過在她面前從來都是笑吟吟的的紅綺居然能夠有這么……猙獰的眼神，她不是經常和自己說，她和紅綢一起進府做事，未進府之前也是一個巷子里長大的，關系很好嗎？怎么現在，紅綢不過是叫了自己一聲，她就露出這種眼神？難道以前的一切都只是一種假象？

或許是發現唐婉正在看她，也或許是忽然省悟過來自己現在不是警告紅綢的好時機，紅綺滿眼的狠戾很快就收斂了，快得讓唐婉有些應接不暇的感覺，如果不是因為她極少觸及到那種陰狠的眼神，如果不是因為心底還沒有消退的寒意的話，唐婉甚至會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三娘……”紅綺聲音有些哽咽的叫了一聲，看到唐婉看向她之后，一直放在腿上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那種疼痛讓她的眼淚立刻就盈滿了眼眶，她眼淚汪汪的看著唐婉，道：“因為擔心打擾您靜養，夫人不準我去見您，我都不知道您這些日子過得是不是開心……”

“咳咳”這一次是紅羅刻意的咳嗽聲打斷了紅綺未說完的話，紅羅也跟在唐婉身邊好幾年了，做事也很伶俐，但是因為不通文墨，在唐婉面前比不上紅綺那么討喜，也沒有紅綢那么穩重，深得胡夫人和楊媽媽的信任，所以這么些年來，也就是個二等丫鬟而已。紅綺被調走，紅羅自忖唐婉身邊的丫鬟中沒有比自己更適合補上大丫鬟空缺了的，她自然不希望紅綺又說些花言巧語，讓唐婉心軟，又將她要了回來，那樣的話，她真的就沒有希望升等了。

紅綺沒有想到以前在自己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紅羅也敢打斷自己說話了，但她只是微微一怔，雖然已經在心里罵開了，但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沒有變，當然，也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殷殷切切的看著唐婉，希望她說一句安撫自己的話。

“紅綺，娘和我說你聰慧伶俐，很得她的喜歡，既然娘看中了你，為人子女，我自然也不好說什么，所以也只能順著娘的意思了。”唐婉斟酌了一下，要她直接拒絕紅綺，她還是覺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只能撿好聽的說了，她輕聲道：“你在娘身邊侍候和在我身邊侍候也沒有什么不一樣啊！”

怎么能一樣呢？在胡夫人身邊，紅綺不過是一個沒有資格，沒有地位，更不得信任的普通丫鬟，而在唐婉身邊，她卻是所有丫鬟的頭，更何況，在胡夫人身邊，她這一輩子挺多也就是配個管事小廝或者外放出去自行婚嫁的命，但在唐婉身邊，她卻又可能成為……想到那個豐神俊朗的男人，紅綺的心就之一陣火熱，看著唐婉的眼神也多了一絲熱切，她用力的搖頭，道：“三娘，自大進了府，我就在您身邊侍候，我也只想侍候您。您就和夫人說一聲，讓我回去侍候您吧！”

唐婉有些猶豫的看著紅綺，說實話，她是不想將紅綺再要回來，以前是因為不想聽她在自己耳邊再說起陸游和陸家的一切，而現在還多了心頭未散的寒意。但是要她直接回絕紅綺，她也有些說不出口，畢竟兩人主仆一場，也是有了感情的。

有戲！一看唐婉猶豫的表情，紅綺就知道唐婉心頭在掙扎，她的眼淚滴答滴答的落在衣襟上，一邊落淚一邊看著唐婉，傷感的道：“三娘，這些天我吃也吃不下去，誰也睡不好，天天都在埋怨自己，要不是因為腦子不靈光，沒有想到您悲痛之下可能會想不開的話……”

“紅綺，夫人說了，誰也不要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紅綢帶了淡淡的警告，她就不相信紅綺沒有收到胡夫人下的封口令，那么她現在刻意的提這件事情定然別有用心，是什么用意，紅綢心里也一樣很清楚。

紅綢的話讓紅綺噎了一下，她當然沒有忘記胡夫人說過不準再提那件事情，她故意提起來不過是想讓唐婉想起來，那天晚上唐婉出事情并不能光歸咎與自己疏于職守，更主要的是因為唐婉刻意的支開自己，讓唐婉內疚，讓唐婉直接開口帶自己回去。但是現在看起來，那樣是行不通的了。

“我不是故意要提那天晚上的事情。”紅綺還是為自己辯解了一句，然后看著唐婉道：“三娘，我在您身邊侍候那么多年，您應該知道我的性子的，我真的不是想要違逆夫人。”

“我知道。”唐婉心里嘆氣，實際上她只覺得眼前的紅綺陌生的可以，但是這樣的話她卻說不出口，也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出口。

“那……”紅綺覺得火候應該差不多了，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用一雙滿是期盼的眼睛看著唐婉。

“我會找個時間和母親說的，你先回去吧！”唐婉雖然心軟了，但還是沒有沖動地給紅綺什么承諾——這得功歸于紅綺剛剛那個讓她寒意頓生的眼神，要不然的話她也不會說這樣敷衍的話。

紅綺沒有想到唐婉居然沒有滿口子答應將她要回去，很有些失望，但是看著一臉防備的紅羅，還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紅綢，她知道再多說的話，一定會讓這兩個人干擾，甚至可能私底下向胡夫人告狀，她可不希望唐婉還沒有來得及向胡夫人為她說情，自己就被趕出府去了。她悶悶的點點頭，道：“我等您的好消息！”

“三娘”為唐婉卸妝之后，紅綢輕輕地喚了一聲，看到唐婉將目光轉向她才輕聲道：“您真的要為紅綺向夫人求情，讓她再回來您身邊侍候？”

“怎么，你有不一樣的想法嗎？”唐婉看著紅綢，雖然紅綢和紅綺在她身邊呆的時間一樣長，但是和紅綺不一樣，紅綢埋頭做事的時間多一些，而紅綺則主要是陪著她，為她磨墨，陪她說說話散散心。唐婉并不是很了解紅綢，也不是很喜歡紅綢，但紅綢是胡夫人特意安排在她身邊的，而她的奶娘楊媽媽也很器重紅綢，所以，自己雖然不怎么喜歡她，卻還是就聽母親和楊媽媽的，把大多數事情交給她管理，而不是自己更親近一些的紅綺。

“紅綢沒有什么想法。”紅綢搖搖頭，她一向恪守本分，知道自己別說自己并不算是唐婉的心腹，就算是，她也沒有為主子做決定的資格，她看著唐婉道：“我只是想勸三娘冷靜的想想，想想夫人為什么非要把紅綺調走，然后再決定要不要為紅綺求情。”

唐婉定定的看了紅綢好大一會，終于明白胡夫人為什么會比較喜歡紅綢了，她很理智，不像自己，就算是心里明白有些事情自己不應該做，但是還是會因為礙不過情面或者一時沖動去做了。

紅綢也不避開唐婉的注視，就那么靜靜地讓唐婉打量著，但是她也沒有閑著，手上利落的將梳妝臺上的首飾收到首飾盒里放好。

“我會冷靜的。”唐婉點點頭，然后輕輕地嘆了一聲，道：“我也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向娘為紅綺求情，我會冷靜的想一想。紅綢，你和紅羅她們提個醒，就說今天的事情不要隨便說出去，更不要讓娘知道了。”

“是！”紅綢點點頭，知道自己的話唐婉聽進去了，她也沒有再多說，侍候著唐婉休息，而她自己還是照平常一樣，睡在外間的榻上，為她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