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小燕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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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小燕的選擇

菊花并沒有大驚失色地追問他要干啥,她心里也是騰起一陣煞氣——真到沒日子過的時候,誰還管律法?不過是求一份簡單悠閑的日子,當這樣的生存條件也受到壓制的時候,便如那小草,從石罅中鉆出,張揚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宣告所謂的權利不過是笑話罷了。

兩人親密地談笑著,撩起河水清洗玩鬧,目光交織的片刻,心靈相融,情意相通,不自禁地想要靠近親吻,總算還記得這是在外面——要是被人瞧見,即便如今已經成了親,那也是要被人說道的。

太陽落山了,雞群就在院子里圍著人打轉,何氏舀了些食料喂它們,一邊對從河邊洗菜回來的菊花道:“洗幾個鴨蛋蒸了,晚上菜不大夠哩。”

菊花應了一聲,進了廚房,放下手中的菜籃子和筲箕等物,一蹲身,熟練地從案板的架子下面搬出一個罐子,揭開上面的木板,從里面掏出五個黃泥包裹的鴨蛋——正好一人一個,裝在一個大碗里,轉身再去河邊洗。

婆媳倆做飯的時候張槐抄起竹掃把,將院子掃的干干凈凈,雞鴨喚進欄,一切收拾好,就搬出小四方桌放在院子里,待會露天吃飯。

“楊子,先洗澡,洗完了你哥跟你爹還要洗哩。甭都擠在一塊,燒水也來不及哩!”何氏高聲喚著讀書的張楊。

一切收拾完畢,洗澡、在院子里吃飯閑話,讓涼爽的微風拂去一天的疲倦和燥熱·聽那夏蟲的喧囂和青蛙的鼓噪,聞著隨風而至的花草氣息;再在飯后悠閑地徜徉于竹林邊、墻根下的木槿旁,極目遠處的田野,流連近處的青柳和碧桃;隨著夜色的降臨,柔和的月輝撒在樹梢竹林·漏下斑斑點點的光芒,微風起處,不斷跳躍。

簡單的生活,并無高尚的目標,卻是人類生存的極致,道之所存,最本源的衍化。若是連這樣的生活也不能維持,不管多么精密的社會架構·也會崩潰坍塌!歷史從來就是這么演變的。

槐子和菊花手牽著手·四處轉了一圈·直到腿酸,方才回到院子,打了些井水擦洗一番,半瞇著朦朧的雙眼,回屋去睡覺。

過了十幾天,李長雨再次回村,卻沒有帶回小燕。

當小燕娘聽說長風的恩師已經將小燕接了出來,可是她卻不愿意回村,頓時呆住了。

她的閨女是嫌棄這鄉村窮苦么?

一定是的。小燕從小就愛莫·特講究。可是,她怎么舍得丟下爹娘?

這個消息似乎比當初小燕被李縣令帶走還要讓她無法承受,因為那時她覺得母女是連心的,如今,閨女卻拋棄了她。

小燕娘病倒了。

更加氣憤的是周矮子一家,娶了個媳婦被搶走不算,如今能回來卻自己不愿意回來,這臉面可是丟大了!

周矮子萬般后悔,當初實在不該答應李老二的求親。瞧旁人家都娶到了好兒媳·過上了順心的日子,可是他家小滿卻成了村里的笑話。

想想當初小燕被帶走的時候,那凄慘的模樣,周矮子就按下了上李家吵鬧的念頭,他郁悶地想,這到底算不算是意外哩?

不管別人怎么說,菊花卻有自己的看法。

傍晚時分,當李長雨過來找青木和張槐說話,幾人坐在青木家的桃樹下說起這事,菊花在旁靜靜地聽了一會,忽然問道:“小燕是不是特不甘,想要掙出一份榮耀來,好讓那李縣令不得好死?”

李長雨正為堂妹苦惱不已,卻也無法跟人解釋緣由——人們只會覺得她貪圖富貴。他聽了菊花的話詫異地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小燕太倔了,我勸不轉來她哩。”

菊花沒有說話。她跟小燕雖然接觸不多,但從不覺得這個愛美的小女娃是個貪慕虛榮、向往榮華的人,說到底,哪個女娃不愛美?不過她的舉止在這鄉村里有些突出罷了。

她生于鄉村,快樂而簡單的活著,用自己能想到的一切手段裝扮自己的容貌,成為這鄉村獨特的一道風景,卻并無不和諧之處。若無意外,她嫁人、生娃,用心地描繪自己認為的美好生活,定會成為特殊的鄉村媳婦——會把那美麗的青春延長。可是,這樣的生活被打斷了。

菊花兩世為人,自然能夠想象的出,小燕是多么的不甘和憤怒,在她幼小簡單的心思里,是否以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搏出個錦繡前程,將那些欺辱自己的人踩在腳下?這怨念強烈,以至于有機會回頭時,她還是放棄了回頭的機會。

青木問道:“那她如今在哪哩?是被帶到京城去了,還是留在你哥哥恩師家里?”

李表雨嘆氣道:“不在丁學政的家里——他也不好出面的,當時托了撫臺大人討要,如今她就在撫臺大人的府上。

這事讓丁學政很難堪,本來說好了討要綹來,就送回爹娘身邊的,如今她不愿意回來,倒好像是故意找機會進撫臺大人府上似的。好在撫臺大人的小姐很喜歡她,將她留在身邊,這才沒鬧笑話。不然,我哥是無論如何也要將她拘了送回來的。”

張槐皺眉道:“她不懂事,把事情想的太容易了,你該開解她才是。這么留在那里,一點作用也不起,白伺候人,有啥好結果?”

李長雨無奈地說道:“怎么沒勸?那丫頭就是犟,你說了也要她能聽進去才成。”

青木倒是替周小滿發愁起來:“那小滿咋辦?這到底算是娶了媳婦還是沒娶哩?他若是重新娶個媳婦,那小燕那邊豈不是要寫一張休書給她?要是不寫休書的話,再娶了媳婦家來算妻還是算妾?”

李長雨憤憤地一跺腳道:“可不就是這個話。我二伯愁死了,偏偏我二嬸又病倒了。他找我爹討主意,我爹也不方便替他拿主張。要是休了她的話,名聲也不好聽;要是不休的話,這人在哪哩?啥時候回來哩?回來還是那個小燕么?”

菊花奇怪地問道:“這事不得去問小燕么?”

李長雨一滯,氣道:“她倒是說的很輕巧,讓周家休了她。可是我二伯不想答應,還指望她當幾年的丫鬟,哪天再回來哩。”

菊花似笑非笑地說道:“你們想讓周小滿等她幾年?不管咋辦,都要小燕點頭才成,不然的話,幾年后照樣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那時要如何對周家交代?”

李長雨點點頭道:“是這樣,如今想要求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也不容易,看來只能讓周家寫休書——ˉ小燕怕是不會回來了。”

菊花幽幽地嘆了口氣,這種人生的選擇,真的很難判定對錯。不到最后,誰也不能就說她的選擇是錯的。就算后來后悔了,那也并非一定就是選擇錯了。

日子過得怎么樣,到底是各人自個的感覺,就跟腳上的鞋子是否舒適一樣,與貴重華麗與否無關——再軟再珍貴的皮質,也不過是達到跟鋪了棉花的布鞋一樣效果。

感嘆一番,還是照常過自己的日子,秧田里的禾苗揚花抽穗的時候,人們大多在玉米地、山芋地、黃豆地里忙活。

有菊花在家忙家務,何氏便經常下地干活,不過是收工的時候,回來早些給菊花幫把手。

“菊花,這嫩荷葉掐了干啥?”這天晌午,何氏帶了幾張嫩荷葉回來,問菊花要這東西做何用。

菊花急忙接過來,舀水清洗,一邊對何氏道:“墊著蒸饅頭,有一股清香味兒。”一邊將洗好的荷葉剪成一塊塊的,再把發面搓圓了放在上面。

全部做完,就擱在一旁等著發酵,這邊又騰出手來開始炒菜煮飯——饅頭發好了下午蒸了晚上吃。

何氏見菊花忙得團團轉,全無平常的悠閑,雖然汗如雨下,卻麻溜之極,便趕快抹了把臉過來幫忙。

一頓飯做完,菊花賴不住汗濕衣透,回房換了套干爽的衣裳,出來正好見張槐和張大栓回來了,兩人從驕陽似火的日頭下走進家門,那渾身也是濕透了。

菊花急忙對張槐道:“槐子哥,快來換件衣裳——這汗濕了穿著難受哩。換了下來我一塊洗。爹,你也換一件吧!”

張槐猶豫了一下,說道:“下午還要下地,換一身衣裳還是要汗濕,不是叫你費事洗衣裳么?往常都是這么過的,就甭費事了。”

菊花忙拉他進房,用手牽起他胸前濕漉漉的衣襟,皺眉說道:“穿這濕衣裳不難受么?這么換下來也容易洗—揉一把就干凈了;要是等捂干了再出汗濕透,那衣裳都干硬發餿—-—難洗的很。你只管換吧,以前特別熱的時候,我爹和我哥他們都是一天換兩遍的。又不是沒衣裳換。來,就穿這件舊的,昨天剛補好,多洗幾遍也不大心疼。”

她從柜子里找出一件帶補丁的舊短褐,摧槐子換下。

槐子見她堅持,便接過衣裳,沖她微笑道:“那我先去洗一把,再換上。”

兩人出來,到井邊打水清洗。菊花將槐子跟自己換下來的衣裳揉進盆里,回頭問張大栓要衣裳洗。

張大栓呵呵樂道:“爹皮厚的很,就穿這衣裳干活,晚上再換吧。菊花,你不用管爹,該咋辦你娘會摧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