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婉音正整理東西的時候,周瑞靖卻是從書房回來了。..看擺了一屋子的東西,不由笑了:“怎么這么多東西?老夫人給的?”說著便是仔細看了看,隨后越發笑起來:“看來老夫人是將壓箱底的東西都拿出來了。竟是這樣舍得。我可從未見過老夫人這樣大方。”
“說得好像老夫人多小心眼似的。”顧婉音嗔怪的看他一眼,笑著讓素琴他們幾個將東西裝好,才又看向周瑞靖言道:“若是老夫人聽了這話,指不定多傷心呢。她這樣在意重視,還不是為了世子爺?”
周瑞靖唇角微挑,笑著言道:“這么寫年,我還真未見過老夫人這樣過。就是三嬸和二嬸懷孕,也沒見有過這樣的時候。
顧婉音笑著應了一聲,卻是沒有再接話下去。人老了,自然越發重視子嗣繁衍,開枝散葉。而且,她現在懷的,是周家的長子嫡孫。是周瑞靖第一個孩子。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老太太都會如此。只是看著周瑞靖如此在意,她倒是不好多說了。
顧婉音想著昨夜里的事情,不由嘆了一口氣,輕聲對周瑞靖道:“世子爺得空了好好勸勸瑞明吧。我那三妹妹性子是有些驕縱,若是真有什么不快的,請他多多擔待幾分才是。”
周瑞靖卻是搖頭,“兩個人相處,只讓他們自己去摸索才是。一味忍讓,將來反而怨言更多。對了,今兒我得到消息,秦王和晉王回京了。同時帶回了河北知州貪污堤壩修繕款項的證明。今日早朝時候圣上龍顏震怒,發了很大的火氣。連辦了幾個有牽連的官員。這幾個官員,都是在反對立秦王為太子的事情里說過話的。”
顧婉音心中一動,手中的動作頓住,抬起頭來驚疑不定的看向周瑞靖:“這是秦王在清除異己?圣上呢?難道看不出來?”
“大約是秦王的動作。只是這幾個人也的確是有牽連在其中。倒不是秦王冤枉他們,只是被秦王抓住了把柄就是了。其實我在回京的之前,是看過那賬冊的里頭的確是有他們牽連在其中。還有其他幾個官員也牽連著,只是那幾個都和秦王有些關系,所以······”周瑞靖的聲音有些發沉,墜墜的讓人聽了心里緊張得厲害。./
顧婉音只覺得手心都出了一層粘膩的汗水聲音也是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秦王的確是借機鏟除異己的,是不是?否則怎么會只告發了那幾個反對之人?只是,晉王不是跟著一起去了嗎?難道晉王沒有發現什么異樣?”
還是說,秦王的勢力,已經達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你放心,秦王動不了我們鎮南王府。一日我父親掌著兵權,他就一日不敢輕舉妄動。”周瑞靖微微一笑眸子里多少有些狂妄:“我們身上讓上位者忌憚的東西,何嘗不是我們的保護符?否則,當初若真是為了周家不被猜忌,周家就不該繼續選了鎮守邊關這條路。許多人覺得位極人臣在京中做官,做上位者身邊寵信之人才是真真的風光無限,富貴逼人。可是他們卻不知曉,掌握了兵權,有了讓上位者忌憚的東西只要自己行得正,不犯錯。那才是真真的長久穩固。寵臣多如過江之鯽,一夜富貴或是一夜衰敗都是常事。可是將才則不同。”
“世子爺說得是。”顧婉音細細想來的確是這么個道理。京中的官常換,可是邊關的將領們,卻是不能換也不敢換。一來,人心難以琢磨,不是每個大將上位者都敢全心信任。二來,底下的將士們也不會隨意將生死交給不熟悉不敬佩的大將。帶兵怕的是什么?最怕軍心不穩。怕將不服眾。
只是,秦王如今如日中天,若是他鐵了心要為難周家,周家也是麻煩。
“其實我當初調查的結果,和秦王呈上來的結果有很大的不同。”周瑞靖頓了頓,看一眼顧婉音的反應之后才又言道:“若是我沒猜錯的話,秦王應該是也拿了好處的。堤壩銀子,又一半都重新運回了京城。”
顧婉音幾乎說不出話來,只覺得滿心震驚:“秦王他怎么敢——這要是查出來——”
“我不是都沒能查出來?我當時若是執意去查,只怕秦王會狗急跳墻。所以我才選擇了回京。”周瑞靖微微挑唇神情有些譏誚的味道。只是不知道譏諷是他自己,又或者是另外什么人。
這次顧婉音是再也說不出什么話來。周瑞靖這番話帶給她的震撼太過強烈,她一時間只覺得如墜夢里。
“我想,秦王拿了這些銀子,不僅是為了銀子,更是悄悄的布局。”周瑞靖卻是自顧自的徑直下去:“我猜想著,他接下來會再次試探咱們周家的情況。我若是沒猜錯,他是在殺雞儆猴。從現在開始,咱們須得處處小心了。好在這段時間我都在家中,你也不必太過擔心。橫豎外頭的事情有我呢。你只管好好養胎就是。”
頓了頓看一眼顧婉音滿面震驚的樣子,不由笑著搖搖頭,握了她的手輕聲道:“我說這些,是讓你心里有個準備,可不是讓你憂思焦慮的。”
顧婉音回過神來,抬頭對上周瑞靖帶著一絲擔心的眸子,微微一笑卻是主動投入了他的懷抱,輕輕將頭靠在他的胸前,聽著胸腔里有力的震動,輕聲道:“我自然是相信世子爺的。只是世子爺在外頭行走
也要千萬小心。”秦王已經開始動作,想必不久京城里便是要徹底的風云動蕩了。
用過午飯沒多久,便是有人來找周瑞靖,周瑞靖就去了書房。°顧婉音則是歇了中覺。睡了也沒有多大一會,顧婉音便是聽見外頭有人特意壓低了聲音說話,靜靜的等了片刻,見外頭人沒有進來的意思,便是出聲問道:“什么事兒?”她屋子里一向是睡覺時候若沒有重要的事情,是決不會過來打擾的。
片刻后碧梅輕手輕腳的進來,低聲回道:“是陶姨娘過來了,說是想當面給世子妃道生恭喜。我們說世子妃睡下了,她卻是不肯走,只等在外頭呢。世子妃您看,是ˉ——”
“服侍我起吧,反正也是醒了。”顧婉音也沒有立刻答話,反而是沉吟了片刻才輕聲答道。陶氏是二老爺的愛妾,她若是真不見,回頭二老爺心中必定覺得她輕狂。況且陶氏說是恭喜她,她也不好駁斥了這個面子。最重要的是,她對這個陶氏,實在是有些好奇。
能讓二太太如此失態又讓二老爺如此神魂顛倒近乎癡迷,陶氏也算是個角色了。以前陶氏沒進周家的大門也就罷了,可是一旦進了周家的大門—她也該好生防備著才是。雖然是二房的事情,可是有句話卻是:城門失火,池魚遭殃。
穿戴整齊顧婉音走出去,果然瞧見陶姨娘一身月牙白繡花的裙子坐在椅子上等著她出現,頭上只一朵芙蓉花,外加幾根鑲東珠的簪子。耳墜是紅珊瑚,盈盈的墜在頸邊頰側,襯得肌膚白膩,欺霜壓雪般。雖說是極為簡單質樸的打扮,可是陶姨娘穿著卻并半點寒酸之意,反而顯得清高溫婉,絲毫看不出只是一個姨娘的樣子。
見了顧婉音,陶氏便是放下手中茶盅,笑著站起來朝著顧婉音盈盈行禮:“世子妃。”
“陶姨娘不必多禮。”顧婉音微微一笑,嘴上客氣著,可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受了她這一禮。雖說陶氏是二老爺的枕邊人,可是她卻也是正經的世子妃。若真要論起來,二太太見了她也是該行禮的。只是二太太卻是她正經長輩,所以也沒人計較這些。至于陶氏么——既不是正經主子,自然是不用在意。
陶氏自然也是明白這一點,也不見她面上有半點不情愿。
“陶姨娘坐吧。”顧婉音坐下之后,見陶氏還站著,便是笑著出聲言道。心里卻是暗暗點頭,怪不得二太太在陶氏手底下吃了憋。這個陶氏的確是個沉得住氣的。不說旁的,這份容忍的氣度就是二太太所不及的。
陶氏得了這話,才又坐下了,口中卻是歉然道:“說起來,也是我唐突了。竟是沒想到這會子正是午睡的時候,驚擾了你睡覺了。”
顧婉音笑容不減,輕輕的抿了一口紅棗茶:“如今天冷了,其實也不必午睡了。只是我不知怎么的身上總是困乏,這才想睡呢。倒是勞累了陶姨娘在外頭等了半天。實在是我的不是了。”若是真覺得打擾,陶氏就不會在這里死死的等著。既然等了,這句話便是一句客套話。不過陶氏那樣誠懇的語氣,倒是讓人生不起氣來。
陶氏面上笑起來,很是輕快的言道:“懷孕了都是i這樣的。當初我懷著青哥兒的時候,一天十二個時辰,我倒是要睡七八個時辰。身上也總是覺得疲乏勞累得很。”
顧婉音微微笑著,卻是沒有答話。一旁的碧梅卻是皺起了眉頭來——青哥兒是什么身份?如何和顧婉音懷中的孩子想必?這個陶氏,看著是得體的,說出的話卻是讓人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