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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而不死是為賊。”老人躺在長椅上，表情平靜，眼神空洞，就像是對這個世界毫無留戀。“這是把我也罵進去了。罵的好啊，罵的好啊。老而不死不是賊是什么？”

姜立仁侍立在一邊，低頭躬腰，看起來非常的謙卑恭敬。

“我不問事實真相。這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事實真相啊？再說，我現在看到的，聽到的，不就已經成了事實真相了嗎？”老人看起來很有述說的欲望，可是說話時卻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仿佛這事情和他沒有任何關系，他也毫不關心。他說的只是隔壁的家長里短。“我只問你是怎么處置的？”

“依家法處置。”姜立仁低聲說道。

“依家法處置。”老人喃喃說道。“依家法處置。”

重復兩遍后，老人不再說話，姜立仁站在那兒也保持著沉默。

這種事情，說多錯多。

再說，事已至此，多說又有何益？

以老太爺的人生智慧，什么事情他看不透徹？沉默比說一萬句冠冕堂皇的謊話更加有力度。

老人眼神緊閉，一動不動，看起來就像是已經睡著了。

當然，這是假象。

姜立仁清楚，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老太爺發飆前的征兆。

自己打破了他的幻想，打斷了他的計劃，讓他人生中最重要也最想完成，甚至是最后一件事情半途而廢想必他的心里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怒火吧？

那就發泄吧。

他早預料到了這種結果。

果然，就在這時，老人的呼吸聲音突然間變得急促起來，他那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的面部表情也憋成了紫紅色。他的眼睛突然間睜開，那混沌發黃的眼神閃發出凌厲的擇人而噬的殺意。

“我說了，給我一點兒時間，給他們一點兒時間。”老人嘶聲吼道。“為什么那么著急？為什么那么著急？”

姜立仁的腦袋這才微微抬起，他的腰板也在這一瞬間挺直，溫聲說道：“不是我著急，是他們太著急。”

“他們？他們是誰？”

“是關家。是董家。也是其它所有在期待著，在觀望著我們姜家一步步滑向深淵的家族。他們是虎狼，是毒蛇，是巨大的蛆蟲只要給他們一點兒機會，他們就會趁虛而入趁勢攻擊。”姜立仁的聲音不疾不徐，但是說話的語氣卻有讓人不敢質疑的威嚴。“怡然和關心的聯姻是引狼入室，偏偏有些人還不知危險竊竊自喜既然做為姜家的家主，我就有理由為姜家解決掉這些矛盾，把他從泥潭里面拖出來。”

“你拖的出來？”

“我不能。”

“誰能？”老人家冷笑。“你的好外孫唐重？”

姜立仁毫不猶豫，說道：“他行。但是，只有他一個人，不行。”

“還有誰行？”

“姜可人。”

“他們母子？”老人笑的更加凌厲。“一個是你女兒，一個是你外孫。你倒是舉賢不避親？”

“因為他們賢，所以我才不避親。”姜立仁說道。“如果姜如龍才干勝唐重，我不介意大局滅親可惜，我給過姜如龍機會，但是他撐不起來。”

“你幾時給過他機會？”

“我沉默這么多年，就是在給他們創造機會。”姜立仁據理力爭。“我不發言，不管事，任其自然。可是，他卻沒有站出來的覺悟。先沽名釣譽，為了一個天才畫家的美名而游山戲水浪費時間無所作為。他以為，不爭便是爭。所有的一切都理所當然應該是他的。這樣的人才，能是人才？這樣的繼承人，能夠撐得起我們百年姜家？”

“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個家主的領頭羊如果做不到心狠手辣臉皮厚的話，他又怎么能夠守得住這份家業？又怎么能夠保證我們姜家不被別的家族吞噬？如果他聰明，他應該抓住我沉默的時機站出來。如果他有才干，他現在已經是姜家當之無愧的領導者，而不僅僅是被‘姜家長輩看好的晚輩’。如果他的手段再毒一些心腸再狠一些他早就是我姜家之主了。還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再說，他會淪落到今天這般地步，已經證明他能力不足格局不夠。”

“你說的這些問題我都知道。所以我把唐重推出來磨刀”老人努力的想要坐起身體，可是努力了幾次，卻只能無奈放棄。

在這個過程中，姜立仁站在原地不動，并沒有上前幫忙。

世事就是如此。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錯。直到這個時候，你仍然沒有放棄姜如龍。你也沒有放棄他們”姜立仁點頭。“當唐重這條兇猛的鯰魚丟進池子里面時，確實攪動了一池死水。但是，當那死水里面養的池魚面對唐重這條野魚時，屢次交鋒，可曾占過一丁點兒的便宜？”

“唐重倚仗了姜可人姜可卿的幫忙，可是姜如龍呢？姜如龍身后站著整個姜家還包括父親你。結果呢？他和唐重交鋒的結果你也都看見了。”姜立仁出聲說道。提起唐重的時候，臉上還帶著一絲不怕被老太爺忌恨的笑意。“所有人都以為老太爺最愛唐重，也最護唐重。可是，這份愛和護也只是為了把他更加決絕的推到姜家眾人的對立面一開始，你就把唐重立為大家攻擊的靶子。唐重不能反抗，也反抗不得。”

“唐重知道。但是他心念你的恩情，所以聽之任之。姜如龍也知道，所以他借力打力，屢次對唐重下死手。最可悲的是，有些人竟然看不明白當真在心里妒忌唐重受你寵愛，千方百計的想要把唐重逐出姜家。”

“他們怎么就不想想，唐重在姜家收獲了什么？除了這無數人的仇恨和各種殺招詭計，他還收獲到了什么？他一無所有，為什么不干脆離開？為什么還厚著臉皮留下來？唐重這把磨刀石是夠格的。至少，他有著做一塊磨刀石的覺悟。可是，你要磨的那些刀實在太過脆弱了，不僅僅沒有磨礪自己，反而被磨刀石所傷還又能怪得了誰來？”

“誰說他一無所獲？他不是收獲了整個姜家嗎？”老人的拳頭握緊。“你當真要把我姜家百年基業給他？要知道，他姓唐，不姓姜。”

“不，我不會給他。我不會把姜家給他。正如老太爺說的那樣，他姓唐，不姓姜。”姜立仁說道。“我會把姜家交給姜可人。她姓姜。”

“但是她兒子姓唐。”

姜立仁看著姜老太爺憤怒的表情，說道：“老爺子，你贏了一輩子，知道這次為什么會輸嗎？”

“因為你出賣我。因為我被自己的兒子出賣。”

“因為你放不下。”姜立仁說道。“你太想贏了，所以最終導致的結果反而是輸得一塌糊涂。”

“你這是在教訓我？”

“我只是在和你探討。父子間的探討。”姜立仁說道。“我也想贏。但是我知道，要有所得，必先有所出。你和唐重聊過，知道他的理想嗎？”

“他要打造屬于自己的豪門。”老太爺說道。

“是啊。他要打造屬于自己的豪門。”姜立仁感嘆的說道。“這應該是你們第一次私聊時他提到的吧？那個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自己所要面臨的局勢，他擔心你會忌憚他，所以立即就向你表達了他自己的心跡。他志不在此，他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標，并不會在姜家這個盤子里搶奪肉食可是，老爺子，你不相信。你仍然在后面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那個尷尬的讓千人詛萬人罵的位置。”

“我是為了姜家。”

“是的。我承認。你是為了姜家。如果姜如龍等人能夠磨礪起來，然后順利的執掌姜家大權，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畢竟，姜如龍身體里可是純純正正的流著我們姜家的血液可是，他撐不起來。我記得老太爺生日的時候，姜如龍送來一幅《虎嘯群山圖》，并且讓唐重現場點評。我還記得唐重的點評是，姜如龍心中格局不夠。老太爺當時也附和著來著。老太爺當時的附和是真心還是假意？現在，又怎么理解當時的那番點評？”

“”老人沉沉嘆息。卻沒有言語。顯然，他被姜立仁給戳中了心事。

“攘外必先安內。姜家內部不穩，必然容易產生動蕩。動蕩之時，便是其它各家動手之日。所以，我不得不出手了。”姜立仁說道。“老太爺放心，姜家還會是姜家，而且是更加強大的姜家。當然，唐重的位置不再是一塊磨刀石。他是一把刀，一把披荊斬棘開疆拓土的尖刀。當唐重所代表的唐家成為國內頂級豪門之日，也是我們姜家威風赫赫之時。兩位一體，同進共退。”

“這才是正確的路。這才是姜家應走的路。”姜立仁看著躺在藤椅上的老人，說道：“父親，你走錯了。”

（PS：幾天沒更新了，老柳很愧疚。不為少數者的質疑，只為大多數朋友的關心，我覺得有必要在這兒通報一下飯飯的情況：手術早就做好了，但是信陽的醫療條件太差，不能確定筋脈是否接好，所以我們現在趕到廣州做檢查。傷口有些發炎，還得做進一步的治療。暫時還不能拆線。

第一，為了榮耀。第二，也為了贖罪。這個月的更新少的可憐，爭榜之時，必然要加快更新。那樣的話，可以彌補一些對老柳更新失望的讀者。

當然，如果柳下飯小朋友的手指康復情況不樂觀，那你們就當老柳放了一個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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