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君子之交淡如水西風緊
第一百二十一章君子之交淡如水
“你到底是要走還是要讓?”張寧對馬車上的人說道,隨即回頭看了一眼。[愛讀書,就愛分享。:]王振對這種小動作非常內行,一瞧就明白了,忙說:“您是當官的大人,先走先走。”
張寧遂叫馬夫牽著馬繼續前行,到了正覺寺門外,他便對馬夫說道:“你先牽馬回去,我進去燒柱香去去晦氣。”
正覺寺里有和尚,也能現場買到香,價格比市面上貴得多,不過香客們掏錢給寺廟也算是積德行善,所以賣香燭油等物也是正覺寺的一大收入。張寧便掏了些銅錢,隨意買了點香到正殿里點上拜了拜。
寺廟里人很少,大約這個時間段官吏還沒到下值的時候、普通百姓各有各的事,又是下午,張寧只碰到兩個來拜佛的陌生婦人。
他在寺廟里呆了一會兒,果然就見王振走了進來。張寧遂走前面沿著正殿屋檐轉過墻角,等著王振過來,便小聲道:“剛回京,可能有廠衛盯著,謹慎些好。”
“平安兄說得對。”王振忙點頭,“此次出京有何進展?”
王振說罷沒聽見吱聲,便去瞧張寧的臉,只見他垂頭皺眉想著什么的樣子。過得一會兒,他便把手伸進袖袋,拿出一張紙來遞過去:“這個你拿著,看完就明白了,不用細述。”
王振一時好奇忙打開瞧了一眼,脫口道:“草擬奏章……平安兄的親筆?就是剛才你到皇城呈送的那份奏章么?”
張寧點點頭:“一字不差,不過這一份字跡比較潦草,涂改過一些字句,將就著看吧。”
王振的臉頓時露出異樣的紅光來:“干爹說了,上回的事真是靠了平安兄,不然咱們可得吃個糊涂虧。你放心,干爹是個厚道人,也是個明白人,肯定記得平安兄這份情;就連咱家也不是那忘恩負義之輩,誰對咱們好誰對咱們壞,咱家分得很清楚!而平安兄就是對咱家好的人!”
靠說得這么基情四射,張寧一時有些不適應,主要因為原本就厭煩王振這家伙。張寧便正色道:“王兄用不著這樣說,這世上真對自己好的人只有父母和最親近的人,其它的關系,還是淡點好。”
“也是這么個理兒,君子之交淡如水嘛!嘿嘿!”王振高興道。
張寧一聽,知道他沒聽明白自己話里的意思,自己的意思其實是世人誰也不欠誰,都是為了利益,如果能互利共贏自然能交好、沒有實質矛盾只要言語投機也能結交,利益一旦沖突就說不清楚了……就像胡瀅,當初和張寧的關系也還不錯的,又是永樂時代一起過來的,算是老交情,胡瀅也有心拉攏過張寧為盟;結果呢,一件香灰案,什么都蕩然無存。
“此地不便久留,我便不多說了,先告辭,后會有期。”張寧抱拳道。王振也急忙藏好那張紙,拱手回禮。
張寧遂步行回家,發現小妹不在家里,趙二娘說在羅幺娘家里還沒接回來,徐文君已經取接了。
他便徑直回自己的臥房,拉把椅子坐了下來。路上顛簸,回來又在皇城正門“站軍姿”站了一個多時辰,著實有些累了。但思維卻相當活躍,掛念的事兒太多。
趙二娘沏茶進來,說了幾句他走后家里的情況,但見張寧支支吾吾心不在焉的樣子、又一臉的疲憊,她便在身后做了個鬼臉,知趣地走了留他一個人靜著。
諸事牽掛,腦子里冒出來的最清晰的事還是剛才把奏章草稿給王振的情形。當時在腦子里過了兩遍就下決定了,這其實是相當嚴重的一件事,倒不是因為張寧草率決定,他心里清楚,無論權衡多久最終自己還是會那樣做。
王振是王狗兒的心腹,與王振勾結實際就是和王狗兒結盟,內外勾結被查實了肯定很嚴重;又把奏章原稿授予王狗兒,總之張寧是牽連進去、陷進去了。
他也沒后悔這樣做,如果是出京之前肯定會顧忌諸多,而現在他不愿意置身事外。無論自己有沒有那個能耐,先試試再說;而今王狗兒遇到危機,他毒死了永樂帝肯定提心吊膽,這時候張寧支持他就是一種投資,幫他渡過難關,正是雪中送炭之時,張寧將來能多一份能量。
一個空靈的聲音輕輕響在而側:你是怨我拖累你?
他把手伸進衣服里,拿出那根足鏈來瞧,偏西的陽光正好在窗前,陽光下竟然能發出五色光彩,十分漂亮。張寧細看之下,只見金鏈子之間鑲嵌著許多多面形的寶石,所以被陽光一照才能五彩繽紛。這條鏈子肯定是貴重之物,價值不菲。
張寧一面看一面想著它戴在腳踝上的樣子,過得一會兒,便轉身去箱子里翻找,從一個上鎖的盒子里拿出了一個菱形紅綢小包,是個吉祥符。
他琢磨了片刻,覺得把這個吉祥符穿在那條鏈子上,既便于保存又像一條項鏈一樣。有時候他一個人呆著確實會干一些無聊事,現在正是如此。他便找出一把削瓜果的小刀子出來,在綢包上弄個孔,搗鼓著把鏈子穿上去。
不料剛弄好,忽然就聽到了“嘎吱”一聲掀門的聲音,他急忙把東西放進懷里,可惜晚了一點,已經被羅幺娘看見了。羅幺娘頓時一臉生氣,走了過來伸手道:“拿出來。”
張寧立刻想起以前在馬背上的場景,她氣憤地奪過張小妹的抹胸使勁撕,吃奶的力氣都要用出來了,然后當垃圾一樣扔掉。張寧想到這里如何肯交?他瞪目道:“你要來何用,又給我弄壞好好的東西你干嘛破壞,沒事敗家么?”
后面張小妹也看見張寧的紅綢包了,她當然明白是誰的東西,臉色頓時一紅,低頭看著腳。徐文君則用同情的目光看過來。
羅幺娘生氣地說:“什么人送你的,你出去一趟是不是在外面和什么女人來往?你給我拿出來。”
張寧拉下臉道:“反了不成,這家里究竟誰說了算?夫妻尊卑都搞不清么?”
“我還沒過門呢,你就這樣!”羅幺娘哭喪著臉,“就這樣勾三搭四的!”說罷轉身就拂袖而去。
小妹回頭看了一眼,急忙跑上來就拿軟軟的柔荑拽住張寧的手:“哥哥,你怎么不和她解釋解釋?看把人氣走了,趕緊追回來!”
張寧經她一提醒,想起不僅有鏈子還有綢包,綢包不是小妹給的么?這事兒完全能說清的。想罷急忙追了出去,剛出門走到屋檐下,就看見羅幺娘正磨磨蹭蹭地還在洞門口,她恰巧回頭來看,又不巧和張寧四目相對,遂一扭頭疾步出門了。
張寧忙提起官袍下擺跑了幾步,追到月洞門喊道:“給我站住!”
羅幺娘真就站住了,回頭憤憤道:“你還那么兇,難道是我做錯了不成?”
“東西是小妹給的,不信你問她。”張寧道。
羅幺娘愣了愣:“她給你那東西做什么?你在京里不是每天都能見?”
張寧道:“前年我參加鄉試后不是遇上了災禍?小妹給求的符,我一直拿它保平安呢。剛才你那副急色的樣子,交給你還了得,肯定給撕壞,我的平安不是沒了?”
羅幺娘那么大個人,畢竟是娘們,幾句話就給哄好,她安靜下來,沒好氣地說:“你才急色!”她頓了頓又道:“你真是……一直想著你家小妹,出門幾個月可曾想過我?”
張寧見她好了,便說道:“回院子再說吧,叫人看見咱們吵像孩兒一般一會好一會壞,也不怕人笑話。”
羅幺娘遂跟了上來,進了內院便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人家問你呢,想沒想我?”
“想……”張寧無奈道,“反正我會遲早會娶你過門,都說定了的,你還沒事鬧騰什么?”
羅幺娘不滿意道:“現在你就厭倦人家了?那你為什么要娶我?”
張寧揉了揉太陽穴,頭疼道:“哪里厭倦你了?我從來都覺得幺娘是很好的一個女子,而且已向楊大人下禮,難道咱們沒事就出爾反爾?”
“就因為這個?”羅幺娘總覺得不太滿意,但她轉念一想,又有些黯然道,“你說得也對,好像成親都是這樣子的。”
張寧耐心地好言道:“想通就對了,古時男耕女織,今時男主外女主內,眾人都是如此,各盡自己的責任過好日子就行了。你也改一改脾氣,醋勁那么大,你看官僚富商,幾個沒有小妾的?咱們家要特行,我也不是清流派的人。”
“我何曾允許你納妾了!”羅幺娘感覺自己上當。
張寧小聲道:“人跟著咱們過活,和家里人一樣,又進出臥房鋪床疊被,不是妾你當人是什么?妾室又不會搶你的位置,你操什么閑心。”
“好……吧。”羅幺娘道,“我退讓一步,但是以后這種事必須要經過我的同意,我覺得人還行,你才可以。”
“自當如此。”張寧隨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