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個佛敵!”
董太師驚怒交集,感受到多年未曾感受到的死意,身上的瓦藍長衫突然膨脹起來,浮現出寒冰之色,生生抵住弒佛劍。
原來一襲長衫便是一幅畫卷,繪畫著千年寒冰、萬載凍土。
小安劍鋒一轉,寒冰碎,衣衫裂!
董太師狼狽后退,大為驚駭,他這身“寒玄畫衣”乃是一件防御至寶,竟然抵擋不住她一劍!不過總算是爭取了些時間,陡然展開雙臂,一聲厲喝:“百畫萬象!”
百卷畫軸一起展開,既有山水人物、花鳥魚蟲,也有地獄惡鬼、天界妙境,每一幅畫都各有妙用,或為三次天劫的強大存在,或可衍化出冰火雷霆的強術,變幻交織成千般色彩,萬般顏色。
而百畫合一,便可自成領域,包羅萬象。
他一人之力便可抵得上數十名大修士聯手,太師為三公之,絕非浪得虛名!
百卷奇畫剛剛展開,血光一刷,全都消失不見,落入一面血色長幡中。
“空間法寶!”董太師臉色一變。
小安右手持劍,左手持幡,依舊是面無表情,仿佛早已料到的一切。
皓腕上一串骷骨念珠飛散而出,化作一顆顆骷髏頭噬咬董太師全身上下,尖牙利齒迅將護體真氣撕裂,接著撕咬血肉。
但奇異的是,無論骷骨魔如何撕咬。董太師身上的傷總能迅愈合,且沒有一滴鮮血流出,三昧白骨火也無法將之引燃。仿佛在這里的只是一個沒有血肉的傀儡畫像。
董太師任憑骨魔噬咬,冷冷注視著小安。
此時此刻在遙遠的龍州,太師府最深處懸掛著一副董太師的自畫像,正是一樣的身姿與表情,骷骨魔咬在何處,畫像何處便破損一點。
這是畫家的至高絕學——畫魂替身!
畫魂不滅,替身不亡。本體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同時免疫了許多特異的攻擊。無論是律宗律令還是三昧白骨火都被克制。
畫家最弱的一環便是自身,縱然能操控許多幅強大畫卷,但若是自身被擊破就一切成空,所以創造出這等神奇法術。當敵人想要以刺殺取勝。便要生生撞在鐵板上,反倒要落入重圍之中。
“區區一件法寶,也想困住我的百卷奇畫,佛敵,今日定要讓你隕落于此!”
董太師催動百卷奇畫,在血海幡上激蕩起色彩斑斕,便要突破而出。
小安舍了血海幡,雙手握住劍柄,一雙赤足白皙的近乎透明。輕輕踏在黃沙上,卻沒留下任何痕跡,再一次揮劍。
這一劍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仿佛與天地同在,不見一絲凌厲。
董太師眉頭緊皺,這佛敵的劍道簡直強的匪夷所思,諸般手段能使強大詭異,難怪能在明珠城造下那般滔天大惡。若非有畫魂替身。只怕今日要在陰溝里翻船。
但當他對上那空寂的雙眸,驀然有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大恐怖。一定有哪里不對!再想要后退,被骷骨魔噬住,已然太遲。
劍鋒劃過他的脖頸,一縷血花飛濺,在半空中燃成三昧白骨火。
太師府中自畫像上,忽然裂開了一道口子,原本無論骷骨魔如何撕咬,破損的也只是畫像,而這一道口子卻割破了畫紙,正落在他的脖頸上。
“這怎么可能?!”
董太師瞪大了眼睛,充滿了不能置信,死寂吞噬了全身,不由用雙手捂著脖頸,像是凡人一樣跪倒在地。拼命想要遁出元嬰,但在體內元嬰的脖頸上,卻有著同樣的傷痕。
鮮血從指間溢出,落在黃沙上,騰起一朵白色火焰,他努力仰起頭,那張絕美的容顏依舊面無表情,夜風揚起白衣黑,仿佛是死亡本身。
轟的一聲,蒼白火焰蔓延開來,籠罩了整副自畫像,轉瞬燃成灰燼。
一切都在轉瞬間生,其他人都還沒弄明白生了什么,便見董太師燃燒起來,蒼白火焰從七竅噴涌而出,心中驚懼交加:
“師傅!”“太師!”
褚丹青氣喘吁吁的飛過沙丘,驚呼道:“不要!”
半月之前,他為了進入畫冢來找李青山保駕護航,才知道李青山已不在這方世界,心中大失所望,本打算自己來赤州闖一闖,小安卻主動接下此事,因為這是他許下的承諾。
一路上他們之間沒有只言片語,她比記憶中任何時候都要陌生,絕色容顏帶給他的不是吸引而是恐懼,甚至無法在心中為她勾勒出一副畫像,徒然一片空白,似能吞噬所有顏色。
片刻之前,她忽然加飛去,他心中便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好不容易趕上來,卻正好看到這一幕。
董太師在畫家門徒心中的地位極高,褚丹青也曾臨摹過許多他的畫作,若非萬不得已,絕不愿與之為敵,沒想到她已經把人給殺了。
小安抓回血海幡,吐出百卷奇畫,無主之物,頹然落地。
再隨手一揮,便將在場所有修行者都卷入血海中。同時揚起皓腕,骷骨念珠升上高空,飛散向四面八方。
滔滔血海將所有修行者吞噬,只吐出他們身上的法寶法器。
那些被董太師揮散的修行者,全都被骷骨念珠洞穿擊殺,燃成一團團三昧白骨火,在夜幕將臨的沙漠上非常耀眼。
于是無人生還。
沙漠又恢復沉寂,唯有風聲唏噓不已。
一輪殘月不知何時升上天空,與夕陽無言相對。
褚丹青目瞪口呆的望著這一幕,憤怒質問:“你都做了什么?你為什么要殺他們?他們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小安驀然回,空寂的眼眸止住了所有話語。
褚丹青心神戰栗,忽有一種明悟,她是真的會殺了自己,猶如殺這些人一般,將他們聯系起來的只是李青山一句承諾罷了!
正在這時,在夕照與月華的交匯中,半空中的海市蜃樓忽然迸出瑰麗的顏色,千變萬化,美輪美奐。
日月同輝,畫冢開啟!
但這瑰麗變幻卻不曾有絲毫映入她的眸中,遙望著無盡夜空深處,終于開口:“你該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