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守義和何氏要連花兒在借據上按手印,連老爺子和連守仁都吃了一驚。
“二弟,你這是啥意思。花兒她一個姑娘家,咋好讓她來按手印。爹才是一家之主。”連守仁忙道。
“大哥,凡事都有個萬一。花兒話說的好聽,可到時候如果拿不來錢還債,就得用家里的房子和地。你幾個侄子還都要靠著這些吃飯娶媳婦那。”連守義笑嘻嘻地道,“再說了,這錢不就是花兒用的,她簽借據是天經地義的。”
“大哥,俺們知道你心疼閨女,可花兒馬上就是孫家的少奶奶了,也不好讓咱們窮人替她背債吧。”何氏道。
老金聽出了一些門道,“這錢,是秀才相公家大姑娘要借的?”
“不是。”
古氏和連花兒正在門外,聽見這話趕忙走了進來。
要讓連守義再說下去,連花兒打碎了玉佩的事情,就要露餡。到時候傳到孫家去,連花兒可就嫁不過去了。
“他二叔,有什么話,咱們自家人一會好商量。”古氏對連守義陪笑,“況且,方才都定好了,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連守義只嘻嘻笑,“大嫂,空口無憑,到時候你們做官的做官去了,做少奶奶的做少奶奶去了,就剩下這一大家子給你們背債,那可多冤枉。三弟、四弟,你們說是不是?”
沒錯,連蔓兒暗自點頭。連守仁夫妻為了他們自己,能打主意賣她,還有什么事是做不出來的那。
“二叔,你到底想怎么樣?”連花兒咬牙道。
“花兒,你都說了要還錢,那你還怕在借據上按手印?”連守義道。
“要不然這樣,這件事咱們再商量商量。”連守信道。
“好。”古氏和連花兒都忙點頭,她們可不想連守義將事情在老金面前說破。
“哎呦,秀才相公,你說的準準的,催我把借據都寫好了過來,現在又要商量。不是我說大話,這找我老金借錢的人可都排著隊,五百兩銀子,每天的利息可就不少。秀才相公要是不想借了,可不該擋我的財路。”老金有點不高興了。
“這錢我家一定是借的,千萬給留著。”連守仁忙道。
“只能留一夜,這利錢是要從今天算起的。”老金道。
連守仁送走了老金,連家的人又都坐下來。
“都說好了的,怎么,老二,你還把爹娘放在眼里嗎?”連守仁端起大哥的架子,教訓連守義。
“大哥,咱們兄弟這么些年了,這件事,口說無憑。”連守義道。他方才和何氏商量了,覺得一定要用連花兒的名義借錢才保險。
“老二你怎么能這樣!”連守仁向連老爺子求助,“爹,您說句話。”
“老三、老四,你們倆有啥意見?”連老爺子問。
連守信和連守禮對視了一眼。
“我們都聽爹的。”
連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為了你大哥進學,家里確實是花了不少銀子,讓你們的日子越過越緊吧。我這心里也不好受。這次你們大哥要是選官選出來,咱們這一家子就算熬出頭了。幾個小子年紀小的,能念上書,大的,也能娶房好媳婦,我還讓你們大哥多照應你們。”
“爹,您的心思我懂。大哥選官,是大哥的本事,我就想做個莊稼人,踏踏實實過日子。”連守信道,“能幫大哥的我都幫了,這次蔓兒……”
說到連蔓兒,連守信就再說不下去了,將頭垂的低低的。
不是哭了吧,連蔓兒琢磨著連守信的話,心情有些復雜。
“我和四弟是一個意思。”連守義道。
“這錢花兒一定會還。可花兒不能在借據上按手印,傳出去,讓人怎么想。”古氏也抽泣起來。
“守仁,你怎么說?”
“是不能讓花兒來按手印,爹,您是一家之主,還是您來。”連守仁道。
這個男人,還有沒有一點擔待啊。連蔓兒覺得自己要忍不住跳起來罵人了,扭頭就看見連老爺子一臉的黯然,再一扭頭,又看見連花兒目光中閃著寒光。
連花兒冷冷地打量著屋子里的人。她看的出來,他們都不愿意為她背這筆債,哪怕只是暫時的都不愿意。連老爺子也被他們說動了,心疼了,他怕把這所宅子還有那幾十畝地給賠在里頭。這屋子里,就沒人為她考慮,就是爹娘,也是因為孫郎許諾了納監才肯這么出力。
無論要付出什么樣的代價,讓連家傾家蕩產也好,又或是再來一次連蔓兒那樣的事,誰也不能阻止她嫁入孫家。
現在你們對我是這樣的臉色,等我嫁入孫家,你們才知道我的厲害。
連花兒打定了主意,擦了擦眼角,這才帶著哭音開口。
“我愿意寫字據……”連花兒道,“不過玉佩的事,誰都不能再提。要是讓外人知道,我的親事黃了,這債還不上,到時候一大家子都要吃虧。”
連蔓兒分明剛看見連花兒目光狠厲,轉眼見她就是一副柔弱隱忍的模樣,心中暗暗警醒,這姑娘心機了得。
連守仁和古氏交換了一個眼色,連守義和何氏都是將眼前看的最重,一點虧不肯吃,要是他們堅持讓連老爺子畫押,連守義真鬧騰起來,那他們就前功盡棄了。
“花兒愿意這樣,那就這樣吧。”連守仁道。
大家商議定了,明天早上再叫老金來簽借據,兌銀子。
“天不早了,吃飯吧。”連老爺子道。
“娘,飯都做好了,吃啥菜?”張氏問連老太太周氏。
“家里有啥,這點事還來問我?”周氏沒好氣道。
張氏只好訕訕地走了出去。
連蔓兒也跟著出來,外屋前后門大開,張氏和連枝兒都圍著圍裙,正從大鐵鍋里往外盛飯和窩窩。
“蔓兒你屋里歇著去。”張氏看見連蔓兒出來了,趕忙道,“要不然,讓小七帶著你到外面走走也行。別走遠了,一會就吃飯了。”
“哦。”連蔓兒點了點頭。
連家的正房共是五間,東西各兩間,中間這一間外屋,就是廚房。左右各有兩個大灶和兩個小灶。中間還有一道隔斷,隔斷北面擺放著碗柜、菜墩、還有一些雜物,等于是廚房的操作間。
從這外屋的后面出去,就是連家的后院。后院非常大,全做了菜園子。現在是夏末秋初的天氣,園子里一畦一畦地韭菜、白菜、辣椒、黃瓜、茄子等,都長的非常喜人。一陣微風吹過來,帶著點泥土和綠葉的清香。
連蔓兒深吸了幾口氣,如果回不去了,那么這里起碼沒有空氣污染,食物綠色健康。
在后院看了看,連蔓兒又回到前院。
前院和后院差不多一樣大小,東西廂房各有三間,從廂房到大門口,也被開辟成了菜園子。連家這座宅子,可算是十分周正的農家院子,當初連老爺子買下來的時候足足花了一百五十兩銀子。
連五郎抱了一捆柴禾往上房送,連蔓兒也就跟了回來。
“老四媳婦。”周氏正站在外屋當間,指揮著張氏做這做那。
“把這籃子里那扁豆角炒了。”周氏道。
剛才張氏去問她做什么菜,還被她呵斥了,怎么這么一會功夫,就出來指揮了?
“切細細的絲,別炒老了。”連秀兒跟在周氏身邊接聲道,“也別放蔥花,花兒不吃。多放點香油,花兒愛吃。”
“哎。”張氏痛快地答應了一聲
“你出來干啥,弄一身油煙味。”周氏埋怨女兒。
“娘,我去找花兒說話了。”連秀兒笑著,幾步就進了西屋。
“洗那么多土豆干嘛?”周氏看著連枝兒面前的一大盆土豆,訓斥道,“拿出一半來,讓你娘自己洗。你去摘二十個茄子,晚上吃燉茄子。”
張氏忙從盆里往外條土豆,連枝兒也站起身,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就拿了籃子去后面園子里摘茄子去了。
“這些土豆都切絲,你再洗幾個辣椒炒著吃。”周氏進一步指示道。
“哎。”周氏又連忙答應,將洗好的土豆放在菜板上,切起絲來。
“蔓兒,你呆站著干啥,過來燒火。”周氏看見連蔓兒,立刻命令道。
“啊?哦……”
“蔓兒還沒好,我來燒火。”連五郎就坐到大灶旁邊,要去燒火。
“五郎你該干啥干啥去,這不是你該干的活,讓蔓兒燒火。”周氏道。
“奶,還是我來吧。”連枝兒提著一籃子茄子進來,聽見周氏說話,趕忙道。
“娘,蔓兒才剛醒過來,這活我們娘兒幾個忙的過來,等她好點,再讓她干吧。”張氏向周氏求道。
“孩子們都讓你慣壞了。”周氏橫了一眼張氏,卻也不再讓連蔓兒干活了。又自己走到后面,從碗柜里取出一方五花肉,親自在菜墩上切了一半下來,又切成片,然后又將那一半放了回去。
趙氏這時帶著連葉兒走進來,將另一個大灶的火點了起來。
兩個灶上的大鐵鍋都已經燒熱,周氏就在鍋里倒了油,又將切好的肉片下了鍋,煸炒的出了香味,連枝兒就送上來洗干凈切好的茄子,周氏將茄子倒入鍋里,翻炒了一會,連枝兒又送上水來,周氏又在鍋里放了鹽,就將鍋蓋蓋上。
“好好看著火。”周氏吩咐了趙氏,直起腰來,正看見張氏往鍋里倒油,“那油是不要錢的,禁得住你那樣倒!”
周氏數落則走過來,從張氏手里奪了油碗,自己往鍋里倒。
張氏就端了切好的辣椒和土豆絲過來,要往鍋里倒。
“去把豆角拿來,先炒豆角。”周氏馬上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