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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出去一頭豬,還賣了幾只雞。”小慶很快就將打探到的消息,告訴了連蔓兒。
豬和雞,是莊戶人家現銀子的主要來源。而且,一般莊戶人家的豬和雞都會趕在過年或者過節的時候賣,可以賣上更好的價錢。二郎和羅這個時候賣豬和雞,自然是為了連枝兒添妝。
原來二郎和羅真的沒有向人借錢,而是賣了豬和雞,才置辦了這份添妝。
“人比人啊,”張氏就和連守信嘮叨,“要說rì子過的緊,二郎他們不比老宅緊多了,就是他三伯家,也沒有老宅那些家底。可你看看人家給的添妝,再看看老宅的添妝。”
“羅不管咋說,人家不摳。是正兒八經把枝兒這件事放在心上了。”
“就是這又是賣豬又是賣雞的,讓人有點過意不去。其實她不用花這些錢,自家的東西準備兩件,有那份心意就行了。”
老宅、連葉兒家,二郎和羅家,三份添妝,折射出對連蔓兒家三種不同的態度,還有三種不同的為人處世。
不說老宅,只拿連葉兒家和羅這兩份添妝做比較,兩家都是心意很足,連葉兒家是量力而行,羅這邊則是讓人有些過意不去。
“娘,你不用過意不去。”連蔓兒知道張氏的想法,就勸她,“禮尚往來的事,以后將禮還回去不就行了。咱們還能讓他們吃虧嗎。”
“是這個理。”張氏就道。她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難免將羅這邊和老宅的添妝做比較。“我就是說這個人和人不能比,咱是給了二郎他們東西,還給二郎找了個活干,可咱給老宅的更多啊,咋就一點好都沒得著。明知道不能讓他們吃虧的事。還特意給在哪填點堵。”
“娘,你就別再想這個事了,你不也說了嗎,老宅那邊,就那樣了,這輩子也改不了。咱就別過心,你趕緊,幫我姐收拾東西吧。”連蔓兒就笑道。
張氏也就是跟連守信嘮叨嘮叨。聽了連蔓兒的話,就去幫著連枝兒整理添妝去了。
晚間,大家吃過飯,圍坐說話。連蔓兒就將五郎叫到一邊,兄妹兩個略壓低了聲音說話。小七看見了,也湊過來,挨了連蔓兒聽哥哥和姐姐說話。
“……是感激咱也好,以后有事要咱幫忙也好,能送出這么一份禮,我看這個人就還行,能用。”連蔓兒對五郎道。
“是挺有魄力的。”五郎就道。
對于一個莊戶人家的媳婦,以她的家庭條件。羅此舉是算得上很有魄力的。
“有心眼,只要不是壞心眼,那就不是壞事。她這么著,一來說明她有魄力,能辦事,二來,起碼她分得清好歹、知道輕重。敬重著咱們。她所求的,也在咱能力之內。”連蔓兒又道。
“只要別心太大,以后她們那邊,咱能幫的就幫。”五郎點頭道。
“哥,老宅那邊,遲早有一天還得分家。以后咱爺要是沒了,就更沒人轄制芽兒她爹娘了。這些rì子,我細品著羅。我覺得她應該能行。”連蔓兒又將聲音壓低了一些說道。
“也就只有她了。”五郎深以為然。
“功利了一點,不過心眼還算挺實誠,是個正經過rì子的人。就算不考慮以后的事,咱也可以幫一把手。”連蔓兒就道。
“蔓兒,你估計下次她開口,會是啥事?”五郎就問。
“那還不是明擺著的。”連蔓兒就笑。
“那到時候就應下?”五郎也笑了笑。
“應吧。不算啥大事。”連蔓兒就道,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就又笑道,“大舅媽就說她挺會辦事的,咱姥說她是過rì子的人,比趙秀娥強。”
說到會辦事,趙秀娥并不比這個羅差。不過,羅比趙秀娥多了一份樸實、實在。對連守義這一股人來說,羅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媳婦。當然,因為羅的家累,不止連家,外面的大多數人也不會認同這個看法。
rì子在忙碌中過的飛快,吳家送了正式的聘禮過來,連蔓兒家大大的熱鬧了一天,之后,轉眼就到了冬月二十七,這是連家往吳家送家具、鋪設新房的rì子。
五郎和小七作為新娘的兄弟,都穿戴齊整了,一個人騎了一匹披紅的大青騾,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后面跟著幾輛敞篷的馬車,裝的滿滿登登,是連家給連枝兒陪嫁的幾房家具。每輛車上也都用大紅綢子裝飾的喜氣洋洋。
另外還有兩輛帶棚的馬車,里面坐的是新娘連枝兒的女性長輩,也是負責過去鋪設新房的人。
張青山一家在大清早就到了,他們請了人看家,一家幾口都來了。張王氏和胡王氏都穿著嶄新的衣裳,坐在前頭一輛馬車里,她們是給連枝兒鋪設新房最主要的人。
除了這兩位舅媽,連家這邊請來鋪房的人還有chūn柱媳婦,老黃的媳婦等幾個與連家交好,且父母健在、兒女雙全的媳婦。
迫于規矩的約束,連蔓兒雖然心里很想跟去,但最后還是只能留在家里。好在三十里營子和鎮上離的很近,讓小核桃幾個來回傳遞消息非常方便。
到晚間,大家吃過了飯,等到安歇的時候,張氏就到西屋來。這是連枝兒出嫁前的最后一個晚上,這一晚,張氏將會陪著連枝兒,并像連枝兒傳授一些為妻為媳之道。
原來連蔓兒和張采云是和連枝兒睡一個屋的,這一晚,李氏就讓她倆出來,跟她一起睡外間。兩個小姑娘心知肚明,偏笑嘻嘻地賴在里屋不走,非說要跟張氏和連枝兒擠著睡。連枝兒羞的不行,張氏拿她兩個沒有辦法,最后還是張氏看時辰不早了,笑罵著將兩個小姑娘給趕了出來。
躺進被窩里,張采云和連蔓兒都沒有立刻就睡。連枝兒明天就要出嫁,她們也跟著激動的睡不著。張氏在里間低低的聲音跟連枝兒說話,連蔓兒和張采云都聽不真切,更聽不見連枝兒的聲音。
張采云什么都沒聽見,卻趴在被窩里悶笑,見連蔓兒不笑,她還伸出手來戳連蔓兒。
連蔓兒沒有笑,她想嘆氣,但又知道,這不是嘆氣的事,而且也沒什么好嘆氣。連枝兒的這門親事,絕對是門四角俱全、如意的婚事。連蔓兒為連枝兒高興,但又舍不得。
舍不得連枝兒出嫁。
但是,舍不得,也得舍。時光如流水,不會為任何人而停留。小姑娘、小少年有一天都會長大,就如同初夏房檐下那一窩子,兄弟姐妹幾個親親熱熱地擠在一個窩里,似乎歲月悠長。但是等它們長大了,就得離開。
連蔓兒并沒有發出她的嘆息,張采云猶自悶笑,只有旁邊睡著的李氏,似乎感受到了連蔓兒的情緒。李氏伸出手來,輕輕地拍著連蔓兒的背。
“舍不得你姐是吧,總有這一天的,是好事。”李氏低低的聲音,“都是這么過來的,一輩一輩。……你姐嫁的近,以后雖不能像原來似的,也差不多。啥時候想見都能見,姐妹們相互想著,離的遠點也不怕。等你姐給你生個小外甥,你那時候就剩下高興了……”
連蔓兒本有些不舍、離愁,被李氏這么一說,忍不住就笑了。李氏的話,還有那有節奏的拍打似乎有某種安撫的作用,連蔓兒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天,一家人都起了一個大早,連蔓兒收拾妥當,略吃了一些東西,就和張采云、連葉兒一起陪著連枝兒。等到迎親的轎子來了,催妝的樂聲再三響起,連枝兒就哭了,張氏更是又哭又笑。
連蔓兒、張采云和連葉兒也在旁邊跟著掉眼淚。
濃濃的喜慶與濃濃的離愁,最后還是喜慶蓋過了離愁。連枝兒坐上吳家來迎親的轎子,新郎官吳家興騎著大青騾在前面,后面是五郎和小七,也都騎著大青騾,然后就是裝著細軟嫁妝的四輛大車,請來的班子吹吹打打地,車隊從連家門口出發,經過御賜牌樓前面,拐上了官道,直奔青陽鎮而去。
前面的車馬起動,后面連守信、張氏、連蔓兒,張家眾人,并一眾親朋也紛紛坐上馬車,往青陽鎮來。
吳家大門口早就披紅掛彩,看客們里三層外三層地圍著,新娘的車隊剛在街口露頭,鞭炮聲就響了起來。
作為新親,連蔓兒一家今天并沒有太多需要cāo心的。等連枝兒和吳家興在正堂拜過了天地,連蔓兒、張采云和連葉兒就擁進了新房。
莊戶人家成親的規矩,婚禮要在上午舉行,婚宴則是在晌午。婚宴的首席就在正堂,坐的是新郎和新娘的親長。連守信和張氏就坐了這一桌,因為連家并沒什么親族,連老爺子因病不能來,周氏從不出門赴席,眾人商量著,另外又請張青山、李氏、連守禮也在這一桌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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