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紅袖所猜想的一樣,沈妙歌聽到她答應并沒有展顏而笑,而是又開了口:“我想去求一求老祖宗,你這個小廚房中的所需,讓你的人單獨出去采買,銀子自然是有出處的,你不必擔心;”他說到這里看了一眼紅袖:“我不會讓你吃虧的。”又是一句孩氣的話,紅袖聽得笑著搖頭:“我知道了。”
她也沒有推辭:她現在吃穿嚼用沈家供給也是應當應份的,倒也不用客氣;太客氣反而不是好事。
“你的院子是我特意求了老祖宗給你的,因為這幾處院子里,只有你的院子后面有一口井,而且水還是很甜的,如此就不必出去打水了;所以這處院子并不是原來老祖宗打算給你的大院子。”沈妙歌被紅袖笑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紅袖聞言收了笑意,一本正經的看向沈妙歌:“我們院子里只有我們主仆幾個人,并沒有安排其它的人——里里外外所有的人,是不是也要重新采買?”
沈妙歌一愣,他沒有想到紅袖如此通透:“嗯,府里的人原本也不多,也怕你用不慣,所以老祖宗的意思,讓人牙子帶過一些人來,讓你自己選些人來用才是最好的主意。”
紅袖心里已經很明白了:沈老祖是不是有這個意思她不知道,但是沈妙歌一定是如此主張的,她卻可以確定;他會如此安排,顯然是早就想好了的。紅袖不自禁的想起了那天晚上,沈妙歌“發作”半夜跑出去的事情。
不過,沈妙歌看來并不是很相信她:雖然他做了很多的安排,但是為了什么,他卻一直沒有提。
她低著頭想了半晌后忽然道:“大廚房的管事是……?”后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不過她相信沈妙歌知道她要問的并不是大廚房的管事頭兒是誰。
她如此問,當然也是有原因的:沈妙歌既然知道了,為什么他一直沒有動作,也一直沒有告訴過沈家的長輩呢?
沈妙歌很認真的看了一眼紅袖,他支起的手握了握然后放開才輕輕的道:“那管事的是老祖宗陪嫁丫頭的小女兒,原來一直在老祖宗身邊伺候的人,而且,她也是祖母陪家丫頭的兒媳婦。”
紅袖瞠目結舌,一時間根本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了;過了好一會兒,她原本想問一句:沈老祖和沈老夫人看上去都很精明,不可能什么也察覺不到吧?后來卻一嘆什么也沒有問。
沈妙歌并不相信她,她在沈家也無根基:問了也是白問,不如不問。
紅袖沒有說話,而沈妙歌卻在沉默了好久之后道:“也許是燈下黑吧。”無頭無尾的一句話,但是紅袖知道他這是在向自己解釋。
她想了想便輕輕問了一句:“沈夫人那里——”做為沈妙歌的母親,她應該不會放任兒子“病重”才對。
“母親什么也不知道,而且我也只是近日才有些疑心,并沒有確認什么。”沈妙歌看了一眼紅袖:“這些日子因為應酬叔父等人,多日未曾食用大廚房的飯菜,身子骨便好受多了,腿腳也不再立一立便軟;因這個緣故,我連日日服用的藥,近來兩日也偷偷停止服用了……,而我的身子,卻真的越發有力氣了。”
紅袖聽得無語,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我知道應該怎么做了。”她沉默半晌,長長吁了一口氣:“不過我初來乍到,這個院子想要做到干干凈凈,并不是那么容易。”
沈妙歌忽然露齒一笑:“你可以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說起來,我原本還擔心你能不能在沈府活下去——我們沈府不止是長房男丁艱難,就連娶回來的妻室也多半兒去得早;不過,我在早兩日時,就已經放心不少,現在更是放心了。”
紅袖還想說什么的時候,趙氏進來:“姑娘,飯菜都好了,現在是不是擺飯?”她聞言點點頭讓趙氏等人擺飯,然后請沈妙歌到一旁的偏廳去用飯。
沈妙歌沒有再提及此事,紅袖看他神色知道他不想再說,也就沒有再問下去。
兩個人剛坐下不久,沈妙歌的兩個貼身丫頭進來一福:“五爺,您的飯菜是擺在姑娘屋里,還是送回去?”
沈妙歌輕輕一擺手:“把飯菜擺上吧。”
那丫頭便帶著兩個小丫頭進來,輕手輕腳的把飯菜擺好了:“五爺、姑娘,請用飯。”
沈妙歌揮手:“你們出去吧,這里不用你們伺候了。”那丫頭遲疑了一下,便低頭屈膝道:“婢子告退。”
她雖然只是遲疑了一下,但是紅袖還是發覺了;她掃向一旁的沈妙歌,卻沒有說什么,給沈妙歌布了一道菜,請他用飯。
沈妙歌看了看擺在自己面前的那些大廚房送來的飯菜,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冷意,吩咐韻香二人:“把這些菜式放到一旁,一會兒把所有的菜合在一起,記得攪亂一些再讓虹兒送回大廚就好。”他沒有讓韻香二人送去,卻說讓她們把東西交給他的貼身大丫頭——這就是說,紅袖的丫頭,在他眼中要比他貼身之人可信。
紅袖本就是在職場中練成了白骨精,哪里會不明白沈妙歌的意思?
韻香二人答應著把那些虹兒剛剛擺上來的飯菜又撤到了一旁,這才同趙氏一起伺候自家姑娘和沈妙歌用飯。
用過飯之后,茶香奉上了茶來;紅袖的杯中是茉莉和檸檬香茅,聞起來有一處別樣的香氣;她吃了一口,知道里面還加過一些蜂蜜,味道不錯。
而沈妙歌面前卻是一盞松蘿茶;他看了一眼紅袖的杯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茶:“為什么我和你們姑娘的茶不同?”
茶香笑著一福:“這兩種茶都是有助消食的,不過姑娘的茶中有花兒,婢子怕五爺不喜,所以才給五爺上了松蘿茶。”
沈妙歌又瞧了一眼紅袖的茶點點頭:“嗯,知道了。”他吃了一口松蘿茶,雖然味道不錯,但他還是對紅袖的茶極為好奇。
紅袖看他的樣子也猜到了,便讓茶香又奉上一杯茉莉香茅茶給他;他也只是嘗了一口,便輕輕皺眉:“太甜了。”便把茶放下,安心的吃他起松蘿茶來。
想到剛剛沈妙歌吩咐韻香的話,紅袖道:“老祖宗讓我選人時,是不是也給你選兩個不錯的丫頭?”
沈妙歌聞言看向紅袖,輕輕一笑:“由你做主就是。”說完臉上一紅,便又低頭吃茶。
他身邊的丫頭當然不止這兩個,有兩個是老祖宗給的,還有幾個是沈老夫人給的,其余便是沈夫人給他的。
紅袖原本也沒有多想,看到他臉紅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強忍住沒有翻白眼:這才多大的孩子,居然敢調戲她這個近三十歲的老女人!
這個小屁孩居然以她的夫婿自居,那話就是等于說:我在內宅的事情,當然由你這個妻子來安排了。
“只是,我們這樣做,方便嗎?”她還是有些遲疑的,沈妙歌的身邊人,現在可不是她想換就能換的。
“沒有什么不方便的;”沈妙歌對著手中的茶盞吹了一口氣,水汽四散升騰起來隱了他大半兒的臉:“我身邊的丫頭許多都已經年紀很大了,早就應該打發出去的;只是因為我當初一病不起,所以這些人才沒有被放出去。”
自然不會是這一點原因。
他說完偏頭看向了紅袖:“我雖然還不能做主打發她們出去配人,不過我母親可以的;此事,我自會向老祖宗提起,當然要在你有合適的人之后。”
紅袖放下心來:保住沈妙歌才能保住她自己,但是也不能因此招惹的沈老祖和沈老夫人不高興。
沈妙歌伸了一個懶腰:“我在哪個房間睡?我想去歇一會兒。”他說得理所當然。
紅袖想瞪他,可是兩個人名份已定,想想便散了胸中一口氣:三十多歲的人,何必為了既定的事情,同一個十二歲的小男孩兒一般見識?
她便吩咐韻香伺候沈妙歌去偏廳西邊,她院子正房的西屋去歇著:那屋子,紅袖原本想收拾做一個小書房的,現在看來書房要另外改地方,那間房屋要留給沈妙歌了。
沈妙歌搖搖頭道:“不用你的丫頭去伺候了,讓虹兒她們過來就成;不過茶水還是要你的丫頭送去。”他說完轉身時忽然又頓住:“人牙子明兒不來,后日一定會到的;你身邊應該有四個大丫頭,二等的丫頭八個,小丫頭二十個,看門的婆子兩個;你現在好好想一想需要什么樣人兒,到時也好挑人。”
紅袖聽得眼睛大睜:她只有一個人而已,用得著這么多人服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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