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雨的性格就像一陣風。
范鴻宇很清楚,李秋雨喜歡他。但李秋雨對他的喜歡,和彭娜對他的喜歡不一樣。彭娜想他念他,喜歡和他絮絮叨叨說話,敘說著女孩子的諸般心思,范鴻宇就是她的天她的世界她的一切,范鴻宇高興她就開心。李秋雨則“殺伐決斷”,不磨嘰。一通電話打過來,唧唧喳喳地嚷嚷一陣,“啪”一聲掛斷,丟下范縣長一個人在這邊犯愣怔。
但李大姑娘就是這種人,范縣長拿她沒轍,只能很被動地等待小魔女殺上門來。
短短幾分鐘的通話,足足讓范縣長愣怔了小一刻光景,才算是穩住了神思,將專家團那份調研報告打開來,準備加以修改。
這當然是復印件。
范鴻宇認同陸玖的觀點,那就是專家團的意見只能作為參考,云湖縣今后的經濟發展之路要怎么走,還得由云湖縣自己做主。至少流程上必須是這樣的。
范鴻宇必須將專家團這份調研報告轉變為云湖縣政府的正式文件,一些語句措辭上的修改潤色,是必不可免的。并不是說,范縣長的文采超過了董全慶教授,關鍵是體裁和格式問題。
大陸官方文件,一直有自己“鮮明”的特點。
尤利民也吩咐過,他們縣里的總體方案搞出來之后,必須送一份給尤省長過目。
是縣里的方案,不是香港專家的調研報告。
剛剛修改了不到一頁,辦公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
“你好,我是范鴻宇。”
“處長,是我!”
電話那邊,傳來大劉的聲音。
“大劉?”
范鴻宇略感詫異。怎么大劉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了?一般來說,此時打電話來,不大可能是私事。如果是私事,通常大劉會在下班后聯系他。
“是啊,處長。省長讓我通知你,明天上午九點,你趕到洪州機場,和省長一起飛首都……”
“啊?什么事?”
范鴻宇再吃一驚。
須知他已經不是省長大秘書了,尤利民去首都。怎么還要叫上他?一省之長赴首都公干,巴巴地叫上下屬一位代縣長作陪,于理不合。
“是這樣的,洪副總理想要請省長去談談有關我們省里國企改制的一些情況,洪副總理對這個工作比較重視。我們省相對來說,走在前邊,在全國都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另外,洪副總理還點名邀請邱明山書記和你,陪省長一起去首都。你們兩位,都是國企改制工作的先行者和探索者,洪副總理很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大劉言簡意賅地說明了情況。
范縣長又犯了一下愣怔。
國企改制工作的先行者和探索者。青山省的國企改制工作走在了全國的前列?
在另一個世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全國國企改制的和重要試點,基本都發在東三省,老工業基地。
蝴蝶翅膀扇啊扇的。一切都變了模樣。
洪副總理剛剛到國—務—院上任不久,便急著要召見青山省的干部,了解國企改制的情況了。
且不管結果好壞,起碼是鬧出了動靜。
這回。和上回赴大內覲見首長又略微不同。那一次,盛辦原本只打算召見尤利民一人。是尤利民向盛辦推薦了范鴻宇,要帶著他一同覲見老人家。這一回,卻是洪副總理向尤省長點名。
范鴻宇區區一個年僅二十幾歲的代縣長,在洪副總理心目中,居然得與尤利民這樣的封疆大吏“比肩”。只怕青山省政府的一些副省長,洪副總理也未必就能全部記得他們的名字。
“明天上午九點趕到機場?”
范鴻宇重復了一句。
“對,九點前趕到機場,九點四十分,飛機起飛……處長,我看要不這樣吧,你今天晚上趕到省里,明兒一早,我們在省政府會齊,一起去機場。”
大劉這個建議,自然是最穩妥的做法。
“行,就這么辦。”
大劉又說道:“處長,另外尤省長還吩咐我記得提醒你,把你們縣里那份有關經濟發展的總體方案一起帶過去,他想了解一下。”
香港專家團昨天已經離開云湖,這個消息,范鴻宇已經和大劉通過氣,請大劉得便向省長匯報一聲。赴京之前,尤利民特意提醒他要將這個總體方案帶過去給他過目,恐怕不僅僅只是尤利民自己想要了解一下,如果機會合適,也許會向洪副總理提起這個話茬。
洪副總理進京,是國內政壇的一件大事。
相對而言,這不是十分正常的人事調整,屬于臨時性的措施。根據范鴻宇得到的消息,洪直正同志是由最高首長親自點名,調往國—務—院,負責全國經濟建設工作的。首長曾在公開場合向大伙宣稱,自己不懂經濟建設,但有人懂,這個懂經濟建設的同志,就是洪直正同志。
可謂是極高的褒獎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洪副總理此事進京,甚至可以解讀為“受命于危難之時”,身上肩負著極重的責任。首長試圖透過洪副總理在經濟領域展開改革的實際大動作,直接打破目前陷于僵局之中的“姓什么”的大辯論。
理論上的問題,你們愛怎么爭,你們爭去。
一時半會不會有結果的。
咱們直接在具體的工作中進行實際的操作,索性繞開這個話題。
也就是說,洪副總理是最堅定的改革派。范鴻宇在云湖搞的這個“大動作”,盡管受到好幾位御用文人的口誅筆伐,甚至還鬧到了內參上,在洪副總理眼中,或許就不算個多大的事。尤利民在盡力為范鴻宇爭取最強大的支持力量。當然,也是為尤利民自己,為青山省的改革大勢爭取最強大的支持力量。
自從上回尚為政親自帶隊前往彥華地區調查,最高首長隨后親自召見,面授機宜,尤利民無論在官方還是在民間,都已經打上了十分鮮明的“印記”,再也難以磨滅。
既如此,那就要勇往直前,努力做出耀眼的成績來。
“妾身已明”,卻還在具體工作中磨磨蹭蹭,瞻前顧后,絕不是尤利民的性格,也不是一位成熟政治家應該有的表現。
不過,等尤利民的身份地位更上層樓后,“操作手法”又會發生細微的變化。
不管什么樣的博弈,采取何種手法,從來都是依照自己手中的“籌碼”來決定,沒有一成不變的。
“好的,我明白了。”
范鴻宇隨即對大劉說道。
掛斷大劉的電話,范鴻宇條件發射似的想要給李秋雨再打個電話過去,告訴她,不要急著來云湖了,范縣長即將趕赴首都。但手剛一伸出去抓住話筒,又立即放了下來。
暫時還是不要通知小魔女為好。
須知此番赴京,乃是極其重要的公干,小姑娘倘若不知輕重,纏將上來,卻要糟糕。叫尤利民和邱明山如何看待小范同志?
還是等覲見洪副總理之后,一切公事都處理完畢,再談私人事宜不遲。
小魔女說她們還要過兩天才能放假,時間上剛好足夠。
靜下心來,范鴻宇沒有急著向陸玖說明情況,而是繼續伏案修改香港專家團的調研報告,得趕在去省城之前,把這個稿子改完,還要打印成完整的新材料,任務不可謂不重。
好在香港專家團這個調研報告,早已打印存檔,只做適當修改的話,要節約不少的時間。再說云湖離省城不算太遠,就算連夜趕往省城,都來得及的,反正是明天上午的飛機。大不了晚上少睡一兩個鐘頭。
情況比范鴻宇預料中的要好,下午下班前,終于將修改稿打印出來,又復印了幾份,一股腦放進公文包,這才打電話向陸玖說明了情況。
陸玖自然又是吃驚又是“妒忌”。
有個牛逼的靠山就是好,連最高層的超級大人物,都是想見就見。怎不見有省領導主動提出來帶陸書記去首都覲見巨頭?
不過腹誹歸腹誹,陸玖臉上半點也不帶出來,微笑著對范鴻宇道了恭喜,請范縣長放心去首都公干,盡量給云湖要點資金和項目回來,至于縣里的日常工作,不用擔心,同志們會處理好的。
潛意識里,陸玖還是想要惡心范鴻宇一把。
你不是要去見洪副總理嗎?他老人家管著中央財政的錢袋子呢,順便要個項目,求點資金,理所當然啊。至于此番合不合適打秋風,那陸書記就管不著了,請范縣長看著辦吧。
范鴻宇笑著答應下來,也不當真。
該如何把握,他自有分寸。
掛斷陸玖的電話,范鴻宇又給齊正鴻打了個電話,交代說他出差期間,縣政府的日常工作,請齊縣長多多代勞。
齊正鴻比陸玖還要羨慕嫉妒恨。
自從霍華龍被通報批評,齊正鴻對范鴻宇的印象就壞到了極點,總在找合適的機會寒磣范鴻宇。現在看來,只怕這樣的機會不好找。
范縣長已經越來越名聲在外了,也越來越強大,站穩了腳跟。
晚飯之后,掛著二號牌照的尼桑車出了縣委大院,急匆匆向省城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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