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宋教仁正在方劍雄的指揮部外頭不安的等待,一路不停趕到武昌,見了居正之后獲悉如今武漢之局勢,不禁心里暗暗糾結。wHKeE。創客小說&網
同盟會方面向來聲音很雜,方劍雄主動挑戰北洋的舉動,同盟會內部分成了好多派別。大體是三類,第一類代表是陳其美,他的論調稱:方劍雄和袁世凱都不是什么好東西,狗咬狗正好看熱鬧。第二種聲音以黃興為代表,認為方劍雄野心很大,又不是同盟會的人,一旦他在京漢線戰勝了北洋,好不容易有點清晰的國內政局,又要亂了。應該盡早把他吸收進同盟會,實在不行就要體現做好約束和預防此人將來做大之后的局面。第三種聲音來自軍方一些將領,比如南京的徐紹幀就稱:袁世凱陰險狡詐,不足為信。應當支持方劍雄打敗袁世凱,武力推翻清室才是正本清源之舉。徐紹止稱,如今南京軍中不穩,主要原因就是因為各地臨時政府遲遲沒有對方劍雄的舉動有聲援之舉,江蘇第一、二兩師官兵,已經跑掉了數百人,都跑去了漢陽,這些人大多數都是年輕軍官,其中還有很多原來就是同盟會員。
爭論的結果,各省都督代表聯合會議最后決定,繼續和談。只有主導南北之和談,才有可能在方、袁之戰后掌握更多的話語權。當然,前提是袁世凱打贏了。不過各方勢力也確實看好袁世凱,方劍雄的安徽革命軍才建起來幾天的就敢跟成軍多年的北洋正面交鋒
上海一些報紙。已經開始唱衰方劍雄了,同時夸大北洋的力量,稱其“蚍蜉撼樹”。當然也有報紙為方劍雄叫好的,比較過分一點的稱:方氏于當今局勢之下,外有夷狄之威脅,內有北洋之壓力。此為難只求,其逆流而上。為當今鮮有之偉男,所部安徽革命軍,可稱民族之脊梁。
報紙上吵架是常有的事。宋教仁并不太在意。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方劍雄這個關鍵人物的身上,同盟會吵架的結果,還是決定讓宋教仁辛苦一趟。對方劍雄進行說服教育。勸他不要開戰,顧及眼下的和談局勢之難得。
可惜一路走來,見安徽革命軍一副大戰來臨前的架勢,宋教仁本來有五成把握,現在一成把握都沒了。
“黎宋卿怎么搞的”宋教仁低聲抱怨了一句,居正在旁聽著苦笑搖頭:“黎宋卿自身難保,此戰一旦方氏得勝,這武漢三鎮怕是要姓方了。”
“此話當真”宋教仁大驚之下追問,居正點點頭,神態黯然道:“方劍雄叫板英國人后。民心民氣全都在他這邊了,湖北軍中年輕一輩更是紛紛北渡,現在你想在武昌找到一兩個年輕軍官很難了,各地來的學生兵,更是全都來了漢陽。”
宋教仁突然發現。方劍雄已經成了一個不可預料的因素。其壯大的勢頭如脫韁的野馬,根本沒有辦法讓他停下來。
抬眼看看前方,衛兵進去已經十分鐘了,里頭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門口的衛兵,端著奇怪的槍,眼神死死的盯著兩人。不懷好意的那種。
宋教仁想到了一個問題,一個軍事實力強大到沒有對手的方劍雄,能容的下同盟會么尤其是在同盟會處理方劍雄一事的態度上,很明顯的在天下人面前失分了。宋教仁不免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該在會議上力爭讓同盟會表態,支持方劍雄之舉。好歹做個樣子嘛,現在這局面失控,一旦方劍雄打贏了,南北和談不是成笑話了么
里頭總算是有了動靜,兩個士兵拎著馬燈開道,副參謀長漢密爾頓一臉嚴肅的陪著一個洋人出來,這個洋人居正認識,駐漢口的英國領事葛福,這個洋鬼子氣呼呼的出來,似乎在方劍雄那里沒逃到便宜。宋教仁一顆心揪了起來,方劍雄遲遲不肯見他,這就是一種態度。
總算是副官段風出來了,笑瞇瞇的請兩人進去。宋教仁、居正跟著往里走的時候,居正問一句:“洋人葛福來干啥”宋教仁立刻把耳朵豎起來,走在前面的段風怒道:“葛福代表漢口租界警告我軍,租界周邊五百米之內,都是戰時禁區,交戰雙方不得進入該區域。”
宋教仁立刻也感受到了一種強烈羞辱感,這是中國人的領土
當然宋漁父在政治上也是有大志向的,不過大志向不等于政治上成熟就是了。不然也不會以為靠議會政治就能搞定袁世凱,最后把小命還搭上。再者大志向這個東西,跟野心應該是近義詞。
有一個問題,宋教仁一直很奇怪,為何黃興和陳其美都不喜歡方劍雄,陳其美提到方劍雄甚至都不掩飾臉上的厭惡。宋教仁沒見過方劍雄,上一次打算去安慶,結果方劍雄先到了漢陽,行程放棄。沒曾想,到最后還得走上一趟。
方劍雄臨時辦公的地方很簡陋,就是一家普通的民宅。走進之后,能聽見不時有滴滴滴的響聲在傳來,應該就在隔壁。方劍雄正在簽署一份命令,看見兩人還算客氣,主動上前拱手道:“宋漁父之大名,劍雄久仰”
眼見著方劍雄一臉的輕松,似乎沒有太把洋人當一回事,宋教仁對于說服方劍雄的事情全無信心,只能盡點人事,不冷不熱的回禮道:“我來就想問一問,方司令對于上海和談的開啟,作何感想”
這話說完,宋教仁就有點后悔了,心里有氣也不能這個時候發。意外的是,方劍雄聽了居然一點都沒生氣的樣子,反而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抬手招呼兩人落座后才道:“和談的先決條件,應該是雙方勢均力敵。從我的角度看,南方現在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戰。如果不是安徽軍,漢陽都守不住,談判桌上的代表們腰桿子能硬的起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現在南京、上海方面,已經決定組建臨時政府。請問,臨時政府是總統制呢還是總理制如果和談成功,袁世凱代理大總統,再請問,是不是要改成總理內閣制呢”
宋教仁狠狠的楞了一下,表情怪異的看了一會方劍雄才道:“采取什么制度,現在還沒確定。然推翻滿清,創立民國,此乃我輩之共識。”宋教仁刻意回避了袁世凱代理大總統的問題,這個是南北議和的一個重要的先決條件。
“其實我是不贊成組建什么臨時政府的。因為這樣的一個政府,注定是短壽的政府。甚至會給南京人民帶來災難”方劍雄收起了臉上笑容,宋教仁正欲反駁,方劍雄已經繼續道:“漁父兄別著急反駁,等著看吧。就這樣了,南北議和也好,臨時政府也罷,都不要算上我方劍雄了。我是一個軍人,對政治沒興趣。來人,送客”
方劍雄語氣堅決的說完,轉身就走。宋教仁、居正內心憤怒,但是又不知道該如何發作
“方扶國,你蓄意發動戰爭,破壞和談,不怕在史冊上留下千夫所指的千古罵名么”宋教仁喊了一嗓子,方劍雄站棕頭,笑了笑,淡淡道:“歷史是什么歷史是人寫的,是根據統治者的需要編寫的。而我,注定是一個勝利者這一點,我堅信,從不動搖你們繼續跟袁世凱談吧。當年回國,在船上遭遇張靜江,我拒絕了他邀請我加入同盟會。其實,我一直都認為,同盟會這樣一個結構松散的組織,不足以在將來波詭云譎,風云險惡的政治環境下取得勝利。”
這一次方劍雄真的走了,衛兵上前來送客,不走就夾著走的意思很明白。宋教仁和居正臉色慘白,自覺的邁步離開。兩人的心情還不一樣,居正的感覺方劍雄簡直狂妄到了極致宋教仁卻在為松散組織的說法有所思,似乎有所觸動。不過這個觸動也就是那么一下,很快就煙消云散,因為不得不面對一個尷尬的問題,南北議和的結果還有用么
回去的路上,宋教仁一直在想,如何解決眼前的危局。思來想去也就是那么幾條,第一是通報上海方面,第二是發動媒體喉舌,對方劍雄口誅筆伐。問題是,這第二條的效果很難說,沒準還能起反作用。第三就是只能暫停和談,等待戰爭結果了。
漢陽指揮部里一派肅靜,腕表上的指針走到了18日4時59分。蔡甸方向,安逸在看著時間,腕表是教導度成績優異的獎品。青山方向,在海軍戰艦護衛下的第一旅,已經悄悄到達指定地點。田激揚也在不斷的看表,并豎起耳朵聽,睜大了眼睛看漢陽的天空。王景略也在看表,作為第一期的短期班成員,他和李逸風比起那些長期班的,多少有點壓力。兩人雖然都是旅長,但是李逸風已經在皖北立功,王景略卻是寸功未立。
指針終于指向了零,德國人精確的思維發生了作用,機器一樣的漢密爾頓大聲道:“時間到”方劍雄作為總司令,點點頭。
“開始”漢密爾頓暴喝一聲,三發紅色信號彈次第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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