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是正午,作戰會議的焦點還是滇軍的炮兵放在城里,要想斷掉難度很大。一是很難找到準確位置,二是不可避免的傷及無辜。
兩個步兵團長和炮營的營長之間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一方主張士兵的生命更重要,傷及無辜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炮營必須全面起到壓制對手炮兵的作用。不然這新式的75山炮,就是擺設。另一方則堅持,縣城這種人口密度較大的地方,不適合進行炮火壓制,國防軍的宗旨就是為人民打仗,難道要用炮彈去證明這個?
高升一直沒說話,聽這兩邊在吵。轉過頭看看押送來的兩個俘虜,沒有立刻搭理,繼續看這兩邊對噴。爭執了一番之后,前者還是妥協了,決定頂著傷亡也要拿下永川縣城。
兩個滇軍俘虜多少有點腦子錯亂的感覺,幾個綠皮軍官,為了要不要拿大炮轟擊城防吵了個面紅耳赤,這個太假了一點吧?要命的是,最后還吵出一個不用大炮的結果!
高升等他們吵完了,這才讓人把俘虜押過來,面帶殺氣道:“說吧,知道什么說什么。”
兩個俘虜互相看看,年長那位上前,習慣性的跪下說話:“長官……。”
“停,先站起來,然后再說話。我們這沒跪下說話的規矩!”高升開口打斷,跪下的老兵面露迷茫,看看幾個軍官都是一臉嚴肅,下意識的站起來道:“各位長官。我們就是大頭兵,上官派出來偵查的,知道的不多。”
“知道多少說多少。”
“哦,城里有一個梯團,一個機炮營,57炮12門,機關炮9挺。滿打滿算。有三千人。最大的長官是梯團長李鴻翔,在瀘州還有一個梯團,人數裝備差不多。梯團長叫謝汝翼。”這老兵還挺內行,知道要說點啥。
高升揮揮手,打發人把俘虜帶下去。回頭對一幫屬下道:“大家都聽到了,說說吧,該怎么打?”
高升的搭檔是參謀長楊瑞,也是教導隊一期畢業,兩人之間相處融洽,高升說完了,楊瑞便笑著攤開地圖道:“都別楞著了,看看地圖想點辦法。拿人去拼城墻,肯定是不可取的。滇軍一個偵察班對特戰旅一個排,打了十分鐘。造成一死三傷。槍打的很準啊,王麻子正在跳腳呢,這說明滇軍的訓練水平很高。”
高升道:“我插一句,根據軍情局的情報顯示,云南講武堂開辦的很早。規模大班次多,培養了一大批軍官。大家不要以為我們看著是一度打敗了北洋,就能輕松的戰勝任何對手,輕敵是要吃虧的,王麻子就是教訓。”
嗯,特戰旅的人吃了虧。其他部隊的人不說高興,至少是肯定心里平衡了一些。
李鴻翔帶著兩個支隊長,在城墻上找個隱蔽的地方也開了個小會,各種情報反應,對面的國防軍不是一般的難弄。前后派出去三批人偵查,回來的不到十個人。也就是說,對面已經把永川縣城外頭給看死了。
搞不到情報,這個仗就難打了。就目前掌握的情報看,最要命的就是那個75炮營了,從陣地的布置來看,射程至少是7公里以上。也就是說,梯團所屬的57炮,根本就不能隨便暴露,壓制對面的炮兵更是做夢了,只有被打的份。
“要不,派人去跟對面接觸一下?”一個支隊長小心的提出建議,李鴻翔聽了不由皺眉:“雙方都接上火了,接觸能有用么?”
“管用不管用,至少能看到點什么不是?總比現在成了瞎子聾子好。”
高升這邊的作戰會議還在繼續,楊瑞提出了一個建議,干脆對永川圍而不打,留下一個團和炮營牽制對手,主力悄悄的往瀘州去,爭取打瀘州一個措手不及。瀘州拿下了,永川之敵的退路就沒了,到時候估計不用打,勸都能勸降了。
這個建議引起大家的興趣,正在討論可行性的時候,前方傳來消息,永川縣城里來人了,舉著白旗,騎著矮小的馬,正在往這邊過來。
高升宣布會議暫時終止,先看看滇軍在搞什么名堂。
來的是一個滇軍中尉,而且此人是主動請纓而來。此人叫范石生,平行歷史上也算是很有名氣,少年學醫,中過秀才,1909年入講武堂。有個赫赫有名的把兄弟,后來混到了總司令的位置。這個時空,范石生還是以排長的身份參加了“重九”起義,滇軍整編之后,被提拔為中尉參謀,跟著李鴻翔來了四川,支援四川人民的革命。
滇軍入川之后的作為,范石生看的很不順眼,明明說好的不干涉地方政務,結果看見四川鹽政很肥,就動了歪念頭。為了奪取鹽政的利益,不惜大開殺戒。
作為滇軍的一員,范石生很困惑。跟著李鴻翔來到永川之后,其他軍官還是先忙著邊走邊撈錢。可以說,滇軍墮落之快,讓人瞠目。革命的目的是為什么?這個問題讓范石生很迷茫,找不到答案。
對于國防軍,報紙上倒是沒少看到,一些報紙還重點報道了國防軍在滬寧線的事跡。其中為了不擾民,當兵的夜里睡馬路這個段子,被各種報紙抄的滾燙。在報紙上看到這些報道時,范石生頗為向往,覺得這才是革命軍該有的樣子。
所以今天在永川遭遇國防軍,吃了大虧之后,長官們表示派人去談判,結果沒人敢站出來。范石生主動站出來,表示愿意走這一趟。實際上,他是想親眼看看國防軍是什么樣子。
騎馬出城,這一路,范石生一直在好奇的觀察著。路邊的草叢里站起一個人的時候,范石生被嚇了一下,因為這人的臉上涂的亂七八糟,手里端著一支樣子很丑陋的槍。
范石生停下來,呆呆的看著這個士兵身后不遠,又出現一個士兵。兩人似乎跟周圍的環境融合在一起,這個發現讓范石生不禁毛骨悚然。這還是大白天啊,要是晚上呢?
“下馬,跟著走!”當兵丟下一句話,范石生下馬之后道:“配槍要交出來么?”
士兵不屑的歪歪嘴:“你有本事試一試,保證在你掏槍的時候,腦袋開花。”
跟著這個當兵的走了一會,前方一個小山坡轉彎后,范石生總算看見了更多的國防軍。他們正在挖好的戰壕邊上吃午飯,每人端著一個缸子,以班為單位圍坐而食。槍就放在身后不遠處,架在一起。還有一種槍帶支架的,直接就架在地上,范石生還是頭一次看見這種槍,多少有點好奇的多看了一眼。
前面帶路的士兵似乎注意到他的眼神,淡淡道:“別看了,那玩意不新鮮,輕機槍而已。”
見這當兵的說話了,范石生順勢問:“你用的什么槍?”
當兵的頭也不回道:“沖鋒槍,這玩意其實不好,太吃子彈,我更愿意用自來得。”
范石生有點腦子不夠用,干脆不去想了,眼睛一直在四處看,前面那個當兵的也沒有不讓的意思,反而放慢了腳步。不經意的一個回頭,范石生才發現,身后還有兩個臉畫的跟鬼一樣的士兵跟著,就在五步之外。
經過這個營地的時候,新鮮玩意一個,范石生也沒問的意思,知道這種鐵管子,肯定是一種小炮,具體威力什么的,不得而知。
總算是來到了一些軍官的跟前,前面的士兵匯報之后閃開一邊。一個威武的軍官帶著一群軍官,就站在范石生對面的五步之外。
“我是國防軍第七混成旅長高升!這里我負責,有什么事情你說吧。”高升也挺好奇的,這個中尉看上去太鎮定了,而且目光里毫無惡意。
“滇軍第二梯團中尉參謀范石生,奉命前來交涉。”
“交涉?交涉什么?滇軍不是要回云南了么?怎么跑永川來了?是不是覺得我軍比川軍好欺負?”高升這話說的很不客氣,范石生被問的有點答不上來。
“卑職奉長官之命而來,任務是通報貴軍,滇軍不想與貴軍交戰,更不會謀圖重慶,還請貴軍不要誤會。”范石生只好原話轉達,高升聽了嗤的一聲冷笑,拿著一副地圖,走到范石生跟前,舉起怒道:“你自己看看這地圖,永川距離重慶不過一百一十里,我軍正常行軍也不過走了一天的時間。你是軍人,覺得滇軍出現在永川,正常么?”
“卑職只是奉命而來,上面的意思,我不清楚。”范石生啪的立正,大聲回答。
高升把地圖遞給身旁的楊瑞,轉身走了兩步,回頭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去告訴李鴻翔,12小時內,退出永川,否則我軍將發起攻擊。這是最后通牒。”
范石生只好轉身回頭,臨走的時候,在路邊看見兩個滇軍俘虜正蹲在一棵樹下吃飯,下意識的楞了一下,停下馬。兩個俘虜,一個頭上還包扎著繃帶,手里都捧著搪瓷缸子。
“他們吃的啥?”范石生隨口一問,送他出來的士兵不耐煩的回答:“我們吃啥,他們吃啥。”這時候身后傳來高升的聲音:“你把他們帶回去吧,省得在這邊浪費我們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