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試探底線
王仁則臉上露出為難之色,他嘆息一聲道!”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但我們確實遇到了極大的困難,我們軍糧將盡,想請殿下看在同為隋軍的份上,借我們三萬石糧食,叔父感激不盡。”
楊元慶心中冷笑一聲,“王世充軍糧實惠是想要的,可又不準自己出兵弘農,天下哪有這等好事。”
他也不露聲色,端起酪漿慢慢喝了一口,足足把王仁則的心都吊到嗓子眼上了,才慢慢悠悠道:“借糧不是不可以,但至少需要越王給我一封信,畢竟他才是軍隊之主,另外,我很擔心,王尚書獨身博雙李,他應付得了嗎?”
楊元慶說的雙李是指李淵和李密,這一點王仁則知道,其實這也是他叔父王世充很為難之處,其實王世充也希望楊元慶能出兵弘農,協助他趕跑李淵,畢竟他一個人難以對付李淵李密兩大勢力。
可王世充又擔心引狼入室,一旦楊元慶的勢力進了弘農郡,他還肯走嗎?尤其弘農郡又是楊氏的老巢,所以王世充在信上沒有寫趕走李淵后怎么辦?他讓侄兒見機行事。
王仁則連忙道:“回稟楚王殿下,因為軍隊之事,圣上……”
王仁則說到這,他忽然楞住了,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楊元慶稱呼的是越王,他根本就不承認洛陽的朝廷,王仁則撓撓頭,他似乎感悟到什么,可是一時又看不清,就像霧氣彌漫在眼前,他的思緒有些混亂了起來,不知該說什么。
楊元慶瞥了他一眼,淡淡笑道:“先說軍糧吧!”
“是!”
王仁則連忙繼續道:“因為圣上……不!皇泰帝把軍權交給了我叔父,所以軍糧之事他就不過問了,由我叔父直接和幾個相國商議。”
“那就奇怪了,王尚書為什么不向盧楚、段達他們索要軍糧,反而向我借糧這有點滑稽啊!”楊元慶微微笑了起來。
“這個……哎!”
王仁則長嘆一聲,“因為叔父和盧楚他們幾人已經勢同水火,根本就不會給我們一粒糧食,而且含嘉倉的糧食也磐盡了只有皇宮里還儲藏著兩萬石糧食,皇泰帝聽信盧楚等人的讒言,說是用來濟民,不肯給軍隊,簡直令人憤怒之極,沒有我們拼命,洛陽城早破了,現在洛陽城危機消失他們就把軍方一腳踢開士兵們都要造反了。”
楊元慶是何等人物在官場上爾虞我詐十幾年,一個小小的王仁則豈是他的對手,楊元慶立刻聽出了王仁則話中的端倪,王世充手中肯定還有糧食,又想打救命民糧的主意,所以楊侗才不肯給他,其次,王世充故意在軍中宣傳皇帝和重臣無情無義故意激起手下將士對朝廷和皇帝的憤恨,為了下一步奪權做準備。
不過王世充和盧楚等人的矛盾倒是很有意思,如果是他是盧楚他若和王世充斗,手中必須要有軍隊,要么問他楊元慶借兵,要么找李密或者李淵,難道李淵入侵弘農郡是盧楚等人引來的嗎?
想一想也不可能,尊淵是唐帝,找李淵的后果很嚴重,盧楚應該知道,楊侗也不會答應,那么,應該找李密可能性更大一點了,但不管盧楚要找誰來撐腰,洛陽都要有好戲上演了。
想到這,楊元慶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王世充想向他借糧,同時又想請他協攻李淵,可又不愿意他最后占領弘農郡,但從王仁則有些矛盾的表現中,他又感受到王世充還有更深一層的目的,在試探著自己什么。
對他楊元慶而言,借糧可以,協攻弘農郡也可以,但需要王世充付出代價,楊元慶便緩緩道:“三萬石糧食我可以給你們,也不要你們還,但我有條件,我要弘農郡。”
楊元慶說得很直接,當然,他并不想要弘農郡,只是他需漫天要價。
王仁則的嘴張大了,半天合不攏,竟然要弘農郡,這是他叔父最害怕的結果,他嘴唇動了動,喃喃道:“殿下,能否換個條件?”
“別的條件我就想不到了,除非……”楊元慶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
王仁則精神一振,“除非什么?”
這時士兵送進來一杯熱茶,楊元慶直接從士兵手上接過,他端著茶杯細細吮了一口熱茶,體會著熱氣進入五臟六腑的那種舒服,他不急著回答,而是在觀察王仁則的表現,他需要從捕捉到王世充更深層的目的。
王仁則咬一下嘴唇,他心中很焦急,叔父對他這次出使抱著巨大的希望,他也渴望自己能成功,現在就看楊元慶提什么條件,如何條件能接受,那么叔父就極可能和楊元慶達成共識,這是他們結成同盟第一步。
“殿下……除非什么呢?”王仁則又小聲冉道。
楊元慶從王仁則的焦急里,看出了王世充對這次侄子出使所寄托的厚望,王仁則就像一面鏡子,照出了王世充所面臨的困境,這讓楊元慶明白,所謂借糧只是一個借口,王世充其實是想和自己結盟,獲得自己的支持。
楊元慶這才瞇起眼笑道:“除非把軍器監的三千名匠人和他們的家眷一起給我。”
王仁則低頭不語,這個條件雖然比占領弘農郡好一點,但也同樣苛刻,他叔父把這三千名優秀軍匠看得很重,這讓他怎么答應,半晌,王仁則嘆息道:“在下無法做主,我回去稟報叔父,如果叔父答應,我們立刻把人送過河來。”
楊元慶點點頭,目光變得柔和起來,“為了表達我對王尚書的誠意,我可以先表個態,我支持王尚書再向上走一步,另外,李淵那邊我也可以以勢壓他聲援王尚書對李淵的討伐……”。
王仁則告辭走了,楊元慶依然在沉思之中,王世充的示好使他發現了一顆極好的棋子,王世充在洛陽的存在,可以極大牽制住李密和李淵,雖然不可能有永恒的盟友,但至少現在王世充對他極為有用。
對王世充而言,最大的敵人是李密,其次是李淵東擴的威脅,而這恰恰是他楊元慶的需要,他需要一個人替他牽制住李淵的東擴,既然有著共同的敵人,或許他們可以結為盟友。
至于王世充自立為帝,其實那也是北隋的政治需要,想到這里,楊元慶提筆寫了一份命令,交給一名親衛,吩咐他道:“把封信用信鷹送給洛陽張勝。”
這時,另一名親兵走了進來,將一封信呈給楊元慶,“總管,這是竇建德派人送來的親筆信。
楊元慶打開信,只見上面只寫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楊公不死’建德不得安睡!。
楊元慶微微笑了起來,這句話中包含著竇建德的多少無奈和憤恨,但也從一個側面承認河內郡歸他楊元慶了。
他也提筆在背后寫了一句話,‘各修其德、各安其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楊元慶將信遞給親兵,“讓竇建德的人帶回去。”
他站起身令道:“傳我的命令,軍隊休整三天,準備開赴河東郡!”
夜色中,竇建德的軍隊開始緩緩撤退了,一隊隊士兵在夜色的籠罩下,沿著坎坷不平的山路列隊向東撤離,將領們沉默不言,陰沉著臉騎馬跟在隊伍旁邊,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種飲恨和不甘。
竇建德坐在一架由百余士兵抬著的步輦之上,身上蓋著厚厚的毯子,他也受傷了,在逃亡的混亂中側腰中了一箭,不能騎馬,竇建德躺在軟褥上,凝視著夜空中格外明亮的滿天星斗,他心中情緒起伏,久久難以平息。
這是他起事以來敗得最慘烈的一場戰役,三萬八千百戰老兵一夜被全殲,包括他最精銳的八千龍驤軍,那是他花了巨大血本打造的御林軍,最堅固的鎧甲,最銳利的剛矛,最強健的戰馬,以及十里挑一的戰士,最后也只剩下三千人,令竇建德痛徹于心,他左腰上的箭瘡又開始疼痛起來。
竇建德長長嘆了口氣,痛定思痛,他需要吸取這次的教訓,為什么會敗,當然不能怪軍師宋正本,竇建德回頭看了一眼身后不遠處的宋正本,他也受了箭傷,躺在一架肩輿上,郁郁寡歡,這幾天一直處于自責之中。
宋正本的策略是對的,關鍵是自己時機選錯了,他不該選擇在夜間行軍,忘記了楊元慶的軍隊善于夜戰,也忘記楊元慶的軍隊以騎兵為主,他們不會選擇山區伏擊,一定會在平原上進攻,這就是知己不知彼,更重要是,他們的計策被楊元慶識破了,說到底,是他選錯了敵人,他不該進攻河內郡。
竇建德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他回憶起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從他腦海里一一掠過,他們將長眠在河內郡的土地上,連尸體也無法帶回故鄉。
“王爺!”
一名騎兵疾速奔來,竇建德聽出這聲音,是他派去給楊元慶送信的親兵,他睜開眼睛問:“信送給楊元慶了嗎?”
“送了,他還給王爺回了一封信。”親兵把信遞給了他。
竇建德連忙接過信,幾名親兵點燃了火把,借著火光竇建德看了看,也只有一句話:‘各修其德、各安其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竇建德反復讀了幾遍,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楊元慶遲早還是要謀河北,他慢慢躺了下來,仰望著夜空中最明亮的一顆星星,而旁邊一顆星顯得有些黯淡了。
凝視良久,他取出一面金牌交給一名親兵,“速去齊郡,告訴徐圓朗,我接受他聯姻的請求,可以娶他妹妹為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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