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往來成古今第三百五十二章劉瑾新政
沒有盛大的歡迎儀式,也沒有大臣們如潮的贊頌,有的僅僅只是朱厚照獨自站在金水橋邊的迎候,如同秋日里知交好友相約游玩般平常,唯獨二人眼眶里的淚水,訴說著男人之間無法言喻的激動。
朱厚照親自領著秦堪入了宮,對于跟在秦堪身后寸步不離的塔娜,朱厚照只是奇怪地掃了她一眼,然后壞壞地朝秦堪擠了擠眼。
男人的壞眼神比掩耳盜鈴更明目張膽,秦堪摸著鼻子苦笑,欲辯難辯之時,塔娜的臉刷地一下紅透了。
宮里的規矩比外面大,更比草原上大,到了乾清宮門前,秦堪吩咐塔娜站在殿門外等候,他和朱厚照二人入內。
乾清宮內,君臣二人相視而笑,貼身小宦官揚了揚手,御膳房呈來三碗熱氣騰騰的銀耳羹,一碗是朱厚照的,一碗是秦堪的。
秦堪自然不會跟朱厚照客氣,徑自取過一碗大內皇宮廚師做的羹湯,和朱厚照稀里嘩啦喝了起來,吃相同樣的難看。
一碗羹湯喝完,二人一擦嘴,滿足地嘆口氣。
“好了,快說說,此去遼東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什么義州奪兵,什么威服廣寧衛,還有如何誅李杲,結朵顏,更重要的是,遼河之戰到底怎生慘烈,蒙古韃子的騎兵果真如此厲害么?”
秦堪整理了一下思路,當即便將出關后的所有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
朱厚照聽得神采飛揚,聽到義州奪兵時城內設宴,城外伏兵,朱厚照一臉提心吊膽,廣寧衛營門外大兵壓境,兩門佛朗機炮嚇得指揮使魏楊乖乖投降。朱厚照便樂得哈哈大笑,后來李杲集結重兵,秦堪領儀仗官兵深入草原,效班超出使西域,星夜派人斬殺火篩,最后與朵顏結盟,花當點兵合誅李杲,甚至連丁順挖了李杲祖墳的事也被臉色赧然的秦堪說了出來,朱厚照笑得前仰后合。笑罵了幾聲齷齪,瞧他那臉色根本不把人家的祖宗當回事,反倒有幾分贊揚的意思。
一直說到遼河之戰,朱厚照的臉色漸漸凝重,秦堪的語氣低沉緩慢。仿佛一個局外旁觀者,用最客觀最平實的語言將那一戰的艱難,慘烈,和刺入人心的痛苦直接表達出來,朱厚照聽到最后又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我大明將士……壯哉!”朱厚照顫聲哽咽。
秦堪嘆了口氣,神情陷入痛苦的思索:“陛下,那一戰。太慘了,當時臣已報必死之心,中軍被破之后,臣親自上陣殺敵。只剩最后一絲力氣時,已打算橫刀自刎殉國,若非朵顏騎兵率部相救,臣早已飲恨遼河……”
朱厚照嘆道:“軍報上的遼河之戰只有寥寥數語。朕真不知道,這一戰竟如此慘烈。秦堪,苦了你了,朕實在該封你國公才是,比起那些尸位素餐的大臣,你才是真正的國之柱石。”
頓了頓,朱厚照扭頭朝殿門外瞧了瞧,道:“門外那位姑娘,便是朵顏花當的女兒塔娜,親自領兵救你的那個?”
“正是,她是臣的救命恩人,臣回京將她帶進宮,卻是為了讓她親自向陛下遞上大明與朵顏結盟的盟書,有了朵顏衛這個盟友,以后大明與韃靼瓦剌的對峙局面當會大為緩和,我大明邊境從此又多了一處廣袤的緩沖地帶,和上萬驍勇騎兵,此舉利在千秋。”
朱厚照聽得大為興奮,當即扭頭朝殿外喊道:“宣外面的塔娜姑娘進殿!朕要好好賞賜她。”
神情強自鎮定的塔娜在太監的帶領下緩步入殿,離朱厚照數步遠的地方站定,按蒙古人的禮節,塔娜單膝跪地,右手撫胸垂首道:“朵顏衛使節塔娜覲見大明天可汗陛下,長生天的神跡永遠照耀陸地上最偉大的君王。”
別出一致的覲見禮節令朱厚照眉開眼笑,他喜歡的就是新奇的東西。
瞧了瞧塔娜,再曖昧地瞧了秦堪一眼,朱厚照冷不丁道:“你們的關系不僅僅是施恩與被施恩吧?”
秦堪頓時尷尬不語。
塔娜倒是不忸怩,坦然道:“我額直革曾經要把我許配給狗官……咳,給秦大人,但是我和秦大人都不愿意。”
“為何不愿意?”朱厚照瞟了瞟秦堪,道:“朕的臣子也是年少風流,一表人才呀。”
秦堪掃了塔娜一眼,干笑接口道:“陛下,有追殺親夫前科的女人你敢娶么?”
塔娜勃然大怒,朱厚照神情一變,頓時敬畏莫名。
“你武功很厲害么?”朱厚照眨著眼,不知打什么主意。
塔娜朝秦堪重重一哼,垂首道:“回陛下,朵顏部但有出征戰事,塔娜通常是前軍先鋒。”
朱厚照頓時大喜,指著秦堪興奮道:“如此甚好,塔娜,你把他家的鎮宅神獸打趴下,朕封你一品誥命……”
很想罵朱厚照一句“狗嘴吐不出象牙”,可惜秦堪沒有足夠的膽量。
大約當初杜嫣揍朱厚照的心理陰影很深,朱厚照一直琢磨著找回場子,于是攛掇塔娜這傻姑娘出手,幸好塔娜沒傻到家,她不介意跟杜嫣打一架,但是如果打贏了,皇帝的賞賜委實令她心驚肉跳。
當某位無良侯爺的一品誥命夫人,塔娜毫無興趣。
辭別朱厚照出宮,丁順和李二等在宮門外,而且非常有眼力的給塔娜雇了輛馬車,眾人騎馬簇擁著秦堪出城往秦府而去。
“李二,我離京這些日子,京里有何動靜?”秦堪騎在馬上淡淡問道。
李二一催馬腹,與秦堪并騎而行,壓低了聲音道:“侯爺,京里動靜挺大,最大的動靜是……司禮監劉瑾正在大刀闊斧推行新政。”
“新政?”秦堪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劉公公雄心壯志。可敬可佩呀,新政什么內容?”
李二自然聽得出秦堪話里的嘲諷之意,道:“劉瑾所謂的新政包括方方面面,比如清理天下田畝,清理軍屯官倉,裁撤京官和地方官府以及各地衛所冗官冗兵等等……”
秦堪喃喃嘆道:“劉瑾這人……倒也并非一無是處,只不過新政名目雖好,卻太不現實,清理田畝。觸動了大明的地主鄉紳利益,清理軍屯官倉,又觸動了官員和軍隊的利益,簡單的說,他這是作死啊。”
李二補充道:“不僅如此。劉瑾還向陛下奏議,請將各地鎮守太監擢升至巡撫同級,后來被包括內閣三位大學士和滿朝文武以死相脅反對,這條奏議才暫時作罷,不過后來劉瑾惱羞成怒,尋了由頭杖斃了幾個帶頭反對的大臣,滿朝文武敢怒不敢言。”
秦堪點點頭。神情若有所思。
對于劉瑾此人,不能一概以“壞人”論之,事實上劉瑾推行新政的用意是好的,弘治帝雖然打下了大明中興的基礎。然而如今的大明國庫和民間并未富裕,劉瑾的這些新政條目正是為了增加國庫收入,為了達到國富民強的目的,盡管歷史上的劉瑾惡跡斑斑。有一萬個該死的理由,但推行新政這一事。劉瑾沒做錯。
出發點沒錯,但方法錯了。
秦堪也想改變這個時代,這一點他和劉瑾的愿望是一致的,但他絕不會選擇像劉瑾這樣簡單粗暴的法子改變這個時代,這是自尋死路,官員武將和地主鄉紳都被他得罪光了,當天下回蕩著同一個聲音,嘶喊著誅殺劉瑾,那時縱然他在朱厚照面前再得寵,朱厚照保得住他嗎?
李二瞧著秦堪凝神思索的樣子,湊近了低聲道:“侯爺,劉瑾的新政如今鬧得天怒人怨,無論京官還是地方官員,皆對劉瑾咬牙切齒,侯爺若在其中帷幄一番,扳倒劉瑾或許不難……”
秦堪回過神,然后搖了搖頭。
“時機未到,不可妄動,事情沒有你說的那么樂觀,劉瑾遠沒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前世歷史上,劉瑾直到正德五年才算天怒人怨,終于被人設計之后千刀萬剮,可見大明文官們忍辱偷生的耐性和他們的道德底線一樣沒有下限,不可低估。
如今才只是正德元年,劉瑾的氣數尚存,秦堪若在其中搞風搞雨,恐有引火燒身之險。
朝堂爭斗之事李二不懂,見秦堪沒有同意他的建議,李二嘿嘿笑了兩聲便不再提了。
“侯爺,以后咱們……”
秦堪笑道:“咱們避而遠之,低調處世,劉公公風頭正勁,揮著屠刀遇神殺神,咱們躲遠點兒,莫被他的刀風所傷。”
眼中閃爍著莫測的光芒,秦堪接著道:“劉公公雅興正濃,錦衣衛也該有所表示,回頭吩咐下去,錦衣衛的詔獄任由劉公公使用,詔獄里的刑具也任由他使用,他想關進多少大臣都可以,想弄死多少大臣也可以,不過,殺大臣的帳可得算到劉公公頭上,與錦衣衛無關。”
“是。”
“除了到處清查,劉公公的新政還有什么亮點嗎?”
李二撓撓頭,道:“有,新政還有一條,命令天下的寡婦必須再嫁,不嫁論罪……”
秦堪楞了半晌,嘆道:“一個木有雞雞的太監,還時刻關心寡婦身上有沒有漢子,這家伙到底圖個什么?他指望天下的婦女同胞給他送一面‘寡婦之友’的錦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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