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艘滿載排水量也不過120來噸的60馬力內河蒸汽貨船,在宋河中游緩緩北行。
船隊前方一公里外,海軍內河巡邏艇正小心地履行前哨軍事警備任務,船隊的領艦,是改裝成內河蒸汽船的五月花號,船后還緩慢拖曳著幾艘裝滿物資的駁船。整個船隊正以不到4節的速度磨蹭前行。
即便日歷上已經宣告入春,但現在北美的大地依然是蒼茫雪白的。沿岸的積雪依然深厚,宋河水勢平緩,沿河樹木的蒼翠茂密籠罩在一層層漂亮的雪衣下,飛鳥走獸難覓蹤跡。除了溯游而上的蒸汽船發出的突突噪音,四周一片寧靜,視線之內幾乎全是原始風貌。
大部分的內河蒸汽船上,都整齊坐著一個排的荷槍實彈的陸軍士兵或幾十個印第安仆從軍。為保障寒冷季節長途航行的士兵身體,通常能夠擠下近一個連的運輸船,在這次北上過程中被嚴格限定了載員上限,更多的空間留給了航行保障,比如每艘船都配備了取暖的蜂窩煤爐。因為從西點鎮要抵達奧爾巴尼,航行時間將超過24小時。
從西點鎮出發已經大半天了,如今已經入夜,氣溫也更加寒冷。船上的士兵們開始獲得蒸汽船上燒開的熱水配給,就著隨身的炒面干糧開始進餐,每人發下兩個煮熟的雞蛋,是唯一看起來上檔次的菜肴。
噸位最大、安裝了一臺實驗型80馬力蒸汽機的五月花號成為了北上船隊的臨時旗艦,甲板上。一具小型探照燈已經提前開亮,不斷地掃過船隊。
五月花號船內騰挪出的炮甲板上,幾十名士兵摟著裝滿熱水的水壺在取暖,一邊還湊在一具小蜂窩煤的四周,少部分人則縮到船上臨時隔離出的衛生間里蹲著去了。
“喬肆,恐怕我們已經走了上百里了吧?真快!就是住著不方便,晚上睡覺肯定冷得很。要是有點酒就好了。”
于山靠在炮門邊,觀察著外面逐漸黑下的景色,又開始習慣性“抱怨”了。
“聽長官們人說。明天上午就能到。”喬肆小心地把手掌心里的一撮炒面舔進嘴里,又就著熱水壺喝了一口,“然后我們還要在登陸地建立臨時營地。到時候就可以安穩休息下了。”
“嘿,看見了沒,馬卡洛夫下士,居然捧著個木頭架子在念經!還有他們,好像有仇一樣?”于山湊到了喬肆身邊,偷偷指了下不遠處靠在艙墻上正在做祈禱的班長,以及明顯成分兩派的其他人,露出好奇的目光,“你說他們整天把個木頭架子當寶貝一樣戴著捧著,是啥意思?”
“應該是護身符吧。你娘當年不也給你做了個鐵鎖嗎。”喬肆滿不在乎地扭回自己的目光,呆呆地看著地面甲板,“聽說我娘當初懷我的時候,也打算給我弄個的……”
出生就失去母親的喬肆,情緒突然低落起來。
“喬肆。害怕了?要振作,如果你內心有所不安,那就學我,祈求上帝。”
突然,不知道什么時候結束念經的馬卡洛夫彎腰走了過來,拍了拍于山和喬肆兩人的肩膀。難得露出一絲可怕的微笑:“當然,也可以是你們在乎的東西。”
彼此看看,于山和喬肆都莫名其妙。
“你娘在地下會保佑你的!”一分鐘后,于山似乎終于想明白了馬卡洛夫下士的話,居然也難得的一臉認真拍著同伴的肩膀。
斯科特上士似乎沒有多大胃口,只是一個人悄悄靠在船艙盡頭,閉著眼在養神。
五月花號上是他的排,其中超過半數都是老兵,讓他有點不安的是,這次的陸軍整編中,排里的人員構成發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除了少數德拉瓦印第安士兵外,還編入了一個班的華裔士兵,甚至其他班里還有幾個天主教徒!
船艙里的若干天主教徒歐裔士兵,也似乎從整編后就感覺到了一種淡淡的敵意,只是抱團蹲在更偏僻的角落里,默默地吃著干糧。
作為清教徒的斯科特,在來到北美前有許多不好的回憶,雖然就他當初的身份,是不大能理解基督教派的爭執到底對自己的生活有多大意義,但打從祖輩開始就不斷發生在家庭周圍的血腥爭斗和排擠,讓斯科特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感覺到強烈的不適應。這種不適應遠遠強于面對那些對上帝一無所知的華裔或印第安裔士兵。
耳邊是部下們吃飯聊天的碎雜聲音,蹩腳的華語夾雜著大量歐洲各地的語言,讓斯科特更加精神恍惚。
無聊中掏出了艾倫老人送給自己的羊皮地圖,昏暗的油燈下,那泛黃的地圖上一道道線條和標記給人一種很強烈的神秘感。
一陣寒風掠過宋河上空,灌進了五月花號的炮門,呼嘯而詭異的尖嘯讓士兵們手忙腳亂地關上了炮門擋板。終于,斯科特拽緊了地圖,環視著昏暗船艙里的士兵,起身彎腰朝船艙中部的士兵們走去,低矮的甲板空間讓他無法完全站直身體。
“大家都坐過來。喬納,馬卡洛夫,你們把取暖爐也挪過來。”擠過若干士兵后,斯科特坐到了士兵正中間,對著部下們做了個收攏的姿勢。
士兵們在彼此交換了若干種眼神后,都默默地圍了起來,尤其是那幾個天主教徒士兵,忐忑地靠在了人群最外圍。
“好了,現在大家保持安靜,無論你心目中誰是最大的寄托,讓我們開始禱告。勝利屬于中華美利堅,勝利屬于我們!”斯科特說完,第一個低下了頭。
船艙里瞬間安靜下來,不過。一片安靜之中,還有一絲呵欠聲,那是于山又靠在角落里昏昏欲睡。
五月花號的船長室中,何語和幾個軍官還在油燈下開著戰術任務安排會。
“最遲明天中午,我們將到達登陸區,那里有荷蘭人多年前廢棄的貿易站,我們在那兒建立我們的登陸防御營地。”何語用鉛筆指著地圖上一個小點。看著戰斗工兵排的少尉軍官,“第一批物資有限,劉辰旭。你的戰斗工兵排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最關鍵的幾樣工事搞定,尤其是機齤槍陣地、崗樓和物資儲藏區和電臺通訊站。”
“我那才30個人不到,能快多少啊。”
大災難到現在才20歲的劉辰旭。性格開朗,年紀輕輕帶著各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一度在社區換了許多工作,從建筑工程隊到化工廠,再到造船廠,結果都沒有安分下來,最終還是在建國后加入了軍隊,作為一個半調子的軍迷成為了第一支專業工兵排的代理少尉排長。
“我會安排印第安仆從軍幫你的,在船隊第二次物資運輸到達前,必須完工。”何語也不容對方考慮,就定死了任務。然后把頭轉向了第二步兵連的鄧劍中尉,“鄧劍,你的連,將在第二批物資到達后就出發,目標是西面這個村落。A目標。”
鉛筆一劃,一道弧形從登陸點眼神到了距離奧爾巴尼大概10公里遠的一個小點上:“這是離我們最近的目標,經過偵查,那里人口大約有1000人左右。給你配屬一門迫擊炮和一百名莫希干人。目標位于彎曲河道的底部,三面環河,情報顯示。那條小河沒有積冰,也就是說,你從東面進攻,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后路可逃。完成任務后,你們直接押送俘虜返回登陸營地。”
“是的,少校!”鄧劍立馬起身敬禮,一股職業軍人的風范。
“吳洋,你的第三連跟著我,我們的目標是這個村落,奧爾巴尼以北15公里的C目標,歷史上的哈得孫河西岸的特洛伊鎮,那里有一座1500人的摩和克人村落,我們坐船過去,戰斗結束后,戰俘由船運回登陸營地!然后休整兩日,我們繼續朝西機動,前往B目標。那里距離最遠,有大片的森林和沼澤要穿越,而且雪季的路非常不好走。B目標人口最多,大概2500人左右,所以加強兩門迫擊炮和兩百名佩科特人和德拉瓦人,還要攜帶馱馬輜重運輸隊。”何語又用鉛筆在地圖一點,身邊的第三連代理連長中尉吳洋趕緊站了起來。
作為陸軍里第一個和歐裔女性結婚的軍官,穿越前的吳洋曾經只是一名汽車保險網站的職員,依靠著一幅好皮囊有著花花公子的“美譽”,雖然外表輕浮,但做事卻一直很認真。
“劉辰旭,你的戰斗工兵排和李浩的機齤槍排,以及剩下的德拉瓦人負責守好登陸營地,留一門迫擊炮做防御火力。”
方案全部講解完畢,船長室內人人摩肩擦掌、躍躍欲試,軍官們信心滿滿。
對于實戰經驗嚴重匱乏的中華美利堅共和國陸軍而言,這次作戰更像一次冬季集訓加野外大狩獵,因為他們的對手只是一個剛剛進入青銅時代的印第安土著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