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3年3月1日,持續二十多天的北方戰役戛然而止。{}
華美陸軍一個加強營從宋河中上游的奧爾巴尼地區捕獲了超過2500名摩和克人戰俘,另有一支近600人的拿那根塞人部族村落歸附。
在倒霉的情報誤差與巧合下,何語的部隊與在奧爾巴尼西南部正在集結的易洛魁印第安聯盟主力發生了碰撞,擊斃的易洛魁聯盟戰士超過千人。而華美國陸軍則總計傷亡了112人,連同送往后方的路上重傷不治的士兵在內,陣亡者達到48人,重傷致殘者也超過了20人。此外隨行的莫希干人、佩克特人以及德拉瓦人也傷亡了上百人,珍貴的馱馬隊幾乎損失殫盡。
休整了一天后,北方戰役參戰官兵乘坐內河船隊在3月3日返回了西點鎮,部隊將在西點鎮的軍事基地里休整,一些上一批沒來得及送回的傷員則送進西點鎮的醫院治療。
不明就里的西點鎮居民們再次傾巢出動,以前所未有的熱鬧陣容歡迎著陸軍官兵的歸來。
雖然西點鎮之前已經秘密接待了一批重傷員,但所收到消息,也基本全是戰況順利,收獲重大之類的好是。所以,無論是威廉鎮長,還是警齤察局長關如中,都沒想到這次的北方作戰最終會如此殘酷與狼狽。
疲憊的士兵們排著有點散亂隊伍從西點鎮穿過,個個目光呆滯,步履艱難。讓本來興高采烈的西點鎮民們漸漸安靜了下來。手里的鮮花慢慢停止了搖動,人們開始竊竊私語。
家庭主婦們趕緊把兒女們摟回身邊,男子們主動走到隊伍中間,扶住了部分輕傷員,警齤察們則趕緊疏散人群。
圍觀的人群在慢慢走散,布倫達還始終站在街邊,緊張地在一隊隊走過的士兵中間尋找著熟悉的面孔。那一個個走過的面容上,都表現出一種奇怪的麻木和落寞。
“這位先生,請問斯科特上士在嗎?”還沒學會漢語的布倫達也沒看清楚。就攔住了一位華裔士兵。
對英格蘭語一無所知的華裔士兵一愣,看看身邊的戰友,搖搖頭。就走開了。
布倫達又連續問了好幾個歐裔士兵,但運氣很不好,對方都不懂英格蘭語。
“對不起,先生!請問您認識斯科特先生嗎?”
眼前的士兵隊伍似乎馬上要走完了,還沒有出現斯科特的身影。布倫達終于又拉住了一位歐裔下士,焦急之中連聲音都有點發顫。
喬納下士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歐裔女子,終于想起來對方是斯科特在百慕大認識的人,于是回頭用嘴努了個方向:“斯科特上士腿上負了傷,前幾天還沒啥,不過昨天晚上好像有了變化。哦,醫護兵說是發炎,已經抬進鎮醫院了。”
“謝謝您!謝謝!”布倫達趕緊連連鞠躬,然后提著裙邊就朝鎮內醫院跑去,引起了一眾士兵的好奇。
去年末才成立的國營醫藥集團下屬抗生素生產實驗室。在獲得了來自東方的發霉物后,終于在1月份獲得了每毫升培養液100萬單位青霉素的高產青霉菌株。
但規模化生產青霉素,其難度將遠遠高于實驗室。清潔的空氣供應、恒溫的生產環境以及復雜的養料投放、成分分離萃取與提純設備,每一樣都是17世紀青霉素生產的巨大門檻。
在調用一切能夠利用的現代設備后,青霉素生產車間依然只能叫做“抗生素生產實驗室”,它的規模其實只是比以前的醫藥研究所抗生素實驗室大了些而已。所能擁有的生產提純條件。只是達到了月產600萬單位的能力,也就是300支純度在25左右的2萬單位青霉素粉狀針劑,但它們的生產成本,卻每支高達10美元!
如今,超過200支珍貴的青霉素針劑被調到了西點鎮,若干曼城市國立醫院的醫護人員也臨時緊急轉到西點鎮醫院,甚至還包括一名抗生素實驗室的工程師負責臨床指導。{}
對于輕傷感染者來說,一支的用量就能獲得極好的效果。但對于鄧劍這樣的腹部重傷感染者來說,用量就多了些,而且因為還涉及到高難度的手術,所以只能轉移到曼城市國立醫院治療。
近百名輕重傷員擠滿了西點鎮醫院的每間病房,部分傷勢較輕的還不得不在走廊里臨時安置。至于西點鎮本地的病人,則知趣地搬回家住。
早在一周前就大腿負傷的斯科特,終于在返回西點鎮的船上發起了高燒。戰地的泥濘潮濕環境下馬虎處理的傷口已經開始發炎潰爛,倘若回到歐洲,恐怕是截肢都無法挽回性命的。
病床上,動過腿部傷口清理手術的斯科特還在昏迷,額頭上的毛巾已經換了很多次,但高燒依然。大災難后有限保存下的幾只醫用溫度計顯示,斯科特已經高燒超過了41度。
皮試還算幸運,提純不夠的青霉素終于注射進士兵的身體,現在人們所要做的,就是等待第二天對方是否退燒。至于什么時候醒來,則是那些培訓不足一年的醫護人員所不能把握的了。
戰場上堅定指揮戰斗、親自手持軍旗呼喊的斯科特,此時就好像睡著了一樣,沉沉地躺著,只有被子下微微起伏的胸膛,才能看到一絲生命的氣息。
布倫達也靜靜地守在床邊,每過十分鐘,就換下士兵頭上烘熱的濕毛巾,然后又把毛巾在放進一旁的水盆里泡著。
就這樣,整整一夜,布倫達守在斯科特的床前,千篇一律地重復著換毛巾的動作。
夜里九點過,程大熊護送珍妮返回了曼城市南區的某個高檔社區。珍妮緊著毛裘心不在焉地走在前面。停住了腳步,程大熊則落后幾步。
“珍妮,你今天好像有心事,有一段歌詞唱錯了。”
快要走到珍妮家的時候,程大熊趕上幾步,將珍妮輕輕拉住了。
“我不是很熟悉這首歌。”珍妮趕緊點頭,一邊偷偷看著一邊的家門。心里有點緊張。
“這段時間,你一直有點不在狀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程大熊捕捉到這個細節。于是笑著指了指不遠的房門,“早點休息吧,明天雖然是周六。但還有一場播音彩排要進行。”
說完,程大熊自己朝來路返回,一邊還掏出香煙點上。
“程先生,謝謝你的照顧!”
突然,珍妮第一次用很大的聲音在身后說了句,程大熊一愣,慢慢回過身。
“對不起,程先生我想回西點鎮”珍妮的聲音又瞬間變小,輕得幾乎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嗯?說什么?”似乎并沒有聽清,程大熊又返回到少女身邊。奇怪地看著對方。
“我是說有點身體不舒服,明天能不能不播音?”珍妮垂著頭,緊張地看著地面。
“好吧,彩排推遲到下午,明天上午我帶你去醫院看看。你現在快回家,外邊冷。”程大熊點點頭,牽過對方的手,親自領著對方朝家門走去。
幾乎是一路跑進臥室,門關上了,珍妮背靠著房門。覺得自己心都快跳了出來。慢慢抬起頭,視線落在了床頭的小柜子上。
小柜子里,有好幾封斯科特寫的信,雖然每封信都是千篇一律的呆板問候,以及信末的一個紅心圖案,但珍妮幾乎每次看完信,都能笑上好一會兒。
再次翻出一疊舊信封,珍妮霧蒙蒙的目光里,似乎又出現了不久前那個在廣播電臺大門口攔住自己的男子,那個笨拙著模仿自己唱歌的陸軍士兵。
今天上班,已經從廣播電臺幾位華裔女性同事的閑聊中知道了北方戰役的結束消息,好像陸軍這次的損失比預想的大了些。雖然更詳細的內容還無從得知,但珍妮好幾天來心里醞釀的某種惶恐不安就更深了。
一一翻開這些看了很多遍的信,珍妮覺得自己的心跳又有點不受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