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春大山危急

“前頭打這糊涂官司時，咱們兩家都請了狀師，名氣不小，經事也多，卻很不趁用。偏那片地還牽著好多城外的民，實在不好處理。不如就試試，說不定家小姐劍走偏鋒，把這事就了結了呢？”

“不是了結。是要贏。至少不能輸。”英老爺沉聲道，“在洛陽這塊地界兒，英家絕不能讓潘家壓一頭。潘家是胡民歸化，以為賜了姓，就懂什么禮儀廉恥了？老夫最看不上這類人，也不會讓他們得了山川風水之利。雖說咱們英氏比不上五大姓、七大家，但不借助風水之力，也是百年望族。”

英管家垂下眼睛，明白了老爺的意思：那塊風水寶地拿到最好。若不然，兩家就誰也不能得到。因為比內蘊，英家是不懼潘家的。所以外運，就成了關鍵。

“那……小姐不肯接案，只怕多給銀子也不成的。要怎么辦？”他猶豫了一下問。

英老爺想了想，忽然笑道，“潘家凡事搶先，不懂得后發制人，又霸道多疑。你把英家請小姐為狀師的事透露出去，他家必有所動。那時看看各方反應，再決定如何請人。”

“老爺英明。”英管家笑了。

兩后，又逢大山的休沐。現在家大房和二房怕惹惱荼蘼，不好摟銀子，輕易并不到榮業坊這邊來，家雖說要白養活兩房人，卻好歹過上了幾天清靜子。

而大山初入德茂折沖府，仍然是隊長之職，為了表現好些，能夠升職加俸，讓父親和女兒過上更好的子，他常的練極為刻苦，軍府中各種辛苦事、同僚的支使，也都努力認真的完成，所以格外辛苦。

青陽和荼蘼深知這一點。自然心疼，于是每到大山回家休息的兩天，就變著花樣給他做好吃的，想方設法讓他休息好。并保持心愉快。

“祖父，拔哪種菜哩？”荼蘼蹲在后院的菜園子里，看著一片片青翠可的蔬菜，皺著眉頭問青陽，“要能敗火的，我爹最吃羊燴飯，可這個天氣吃物。肯定會上火。”

“都摘一點吧，拿酸酪涼拌成菹齏，他倒還是吃的。”青陽道，有點發愁。

大山和大多數壯年男人一樣，是食動物，可人體是不能缺乏維生素的，所以讓他多吃點水果蔬菜，都靠青陽威脅。外加上荼蘼哄著才行。而且，如今是六月天，天氣炎。吃點醋啊，酸酪啊，特別開胃。可以說，為了大山的健康，氏祖孫煞費苦心。

“好吧。”荼蘼開心地點頭。

上后園拔菜，是她目前惟一的運動，她每天在屋里研究大唐律累了，對前院風雅的花樹倒沒什么興趣，偏喜歡這片菜園。田園風格啊，綠色蔬菜啊。在現代那是很難得的。

“我爹今天晚上回來，肯定又累又，咱們就做一個酸酪菹齏，再做一個涼拌胡瓜，放點井水鎮過的熟粉絲和攤的雞蛋餅絲，吃起來爽口又美味。多加點胡蒜末，可以防止腹瀉。”她扳著指頭算計著，“要不，再炸一個昆侖瓜盒吧？咱家還有豬餡兒呢。如果沒有菜，怕我爹要吃不下飯。”胡瓜就是黃瓜，昆侖瓜盒，就是茄盒。不得不說，在這個年代是荼蘼“發明”的吃法，因為之前沒有人這么做過，算家私房菜。

青陽看小孫女一臉興奮，微笑著點頭。對于他來講，辛苦了大半輩子了，能天天看到這一幕，就是最大的幸福。此生，再無所求了。

荼蘼見祖父答應，就蹦跳著到菜埂上，撿著肥肥胖胖的青菜摘。正想著是不是叫過兒弄一壇米酒到井水中鎮一鎮，等大山回來，喝著正可口，就見過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老太爺，小姐，不好了！老爺回來了！”

荼蘼一怔，“我爹回來了，有什么不好？你這丫頭，真不會說話。”可這才是上午，大山怎么回來這么早？不應該是晚上嗎？

青陽正擺弄菜園，聞言也站了起來，手上的泥還沒洗掉，就這樣張著兩只手，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不，不是。”過兒眼圈是紅的，“老爺……老爺傷了，是……是讓人抬回來的！”

“什么？！”荼蘼一聽就急了，扔下手中的菜就往外面跑，心慌之下，把碧油油的菜都踩倒了一溜兒。

青陽比她反應慢，但愣怔片刻，也趕到外院。

這時，兩個兵士已經抬著大山進了大門。話也沒說一句，滿臉怒氣沖沖，把人丟在外院當中，轉就走。老周頭本想過去問問，卻被推了一個趔趄，還趾高氣揚地罵道，“少擋本大爺的路，不知死活的東西！”怎么聽，怎么像指桑罵槐。

“爹，你怎么啦？”荼蘼撲過去。

就見大山趴在一塊板子上，上只著中衣，后臀和大腿處血跡斑斑，已經和血粘連在了一起。而他本人，雙目緊閉，臉如金紙，呼吸急促但微弱，這么大的天，冷汗把頭發全打濕了，貼在額頭上。

“誰干的？！”荼蘼蹭一下跳起來，眼珠子都紅了，又是心疼，又是狂怒，那模樣非常嚇人。若她手中有刀，在場所有人都相信，她會拎刀就砍。

“送我爹回來的人哪兒去了？回來給我說話！”她叫了聲，大步就往外走，氣勢洶洶，把站在院子里的人都嚇傻了。包括大萌和一刀在內，見過她在公堂上侃侃而談，見過她在查案時詭計多端，見過她平時笑嘻嘻的隨和樣子，也見過她周旋于各色人之間的一點點小狡猾，卻不知她怒起來是這樣嚇人的，簡直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

幸好青陽趕到，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荼蘼，救人要緊。”六個字，霎時熄滅了她那仿佛燃燒到全的火焰。

她站在那兒愣了會兒，就一抽一抽的哭起來。哽得說不出話。那純出自然的小女兒態，和剛才要殺人放火的兇殘樣子對比，反差極度強烈。

“老周，你快去請大夫。擅治內傷和擅長治外傷的。各請一個。”青陽到底經事多，雖然心疼自個兒的兒子，腿都哆嗦了，但還是有條不紊的吩咐，“小鳳，你看好門戶，過兒去把你們老爺的房間打開。然后去燒點水。大萌、一刀，麻煩你們把人幫我抬進來。”

各人應了聲，麻利的去做事，只有荼蘼縮在一邊，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在大唐，不管遇到什么大事，她都是冷靜從容的。惟有這次，她不能！她驚慌失措。恐懼非常。

她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看到父親昏迷不醒的樣子，她嚇得心都涼透了。沉到看不見的深淵中去。前世，對爸爸和爺爺，一切都來不及，那種痛與遺憾，沒有人懂得，她永遠也無法面對。好不容易穿越重生，讓她重獲親，讓她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現在辣的似乎又要失去，那錐心刺骨的痛苦。再度籠罩她的全。

她受不了這個！真的受不了。

“丫頭，別哭。你爹會沒事的，別哭。”青陽上前，摟著孫女的肩膀，輕聲哄著。

“祖父……祖父要保證……保證我爹……沒事……”荼蘼抓緊青陽的袖子，泣不成聲。

“祖父保證。”青陽臉孔雪白。可神色卻堅定，“你爹如今是朝廷正式封的武官，就算品級低些，也不是誰能隨意打死，連個交待也沒有的！”說完，對大萌和一刀使了個眼色，這兩人就把大山抬到內院東廂他自己的屋里去。

青陽擁著孫女，緊緊跟在后面。此時，過兒已經迅速的鋪好了，又跑去燒水。可惜大山躺不下，只能繼續俯臥著。

一刀在軍中已久，跟軍醫學過點皮毛，于是順手搭了搭大山的脈搏，然后安慰屋里的一老一小道，“大山命無礙。不過這頓打得不輕，上只怕聚了火毒，一時難以醒來，今后也要好好調養一陣子。”

看著荼蘼哭花的小臉，他不心中暗嘆。平時再大方懂事，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見到親爹傷了，看嚇成那樣子，真是可憐。這件事，要不要寫信告訴他家韓大人呢？從軍府回來受的傷，勢必與軍中人物有關，以韓大人的能耐，若要為家小娘子出氣，只怕得罪大山的人沒有好果子吃。

他因不是奴仆也不是下級，只是韓無畏派來幫忙的，所以平時直呼大山的名字。見了青陽，也只是稱呼一句老爺子，而不是像老周頭他們那樣叫老太爺。

“多謝。”青陽對一刀等二人也很客氣，略點了點頭道，“請二位替了小鳳，叫她去廚下幫著燒水，再把熬藥的家伙什找出來備著。等老周回來，讓他直接到內院幫手。大門那兒，就有勞你們了。”

一刀和大萌點了點頭，并不多說，轉就出去了。

望著還沒蘇醒的大山，荼蘼從最初恐慌中走了出來，狠狠擦了擦眼睛道，“誰干的！”

……………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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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特意查過，黃瓜和蒜都是漢時張騫從西域帶回來了。粉絲嘛，據說是孫臏發明的，但沒有特別明確的記載。話說66寫這本書可嚴謹了，每當寫到吃的，必定查查大唐時有無這種食物，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