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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荼蘼帶人離開安國公府時,天已過午。
而長安城非常大,到城外時必定已經近黃昏了,就是說,她無法趕在關城門前回來。恰好白府像其他勛貴一樣,有城外有莊子,她在梳洗打扮時就叫過兒去請示過白敬遠,說前個官司打得身心俱疲,又到了年根底下,府里為過年忙亂,她嫌煩,所以要到莊子上安靜幾天。
她還叫過兒給白敬遠帶去一張折好的紙,上面只寫了一個字:金。
白老爺子立即就同意了,因為他知道那個金字指的是誰。隨后,他又叫大管家白衛策馬先行,到莊子上提前打點。同時囑咐白衛天黑前必須回來,也不許任何府內老人到那附近去。
白衛表現出超級強大的效率,春荼蘼還沒出門,他那幾大車吃用的東西都預備好了。春荼蘼出城時,正好和返回的白衛打對頭。春荼蘼到莊子上時,里面留守的人已經收拾出來兩個景致最好、最溫暖的院子,廚房里也正熱火朝天的在準備晚飯。
白相這是為了照顧外孫女呢,還是老妻?他這個負心男和不負責的外祖父的行為動機,令春荼蘼不禁不斷猜測。但這心意中的體貼和溫柔,她真替外祖母心顫。若非外祖母個性太過剛烈,大概早就破鏡重圓了吧。
因為出城后,小鳳就奉命去請金藏和錦衣,所以春荼蘼這邊才安頓好,兩個人就到了。對外,只說金藏是春荼蘼養父那邊的親戚,而錦衣則裝扮成跟著老太太的仆人。
祖孫兩見面,自是一翻悲喜親熱。隨后春荼蘼就叫擺飯,因為莊上侍候的人少。院子里也不留人,她干脆在花廳里擺了一大桌,所有人都坐在一處吃吃喝喝,倒也熱鬧。
席間,春荼蘼發現外祖母似乎非常喜歡錦衣,態度親熱,布菜勸飯,各種照顧,長輩對晚上輩的慈愛自然流露。
若說是之前夜叉在山里養傷。錦衣早就和外祖母認識的緣故,明顯有點牽強了。之前,也沒見這一老一少對彼此有特殊的好感啊。而且錦衣此人,其實性格跟她有點像,多疑。外表純良無害,可是心里跟陌生人總有些隔閡。但這時,他對她外祖母也特別親近信任似的。
怎么回事?
外祖母還不至于沒溜兒到要拿錦衣當外孫女婿看,于是這突然的好感就顯得很怪異。
春荼蘼眼神詢問小鳳。
這丫頭是標準的撲克臉,平時不茍言笑,對人情世故反應遲鈍,可偏偏有時候又聰明得不得了。此時春荼蘼略一示意。她就明白了。但她卻搖搖頭,表示也很納悶。
春荼蘼想著夜叉,又想知道父母在邊境的情況,因而雖然莊子上的人使出渾身解數。做了頓很香甜、很農家、很美味的晚餐,席上的氣氛也好,她卻沒怎么吃得下。好不容易熬到撤了飯菜,各人散去。她立即抓住錦衣,一連串地問。“你家主人現在如何?他到底在哪兒?他有沒有話帶給我?他什么時候能見我?”
錦衣壞壞的一笑,才要張口說話,春荼蘼就板著臉打斷他道,“別跟我賣關子,我怎么問你,你就怎么老實回答。不然,我保證扣著小鳳不放。她是主動寫了賣身契給我的,可別試圖得罪我。女人,是很小氣的。”
錦衣張著口,就那么怔了幾秒,然后又乖乖合上。
“春六小姐,你怎么知道我要刁難你?”他無奈苦笑。
“我是狀師,你動什么心思,隨便就能猜到。我是心地善良才幫助別人,但讓我當惡訟棍那樣的人,眨眼就能做到。”春荼蘼目露威脅,“而且訛詐、陷害、逼迫這些手段,我用來得心應手,只是不愿意罷了。你若不信,盡可以試試。”
“我不試,我不試。”錦衣連忙擺手,徹底示弱。
因為春荼蘼著急,他剛才是想逗逗她來著。畢竟,不到一個月的牢獄之災,換得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現身了,不用再裝謹小慎微的商戶平民,心里暢快啊,就想欺侮人。他本打算就不說殿下的事,急死春六。哪想到,一上來就讓這臭丫頭治得死死的。
殿下,您保重。您愛上這樣的姑娘,這輩子沒有翻身的日子過。
“那還不快說?”春荼蘼笑了,一臉的不懷好意。
錦衣哆嗦了下,連忙按提問的順序回話,“殿下現在很好。就住在幽蘭殿中。殿下這回讓我帶的話就是:他很快就能來見你。”立求言簡意賅,生怕哪里犯錯,讓這個可怕的女人打擊報復。這么比起來,他家小鳳多好啊。傻乎乎,容易蒙騙,關鍵時刻又不糊涂。
“他住幽蘭殿?”春荼蘼非常驚訝。
倒不是因為那里是她辦案期間住的,而是那里屬于內宮之中,照理,夜叉一個外賓是不方便去那里的。當然,因為大唐禮法不嚴苛,真住下也沒什么。但,這表明了韓謀的態度,他對一個西突厥有力的王位爭奪者如此親近,是發出什么政治信號?對巴戈力爾不滿,想扶一個傀儡政權嗎?做的這么明顯,以后處理起來會比較麻煩的。
“是殿下堅決要求住那里的。”錦衣道,“他看不到六小姐,就覺得幽蘭殿里有你的影子。”原來是這樣。答案非常溫柔。可是韓謀就這樣答應了,顯然對夜叉的要求無有不從啊。是又有什么目的,還是出于一個父親的補償心理?
她想不透,干脆揮揮手道,“既然你能出來,自然就聯絡得到他。告訴他,我在這個莊子里等他。城內雖然路程較近,可是眼線多。”他現在暴露了身份,得提防西域那邊的態度。
說完,又著補了一句,“你出入也小心些。”
“六小姐關心我,簡直受寵若驚啊。”錦衣夸張地捧著心,“不如您好人做到底。把小鳳許給我吧。”
“現在不行,看你表現。”春荼蘼說得簡練,可實際上,情況很復雜。
夜叉去哪,錦衣就會去哪。如果他們回西域呢……雖然小鳳不必為她留下,應當和心愛的男人遠走天涯,但至少她提前要問一下比較好。
還有一點很重要,夜叉要離開時,她怎么辦?
“謝謝六小姐給機會。”錦衣自然知道這門親沒那么容易定下。可只要春荼蘼不反對,他機會就大把。于是不再多說了,匆匆告辭,等著去和小鳳訴衷腸。
春荼蘼譴了過兒也去自由活動,不必在她身邊侍候。之后等了約摸兩盞茶的時間。金藏才回來。晚飯時她說吃得太飽,要逛逛莊子消消食。
“我正要派人找您,怕您迷路呢。”她親自端了熱茶給外祖母。
“怎么會?”金藏抿了口茶,慈愛的微笑道,“這莊子是我買的,也按我的意思建的,其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瓦我得記在心里。”
春荼蘼很吃驚。隨即又釋然。
所以,平時都沒聽過哪位白家的太太小姐來此住過。因為,這是外祖父是留給外祖母的產業,她因為是親外孫女才能來。而外祖母的入住也很大方。
“不說這個。”金藏拍了拍春荼蘼的手,顯然很怕這個喜歡刨根問底的外孫女,問起當年他們兩老的事,“難道你就沒有想問外祖母的事嗎?”
“我爹娘在我三舅舅那邊過得可好?”春荼蘼拉金藏到里屋。讓外祖母坐在床邊,她則坐在腳踏上。倚著外祖母的腿,“雖然我們每月通三封信,可到底不如外祖母親口說得好聽。”
“你這丫頭,真會哄人開心,又孝順。”金藏摸摸春荼蘼的頭發,“我送你娘到了西邊,看她和你爹正式成親,之后就回老家辦點事。到長安之前,又拐到那邊去,看他們過得挺好,還得知一個好消息,恐怕你爹娘都沒好意思告訴你。”
“什么啊?我爹升官了?”春荼蘼心里暖暖的,又有些發酸。
從重生以來,她沒和春大山父子離開過,倍受他們的疼愛。現在突然相隔這么遠,又這么久不見,她嘴里不說,也沒表示出來,但心里的想念一天也沒有停過。
“你娘有了身孕,只怕這一胎會生個男孩呢。”金藏也笑得眼睛都瞇起來,打從心眼兒里感到高興。
當娘的,就希望到兒孫幸福。女兒這一生算是平安了,外孫女呢?
春荼蘼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她要有弟弟了!祖父和父親不知道得有多開心!果然父母和兒女也是講緣分的,春大山只有和白蔓君才生得出孩子,別的女人……呃,不提那些不開心的。等將來,他們一家團聚,有個小胖子追在后面喊她姐姐,想想就美得不行。
她很興奮,就像上堂盤問證人似的,拉著外祖母,事無巨細的又問了半天,這才心滿意足。
“你爹娘和祖父還帶了好多東西給你,都放在錦衣的那個莊子上了,明天我叫他給你拿過來。”金藏說,“還有外祖母給你帶的,我家鄉的土特產。”
“謝謝外祖母。”春荼蘼的臉在金藏的膝蓋上蹭了蹭,因為提到錦衣,就好奇地問,“我看您這次對錦衣特別好,又是什么緣故?”
“這事啊,要從阿蘇瑞說起。”金藏定了定臉色道。
春荼蘼心頭一凜,“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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