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多半會走西域那條線,到東瀛去的,客貨兩用船較多,卻也有少量純商船。”朱青很耐心的給春荼蘼解釋,“正像春六小姐所言,東瀛貧困,新羅好歹還有些山參,東瀛卻真沒什么特殊的貨物能在大唐賣上價錢。商船去那邊,返回時的裝載,多半是原木。他們那邊,木材有些還是很不錯的。”
以奢侈品換自然資源,這事現代日本經常對中國做,沒想到在大唐,情況正好相反。
大唐威武!
“可是,若是裝原木的船沉沒,木材飄浮,就算當時的風向不是向大唐方向吹,但總會有些順流而行,沖上陸地吧?”春荼蘼問。
“沒錯。”朱青點頭,“這件事非我經手,但白家出事后,我因與你二伯父交好,私下問了同僚。據負責此事的人說,此船進行海運的各種書證,之前全是杜、羅兩家辦理,后來是大公主府的管事來,以白家郎君毓秀的名義接辦。加上文登通難波這條航線,甚少這么大的海難事故,所以特意派人到當地詳查,確有沿海漁民發現有原木被沖上海灘。”
春荼蘼皺眉,心中有思量:原來,海難真的有么?再者,朱青與白世林交好,白毓秀插手海運的事,朱青卻沒有聽到風聲,可見之前也是做了保密工作的。白毓秀是怕他爹知道了不同意,還是有什么隱秘的心思呢。
這些念頭在她心里一閃而過,好好保存,卻沒有停留。她只是接著問,“那么海難,是怎么確定。又是誰通報的呢?”
“在預計返航的時間內沒有返航,再超過三個月,即可認定為海難。”朱青道,“但大多數時間用不了這么久,因為行駛在同航線上的其他船只會認定。或者是搜尋到落水者,或者看到沉船的殘骸。也有時,沿岸軍民會看到殘破的船身。都說,殘船就像大海吃了魚,吐在岸上的魚骨頭一般。”
朱青大人說這話時。很是悲天憫人。春荼蘼對海難者也很同情,尤其是為了生存而冒險去遠海捕魚的漁民,當他們把生命還給大海,家人是怎樣的心痛與心碎,想想就覺得殘忍。
可是。她的理智卻促使她問了別的問題,“那艘失事的船,沒有船員能活著回來嗎?聽說是兩船在海底逆流和海上大霧的雙重影響下相撞,而后造成海難,那么另一條船如何了?”
“之所以很快確實滿丸號遇難沉沒,就是因為順水號在相撞后,損傷較小。dudu8武動乾坤一直堅持到沿海的一個漁村附近才沉沒。船員們游上了岸,親口證實了此事。但是,滿丸號的船員,卻無一幸免。當時海上浪急霧重,根本無法營救。”
“滿丸?順水?”春荼蘼好奇。
“兩艘船的名字。”朱青道,“滿丸號就是你大堂哥損失的那條船,順水號是也它相撞的那一只。幸運在。順水號雖然貨物損失了,人卻安然回來了。滿丸號就……”
怎么叫這個破名字啊!春荼蘼簡直哭笑不得。什么什么丸。確實是日本船愛起的名字。可滿丸?大約想有個滿谷滿倉的彩頭,卻怎么聽怎么不吉利。滿丸?滿完!全部完蛋。
又跟朱青大人聊了半天,春荼蘼得到了兩個結論。一,滿丸號無人生還,船只殘骸也找不到,所以具體情況如何是說不清的,只能按常理推論。也就是說,理賠。二,拓拔即死,當初是不是威逼利誘眾小商戶入股,最后導致人家血本無歸,還背上巨額債務,雙方各執一詞,誰也沒有切實證據。但對方可能會有部分人證,占微弱優勢。三,這個案子翻不過來。
但,真的沒有漏洞嗎?
回到凌花曉翠,春荼蘼靜坐了整個下午。晚飯后,又連夜奮戰,寫了個案件分析。
第二天,叫了大萌和一刀來。
“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們,”她對這兩個最信任的“調查員”說,“可能有點遠,也有些困難和危險,時間還有些長,不知你們愿意不愿意做?”他們原本是賢王府的侍衛,韓無畏的嫡系,后來送給她用,最后直接跟了她。
忠誠,勤懇,勇敢,是非常非常得力的幫手。
“請小姐隨時吩咐。”大萌和一刀表示,非常真誠。
一刀說完后,還瞄了眼過兒,其心意,昭然若揭。
小鳳和過兒,似乎都有了歸宿,雖然還沒有挑明。小鳳的選擇比較江湖,過兒的就比較家宅化。但兩個丫頭全是奴身,就算她給了她們放良文書,除了奴籍,地位上也有點高攀。
錦衣現在不起眼,保不齊將來就是突厥的高官。一刀也曾是官宦子弟,只不過后來家族沒落了而已。好在這二位都是上無高堂父母,自己是可以做主的。不然,這樣的姻緣,只怕也難。
春荼蘼帶著兩個心腹手下,兩個貼身丫鬟足足研究了一上午,才算把所有事情理順。最后她又說,“這件事情需要保密,對外要有個借口。”
“正好,我家娘子是閩人,這么多也沒回過娘家,一直跟我抱怨。”大萌說,“我就請假帶她回趟娘家。泉州就在閩地,我到那邊去,神不知、鬼不覺。”
“我老家在遼東,繞那邊一趟也方便。再說,眼看到清明了,我提前回去,為祭祖做準備總成吧?”一刀也有計劃。
“只是,你這趟會有點風險。”春荼蘼道,“配合你的人,我有安排。但你自己要小心,要跟我保證,會平安回來。”
一刀看看過兒,后者正極力表現得滿不在乎。于是他很認真的點頭,“小姐放心,我還要跟著您風風光光,名利雙收哪。”
“你是想讓某人放心,等著以后娶妻生子吧?”春荼蘼笑道,有些凝重的氣氛登時放松了下來。當然。某人和某人都鬧了個大紅臉。
“過兒,小鳳,帶著兩位身負重任的壯士到長安最好的館子去吃一頓,我請客。等他們回來,咱們再去大吃大喝。”春荼蘼站起身道。
她是想讓過兒給一刀踐個行,但單獨讓他們出去,過兒必定是不肯的,所以由小鳳和大萌作陪。但這兩人都是穩重型,卻極為內秀。定然明白這里頭的意思,到時候會想辦法離開,給一對小鴛鴦獨處的時間。
等這四個人走了,她先是找了趟封況,說明大萌和一刀最近都有家事。要離開一陣子,自己身邊的安保情況要封況費心加強。夜叉目前在突厥那邊折騰得天翻地覆,她對自身的安全相當謹慎,不給任何敵對勢力留空子。
隨后,估摸著白敬遠午睡時間過了,才來到大書房。
這幾天,外祖父沒問一句與案子有關的事。但這并不是他不關心,而是怕分她的心。如今她有了決定,自然要及時通報一聲,免得他老人家心里惦記。別看外祖父表面上云淡風輕。卻只有身邊親近的人才看得出,他內心焦灼難安。
不過,難免的。到底是嫡長孫,疼了二十多年。
“來找祖父。可是有法子了?”她才進門,白敬遠就從書上抬起眼睛問。
春荼蘼自己倒了杯茶。自然又隨意,這種恭敬中又親近的態度,令白敬遠非常舒服。
“法子是有,可以全身而退,但付出的代價不小。”
“不惜一切代價。”白敬遠很平靜,因為明白此事的破壞力,能不鬧大就是萬幸了,“具體要怎么做?”
“庭外合解。”春荼蘼說出四個字,卻是一種法律態度,也是很多不涉及根本利益的案件的解決辦法。無論在古代還是現代,她都很提倡這一點。她認為除非殺人放火,諸如此類重大刑事案件,矛盾不可調和,其他民事案件都適用調解,不用斗得烏眼雞似的。
但調解,其實也是談判,要達到雙方滿意,也是不容易的。古代案件和律法中也有這一手段,不過不太系統,并沒有明文規定罷了。
“庭外合解?”果然,白敬遠有些不解。
“祖父,這件事我調查研究過,是個說不清的案子。”春荼蘼坦言,“但是對方卻是弱勢的一方,到底是死了人的,而且是用那么激烈的方式。所以,無論如何,白家的賠償是必須。”
“人們都會同情弱者。”白敬遠點點頭。
“不僅如此。”春荼蘼認真的看著白敬遠,“我們白府先伸出同情之手,民眾對白府的壞看法就會轉好。畢竟,是否威逼他們入股,是否是大哥做的,雙方各執一詞。關鍵,是看最后的態度。我們白家要表現出一種不管誰的錯,寧愿自己損失,也要安頓好他們的身后事及家事的善良。錯,不怕,關鍵是錯之后的反應。傲慢沒有用,低頭反而是上策。”
“以退為進,好。”白敬遠點頭,“不僅要賠,還要多賠。咱們安國公府寧愿自己日子過得緊巴,也要做出表態。”
“想必,會被高官貴族們嘲笑。”
“還有流言。”
“祖父怕嗎?”春荼蘼問。
白敬遠傲然一笑,“我若怕,也不會帶著白家這么多年,不管什么風浪都安然渡過。”
“所以,我最崇拜祖父了。”春荼蘼大拍馬屁。
…………66有話要說………
大家沒猜到這個案子是這樣解決吧?呵呵,66很盡力的把每個案子的解決方法都寫得不同些。真的很努力哦。千篇一律,就沒意思了是不?但,這個案子看似完結了,但在下一個案子后,還要反出來,所以大家別忘記這段。后面還有出乎預料的情節,期待吧,盆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