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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為皇室一員,誰的心眼子也不會比誰少一點。室內越發安靜沉默,所有人都在互相交換著眼神,無聲地猜測著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接下來又會對大家造成什么樣的影響。
許櫻哥看向康王世子,只見康王世子雖然還穩穩坐著,眼神卻是有些飄忽,世子妃則默默地將裙帶理了一遍又一遍。一定有事!不然朱后、康王、康王妃、長樂公主等人絕不會是這個形態。很明顯,康王世子和世子妃也是知情的,不知情的不過是他們這些人。天家無骨肉,一個年老的,隨時可能死去的,卻沒有立儲的君主,還有一個正當壯年,唯一嫡子,擁有父兄都沒有的寬仁名聲的兒子,以及一群手握重兵,各有所長,虎視眈眈的兄弟,矛盾似乎是一早就注定了的。
這就是個爛泥潭。許櫻哥無聲一嘆,抬眼看向張儀正,不期然間正好與他的目光遇上,張儀正沉沉看了她一眼,看向康王世子低聲道:“大哥……”
世子迅速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稍安勿躁。”
這是謝絕詢問的意思,此處不是說話地。宣側妃不知想到了什么,俏麗的臉上頓時雪白一片,驚慌失措地攥緊了手中的繡帕,就連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張儀端沉穩而無聲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又摸了摸眼睛嘰里咕嚕亂轉的張儀明的頭。于是繼續沉默,繼續等待。
寂靜中。突然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哭聲,撕心裂肺,含著無數的冤屈與忿恨。許櫻哥驚得一跳,全身汗毛倒豎。就連腳趾縫也覺著濕津津,冷幽幽一片,正自睜大眼睛四處張望。張儀正便緩步走過來,也不多話,探手將她的手扣入掌心,再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他的手很溫暖,同樣微微有汗,卻并不顫抖,許櫻哥試探著反握住他的手。不自覺地往他身邊靠了靠。張儀正看了她一眼,又將她的手握得緊了些。
王氏在一旁瞧見,滿臉的黯然。
那哭聲猛地拔高那一下之后,斷斷續續地又哭了幾聲,接著突然消失不見。眾人皆是膽戰心驚卻不敢輕舉妄動。
惠安郡主這時候表現出了一貫的大膽作風。豎起眉毛提步就往外走,康王世子立刻起身攔住她道:“你要去哪里?”
惠安郡主急道:“我聽著是我娘的聲音。”
在座的誰也沒聽長樂公主哭過,卻是聽過康王妃痛哭責罵張儀正的,所以能排除康王妃的可能性。母女連心,既然惠安郡主這樣說了,大家便都統統覺得完全有可能是長樂公主了。但越是這樣,康王世子越不能放惠安郡主出去,又不好多說,只能板下臉沉聲喝道:“胡鬧!在這宮里誰會讓姑姑哭?給我乖乖坐下!別惹事。”
在這宮里誰會讓長樂公主哭?誰能讓長樂公主哭?唯二不過皇帝與朱后。朱后不是個會隨意弄哭人的,那便只剩下皇帝一人。長樂公主既然哭成了這個樣子,肯定是遭受了不能忍受的痛苦和冤屈。惠安郡主急得臉都紅了,眼淚直在眼睛里打轉,低聲央求道:“大哥,皇外祖父一直都疼我。如若無事,那我過去看看也不會怎樣,如若有事,我娘怎么辦?”
世子堅定地搖頭:“不行,你急什么?那邊有皇后娘娘和我父母親在,萬事都有他們。你一個小丫頭就別過去添亂了。”言罷看向許櫻哥:“三弟妹,勞煩你。”
許櫻哥忙從張儀正手里輕輕抽出手來,走上前去扶住惠安郡主的胳膊,將她往椅子上拉,低聲勸道:“咱們再等等看,興許是聽錯了呢。”
惠安郡主眼看走不掉又沒法兒確定長樂公主的平安,而眾人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穩坐釣魚臺的模樣,眼淚控制不住地眼眶里滴落出來。許櫻哥忙抽出帕子給她拭淚,輕聲安慰,王氏猶豫了一下,也坐過來安慰惠安郡主。世子妃則起身走到門邊,招手叫一個宮人過來低聲詢問。
康王世子沉默地坐在椅子上,目光透過半垂的細葦簾子,落到了滿園的春光上。他沒有忘記適才皇帝看他們時的那種眼神,充滿了猜疑和憤怒,他依稀覺得,皇帝大概是不希望他們背著他和朱后這樣湊在一起的。所以,越是這樣,越不能輕舉妄動,他們只有等。
宮人一問三不知,世子妃回頭看向康王世子,以目相詢,問他是否要動用一下宮中的人手。康王世子堅定地輕輕搖了搖頭,當下情況不明,以不變應萬變是為上策,不然只怕反而會著了人的謀算。
世子妃幽幽嘆了口氣,走回去在惠安郡主面前坐下來,溫和地拉起惠安的手,柔聲安慰道:“不要多想,你知道圣上一向都很寵你,是不是?”
惠安郡主淚眼模糊地點了點頭。
世子妃又道:“比之你母親又如何?”
惠安郡主眨了眨眼睛,低聲道:“自是不如的。”
世子妃便微微一笑,語氣篤定地道:“那不就是了?”
惠安郡主默了片刻,掛著淚珠慘然一笑,努力做出高興的樣子,仿似要說服什么人一般的道:“是啊,皇外祖父和外祖母是最疼我娘的。”
宣側妃神經質地將用力擦了擦額頭上的不斷滲出的冷汗,蒼白著嘴唇道:“怎地這宮中這般安靜?”又怔怔地看了看身旁的兩個兒子,將張儀明拉到懷里緊緊摟著,試探地看向康王世子,低聲道:“世子,你……”
康王世子不語,只淡淡地瞥了張儀端一眼,張儀端忙止住宣側妃的話頭:“您多想了,安心等著就是。”
話音才落。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仿佛有許多人瘋狂奔走,眾人全都驚得站得起來,驚頭怒耳地臉白成一片。宣側妃控制不住地哽咽了一聲。又驚恐地死死捂住了嘴,肩膀抖成一片。
這是親骨肉,但不過一個陰沉的臉色和一聲來歷不明的哭叫。便可以把眾人嚇成這個樣子,這只能說明一件事,皇帝的殘暴狠辣多疑是何等的深入人心。許櫻哥又開始習慣性地害怕,用力往張儀正身邊擠,一邊擠還一邊有空去想,也不知自家老爹這些年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張儀正也不多言,沉默地將她往懷里摟了摟。
康王世子看看眾人。臉上生出一種不正常的紅暈,猛地將緊緊拽著他不放的世子妃往旁邊一撥拉,大步往外奔出,厲聲道:“怎么回事?”
世子妃被他這猛地一推,險些跌倒在地。借著王氏和許櫻哥的力才算站穩,卻也顧不得其他,顫抖著嘴唇往前兩步,欲去拉住世子或與他共同進退。
“嫂嫂你莫管。”張儀正大步上前道:“大哥你留著,等我去看!”
“你能行么?”康王世子疑慮地看著他,張儀正無所謂地笑了笑,哂然道:“誰不知道我是個混賬東西,沒臉沒皮的那種?”言罷回眸看了看許櫻哥,眸中神色復雜萬千。
許櫻哥張了張口。最終只是沉默地看著他。沒有人比他更合適。
卻已聽人在外沉聲道:“是皇后娘娘暈厥了。圣上急召太醫。”接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太監佝僂著腰走過來,目中精光閃爍,沉沉在眾人面上掃了一圈,繼續道:“圣上心憂皇后娘娘病情,已然讓外頭都散了。世子爺若是想先回去,也可以先回去。”
眾人齊齊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將一顆心懸了起來。倘若皇后在這個時候倒下,那康王府無疑于失去一棵遮風避雨的大樹,不說前路渺茫,至少也是要曲折上許多。
康王世子滿臉的憂色,試探著道:“皇祖母病了,我們做子孫的怎么又能放得下心?最少也得等到她老人家醒來,病情穩定才是。”
老太監輕輕嘆息了一聲,道:“那也好,待老奴去瞅瞅,若是時機得當,老奴便回稟圣上。”
許櫻哥眼毒,看到康王世子在瞬間便同那老太監交換了好幾個眼色,接著又見張儀正的眉頭輕輕蹙了起來,便知道今日之事,不止是皇后突然暈厥這么簡單。往壞里想,只怕長樂公主那聲哭是因,而皇后的突然暈厥是果。不過從現在皇帝的表現來看,這結發夫妻之間的感情還是有的,到底還是很在乎皇后的生死。
老太監才辭去不久,便又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長樂公主陰沉著臉大步走進來,看著眾人淡淡地道:“在這里留著也沒用,都收拾了回去吧,該吃齋的吃齋,該拜佛的拜佛。”
眾人看清她的樣子,又不由得驚了一回,只見她頭上花簪歪斜,臉上的脂粉早就花了,半邊臉是腫的,目中猶有淚痕,前襟同裙擺上更是一片醒目的污漬,也不知是茶水潑的還是什么潑的。
果然有事。在座的人只見長樂公主風光受寵了許多年,誰見過她這樣子?皇帝若是連她都打,把皇后生生氣得暈厥,那得多大的事情?惠安郡主不安地撲上前去,將手緊緊拉住長樂公主的袖子,低聲哭道:“娘啊,您疼么?”
“我沒事。”長樂公主沉著地將女兒的手拿開,看向許櫻哥道:“我把阿眉交給你。”
“?”許櫻哥吃了一驚,怎會是她?怎么也輪不到她才是,應該是拜托穩重的世子妃和周到體貼的王氏才對。卻見長樂公主深深地看了她兩眼,轉頭看向康王世子同張儀正:“你們倆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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