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地掌柜說起來自家的往事,那是既驕傲又自豪,“那時候,我們家這個攤挨著戲院子近,生意可火爆了,很多百姓看完戲都愛來這兒吃上一碗,下了戲,來一碗鹵煮,然后熱熱乎乎地回家了。而一些梨園名角,梅蘭芳大師、張君秋、新鳳霞等都在唱罷大戲后叫碗鹵煮當宵夜。當時深受百姓喜愛,人們還送了雅號‘小腸陳。,”
從他的描述,可以想像出,當年那冒著熱氣的路邊攤的熱鬧。
“真的,假的啊!”小店里的人起哄道。
“這點我能證明。”一個老食客說道,“我家里有老照片可以作證。”頭發幾乎全白,臉上清晰可見的老人斑,可見老人家高壽了。
“哇······”年輕地掌柜蹭的一下躥到老人家面前,激動地搓著手,“呃……老人家?”
“想看照片!”老人家抬眼斜睨地看著掌柜笑瞇瞇地道。
“他不止想看!”旁邊的食客都笑了起來。
“就是!就是把老照片貼在店里,絕對的能吸引大批的憶當年的老人。”
“嘿嘿······”被人家給揭穿年輕掌柜的老臉一紅,尷尬地撓著腦袋。
不愧是國都的人,沐浴在政策之下,腦子就是轉的快,一切向錢看嘛!
年輕的掌柜希冀地看著老伯,等了半天,老人家終于開口道,“照片可以看。”
掌柜的并沒有喜形于色,因為重頭戲還沒說呢!肯定有但是。
“但是我是不會給你的。”
早知道會這樣了,掌柜的也沒有失望之色,意料之中的事。
“不過,我家里有許多剪下來的舊報紙,也許上面刊登著那些老照片。”
“老伯您老人家可真會吊人家的胃口。”
“不過這也是個思路,沒有照片,舊報紙也行啊!”
“說的容易,這么多年了誰會留下來·關鍵是能留下來不!”
報紙啊!不當擦屁股紙就不錯了。
“也是哦!”
“這個得講究機緣的。”
眾食客紛紛說道。
掌柜的雙手合抱拱手道,“謝謝各位老少爺們兒了。”雖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是個不錯的思路。
“掌柜的接著說吧!你還沒說解放后呢?”食客說道。
年輕的掌柜又道,“解放后·由于公私合營,大師傅都被吸收進了各大飯店,所以這名號也就沒了。就在前年我家馬上就要退休的堂兄,辭了工作,又重新拾起了這門手藝,于是,便有了現在的小腸陳了。”
“賺不賺錢無所謂·最主要的是不想這祖傳的手藝消失了。
當然賺錢就更好了。”掌柜的笑著說道,一團和氣的樣子,和氣生財嘛!“以往是不能干,現在是能干了,趁著這老胳膊、老腿還能動,咱也沖動一回。”
掌柜的說的大伙兒都笑了起來,“你們沖動的好啊!我們可是有口福了。”
“快看,快看·陳師傅要表演絕技了。”眾食客,屏住呼吸,看著后廚。
廚房是開放式的·可以很清楚的看見陳師傅的表演。
近六十來歲的人了,從滾燙的大鍋里撈出主料,刀起刀落,片刻之間案板上已是片兒成片兒、塊兒成塊兒,既干凈又齊整,隨之以刀當鏟兒裝入碗中,再淋上醋蒜汁、辣椒油……一股香氣直竄肺腑。那叫一個干脆利索。眾食客看著眼都不眨一下,那叫個都過癮,這手活兒簡直就是一種表演。
也寄托著皇城根兒下老百姓的屢屢情思,追憶著當年·當真是唯席上,千年豐盛永不變。
很快鹵煮小腸一一被端了上來,賀軍堯給玉哥兒把小腸、肝、肺、肚等下水,還有五花肉一一給挑出來,感謝小家伙兒有眼色,昨兒晚上躲了出去。
眾食客嘀咕這海東青怎么吃熟食啊!還吃的鳥嘴噴香·稀罕的不得了。
方默南看向他們,出言提醒道,“你們不吃,涼了,味道可就打折扣了。”
“哦!哦!”眾食客回過神兒來,一垂下頭,就再也沒有抬起頭來。
方默南也和他們一樣,腸肥而不膩,肉爛而不糟,火燒透而不粘,湯濃香醇厚,堪稱一絕。
方默南他們還沒吃完,小店外已經排起了長龍,有的食客估計是回頭客,和年輕的掌柜熟識了,就道,“我說小陳,生意這么紅火,你們怎么不擴大經營啊!”
“就是!就是!”其他人紛紛附和道,這是今兒來得早,不然他也得在瑟瑟寒風中排隊,那滋味誰也不愿意受。
年輕的掌柜搖了搖頭,“我們不會擴大經營的。”
不是不想而是壓根兒不會,聽了他的話,眾食客納悶了,還有送上門來的錢,不要的。
掌柜的解釋道,“這買賣一定要自己親自參與才行,選料、放料都要靠自家人,這樣味道才正宗把攤子鋪得太大自己肯定就照顧不過來,味道不正宗就把自己的招牌砸了,這樣的事情咱們不能干。”他堅持著自己理念,“而且我堂兄跟我一個想法。老爺子現在年紀還能動彈,事事親力親為,做出最正宗且美味的佳肴。再說了來這里的多是回頭客,老主顧,進門打個招呼,大家天南海北地聊會兒天。要是有兩個月不來,我都會記在心里,下次再來,我肯定得問問‘怎么兩個月都沒來了,,顧客聽著心里溫暖,說大了這是咱皇城根兒下小吃的文化,說小了這就是個樂兒。”小陳掌柜笑著,看得出他這種堅持給他的快樂。
剛才那個有著老照片的老人家附和道,“就是要的這個小,要是大了,還不對味兒呢!”
“這話怎么說的。”眾食客紛紛看著眼前這位年齡最大的老人。
老人放下碗筷,抹了下嘴,“知道餛飩侯吧!”
“知道,咱們京城的老字號,80年第一批恢復的老字號,連鎖店可是開了不少!”
“我以前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去東風市場聽戲,戲散了也就是晚上點鐘的光景,這時候正是‘餛飩侯,小攤前熱鬧的時候,那時候的掌柜天天都守著他的攤子,一邊包一邊煮,一口大鍋里煮的是濃濃的雞湯,掌柜的節奏掌握得剛剛好,攤前總是排著三五個人,邊聊邊吃,單等人多了,掌柜就讓伙計加雞湯,伙計端著一大盆雞湯專揀人多的地方走,嘴里還得吆喝著‘緊走兩步,快閃身您哪,餛飩侯添湯了,,這是周圍的食客都會跟著喊聲‘好,。”
他一臉的懷念,接著又道,“不久前我去京城連鎖的‘餛飩侯,吃了一次,環境不錯,湯頭也還可以,但我卻搖著頭走了出來。”
“為什么?”
他回憶道,“那時‘餛飩侯,的旁邊還有一家是賣醉青蝦的,蝦是每天從津門運來的,酒是晉省的,老板姓孫,和梅蘭芳梅老板很熟,吃完餛飩我總是點上二兩醉蝦、二兩酒,再和孫老板配上一段戲,等微醉了叫輛人力車回家。現在餛飩還在,醉蝦也應該還有,可是微醉的感覺沒有了。”
“哥吃的不是餛飩,哥吃的是回憶!”方默南笑著說道。
“說的太對了。”老人家叫道,“現在生活的節奏變了,原有的京味兒小吃需要的是慢慢咂摸,講究的是做工,吃的是氛圍,味道還在其次。現在,胡同沒了,四合院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二三百米的高樓,是朝九晚五的作息,于是大家在味覺上也開始追求強刺激,辣的、臭的、酸的,地道的小吃變味也就理所當然了。”
“嗯!你去看看東華門小吃街之類的。一氣兒煮好,來人就熱的爆肚不能代表京城小吃,同樣滿街的炸羊肉串也不能,舊有的味道只能在胡同深處尋找,但現在胡同也越來越少了。”老人無限感慨道。
“這是一種縈繞在心里的情結,不說這陳記鹵煮好吃,單單是一天不去店里,不聽見小陳掌柜的問好就不舒坦。”老人家笑著道。
“呵呵······原來我的魅力這么大啊!”掌柜的摸摸自個下巴,笑著說道。
“是啊!跟你侃大山,憶往昔,確實舒坦。”老人家笑著說道。
“走了,走了,該給后面排隊的人,騰地兒了。”老人家起身,背著手,踱著步、嘴里哼著京劇向外走去。
呼啦啦······其他食客也起身離開,很快小店就坐的滿滿當當的。
現在的街頭現在有數不清的豪華飯店,想吃大餐,地方有得是;想換口味,東南西北的味道都找得到。但人們之所以還是這么想著、念著、尋找著這些記憶里的小吃,更多的是怕失去記憶深處小吃曾帶給我們的那份暖融融的情分。
“接下來咱們去哪兒!”賀軍堯問道。
“我想買手工雕刻的工具。”方默南靠著靠背,懶洋洋地說道。
方默南想給家里人都配上一件護身的風水法器,她有道家法術可用,可是這玩意兒哪能隨便用的出來,起碼得找個人能接受的理由,所以她現在慢慢向‘神婆,的方向發展。有個大家都能相信的借口,不過她的正職還是醫生。
反正家里的玉石籽料多的是,農場一個大的地下倉庫里堆的滿滿當當的。
九十年代的玉石很不值錢,曾經有人花幾百塊買了一袋子籽玉放家里魚缸里面,十年之后價值百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