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舞霞說這話并不是認為陸博濤想害她,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再說陸家畢竟是大家族,誰知道碧玉與翠羽是陸家的哪個人安排的,甚至她們是不是和陸家有關,陸博濤是不是一個月前救她的人她都不得而知。
如果宋舞霞有其他選擇,她不會留下這兩個突然冒出來的丫鬟,可碧玉聰明伶俐,有膽識更懂得隱忍,翠羽看似木訥,但很懂得察言觀色,可能還有不錯的身手。一時間她就算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兩個聰慧又了解古代名門生存法則的丫鬟。
對碧玉與翠羽來說,宋舞霞的要求并不過分,所以她們想也沒想就點頭了。宋舞霞給了翠羽一塊銀子,讓她去街上買兩件衣裳換了,把碧玉留在了房間,問起新任知府家的事。
因為這個錢家與甘州的錢家往來并不多,所以碧玉也只是知道錢大人娶妻多年無子,后來納了幾房妾室也都沒有生出兒子,直至現在住在客棧的錢姨娘生下兒子。這個錢姨娘原本是錢大人母親屋里的小丫鬟,他娶妻時的通房。本來一直不得錢大人喜愛的,后來算是母憑子貴,這幾年在錢家可以稱得上“呼風喚雨”。
宋舞霞靜靜聽著碧玉訴說,等她說完了,拿起錢姨娘送的玉簪掂量了幾下,交給她,讓她偷偷拿去當鋪問問簪子值多少錢。碧玉有些不解宋舞霞的意思,她默默收起盒子,小聲建議:“小姐,其實‘寵妾滅妻’四個字就夠錢大人頭痛了。”
宋舞霞搖搖頭,解釋道:“錢大人是父母官,而我們不過是一心當良民的山賊。本來我想用錢姨娘和錢大人打好關系,現在看起來,她已經恨上我了,恐怕只能另想辦法了。”
“小姐,那這簪子……”
“你覺得是這簪子值錢,還是她身上的首飾值錢?”宋舞霞笑著問。
碧玉想了想答道:“恐怕她身上的金首飾加起來也買不到這只簪子。”說完這話,她的臉沉了下來,略帶氣憤地說:“小姐,難道她想陷害您?”
“那倒未必,她送簪子的時候梁子還沒結下呢,這其中恐怕還有什么緣由。如果可以的話,你去館驛打聽打聽錢家的事。官府的館驛按說是極大的,怎么會容不下一房姨娘?”宋舞霞沉吟了一下叮囑道:“你去打聽的時候,如果探聽不到什么就算了,千萬別驚動錢家的人。”
碧玉點頭應了,遲疑了一下說起剛剛被小男孩打爛的桂花糕,問要不要去討個公道。宋舞霞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搖搖頭,讓她先去問簪子的事。
之前見到雁翎雀翎被欺負,她怒火攻心,想讓錢家的人吃點苦頭。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小孩打架是常有的事,大人參合進去事情的性質就變了。不過錢姨娘看她的眼神似有不善,所以她留了后招。如果對方同她想的一樣,那么這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但如果對方想搞什么小動作,那么就別怪她一不做二不休。
這邊碧玉剛關上房間的正門,那邊與前院相連的那扇門首次響起了敲門聲,陳二狗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外,還未等宋舞霞開口,他沖到桌前,“咕咚,咕咚”連飲了三杯水,才喘過氣,“霞姑娘不必擔心,我已經勸服寨主帶著小姐出去買糖水了。不過關于買山的事……”
“怎么,有麻煩嗎?”宋舞霞也急了。把土地合法化是她的第一步,如果連這第一步都做不成,后面所有的計劃都是白搭。
“縣令大人說,那是柳縣官衙的土地,必須是柳縣登記在冊的良民才可以買。”陳二狗一臉憂愁,訕訕地補充,“我本來以為這只是他的托辭,想臨走大撈一筆。嗨,如果是這樣倒好了!”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剛才我去打聽了一下,好像確實是這個規矩。三年前官府為了推行這個政令,還專門讓人把久居此地的人都造冊入籍了,現如今,沒有入籍的都屬流民,官府有權驅趕他們離開。”
“那如果是外鄉搬來柳縣的應該怎么辦?”
“只要有其他州縣的官府憑證,經縣衙核實,就可以在這里入籍。”
聽陳二狗這么說,宋舞霞突然想起了現代的戶籍制度,想起有些個城市只要買房就可以落戶口的事,于是問道:“如果我們在這里買個大宅子,是不是就可以落籍了?”
“沒有造冊登記的,不要說是大宅子,就是一間茅房也買不了!”
“這……”宋舞霞這才知道,他們不但是山賊,更是黑市流民。“怎么辦?”她撥弄著茶壺,忽然聽到隔壁胡三與雙胞胎的嬉鬧聲,驚叫:“你和姐夫以前應該……”
陳二狗搖搖頭,打斷了她的話,“我不是沒想過,可時間來不及了。就算我在山寨找個良籍的兄弟,讓他快馬加鞭回去,拿到原籍的證明起碼要半個多月,官府核實一下,一兩個月也是要的,到時……嗨!”他又嘆了口氣,“衙門的師爺告訴我,我不是第一個打聽這事的人。以前那是一座荒山,沒人要,可現在,山上不但有果樹,榆樹,山腳有良田,河里還有抓不完的魚。好多人都在打那里的主意,暫時不過是因為我們在山上住著……”他停頓了一下,無奈地說:“如果買家出的價錢夠高,衙門說不定會去清剿我們。”
聽到陳二狗這么說,宋舞霞知道,這山不買也得買了,不然他們就無家可歸了。可他們沒有適合的身份,怎么買?撇開這個問題,她突然想起了另一個關鍵:“你剛才說價錢夠高,這個高是怎么個高法?”
一聽這話,陳二狗的臉更苦了,沖宋舞霞比了一個手指。
“一萬兩?”宋舞霞問得不是很確定。她對這個時代的貨幣制度并不熟悉,只知道一個銅板能買兩塊桂花糕,這還是雁翎雀翎姐妹告訴她的。
見陳二狗苦著臉對她搖頭,她不確定地問:“難道是十萬兩?”看到對方點頭,她用中指揉揉太陽穴,終于知道,原來古代的地價和現代的房價一樣貴。(其實這只是她對穿越前買不起房的感慨,因為她暫時還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平均工資是多少。)
一時間兩人都想不到好辦法,宋舞霞有點受不了兩人間的沉默氣氛,隨口說,“如果能貸款,我是說借個五萬兩就好了。”出發之前她和陳二狗核算過,山寨所有的東西拼拼湊湊加起來,大概一共有四萬多倆,這個前提還是他們能把以前劫來的贓物順利賣出去。
“銀子的事還是其次,最多……”他看了宋舞霞一眼,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這山如果實在不行就不買了,我們還可以找其他地方,可落籍的事怎么辦?我以前是賤籍,寨主是匠籍,就算我們回鄉取得了官府的憑證,可兩位小姐怎么辦?沒有良民的身份,小姐她們……將來難道真讓寨主去扛兩個壓寨女婿回來?”
陳二狗用期盼的眼神看著宋舞霞,似乎在等待她表態。很快宋舞霞明白了,在陳二狗眼中,她是太傅府嫡女,雙胞胎跟著她就能一躍成為達官之后。她悠悠嘆了口氣,如果可以,她倒是愿意這么做,可事實上,她比陳二狗,胡三更見不得人,因為很多人都想殺她。
哀怨地感嘆自己的穿越悲劇時,她突然眼前一亮:既然雙胞胎能跟著她,那么也能跟著別人,只要她們被良民收養了……
陳二狗聽完她的想法一躍而起,去城里找無兒無女,身家清白的良民。在他的想法中,兩位小姐成了良民,買山的事就有著落了,對他來說,銀子倒不是什么大問題了,最多去有錢人家干幾票大買賣。
宋舞霞又何嘗不了解她的想法。她推開窗戶,看著陳二狗遠去的背影。“打劫總是犯法的,看起來要想想如何賺錢了。”她默默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