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宋舞霞一直對陸博濤非常好奇。從宋清霜的遺書上，她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是多么愛那個男人，她很想知道那種至死不渝的愛情到底是怎么樣一種感情。男兒膝下有黃金，陸博濤為了求娶宋清霜，在宋家門外的大街上跪了三天三夜，甚至愿意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陸家家主之位。現在他居然連終身不娶的話都說出來了。作為一個從小接受封建禮教教育的古代男人，在這個女人只是附屬品的年代，他真的太不一樣了。

屋子內的八卦氛圍隨著陸博濤不娶的話題變得空前熱烈，就連喜歡與陳夫人針鋒相對的李夫人也沒有出言相譏，只是一臉興趣盎然地追問事件的始末。

陳夫人繪聲繪影地描述著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話末用無比哀傷與惋惜的情緒嘆了一句：“真真是可憐了那位陸家這位大少爺！宋家三小姐雖然紅顏薄命，但有人如此對她，此生也值得了。”

宋舞霞并不以為然，經歷了前世的重重，雖然好奇，但她已經不相信“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的蠢話了，人生苦短，活著，更好的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她冷眼旁觀著眾夫人、小姐眼中的羨慕與妒忌，忽然覺得有些悲哀，這個時代，女人只有依附男人才能生存。就算是宋清霜這樣的才女也在遺書上反復告訴她，只有嫁入陸家，她才能找到真相。

屋內的氣氛因陳夫人的那句感慨陷入了低氣壓。“姑媽！”雀翎一邊叫嚷，一邊拉扯著一位五六歲的女孩跑了進來，打散了一室的沉悶。

宋舞霞記得那女孩。她是陳夫人家的嫡長女，之前相互介紹的時候，女孩一直不肯摘下帽子。此時她的帽子正抓在雀翎手中，她滿臉的羞憤與不安，似乎隨時準備奪門而出。

“姑媽，你說，陳姐姐是不是很漂亮？”雀翎嘟著臉，一副很生氣的模樣，使勁把身邊的女孩往宋舞霞面前推。

細看女孩的臉，宋舞霞吃了一驚，顯然她出過天花，臉上留下了一些紀念品。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她看到宋舞霞的眼神，下意識后退了一步，眼眶中已經有了淚水。

“姑媽，她們都欺負陳姐姐，說陳姐姐是……”

“雀翎！”雁翎急急跑了進來，隨后，其他的小孩也紛紛跑了進來。她瞪了妹妹一眼，然后用無比哀怨的眼神看著宋舞霞，仿佛在說：姑媽，我已經盡力了，但雀翎不聽我的。

宋舞霞有些頭痛，她知道雀翎的“老毛病”又犯了。這些日子，她也曾試圖糾正雀翎異乎尋常的審美觀，可效果甚微。平日子，只要雀翎認為美的事物被人批評了，嫌棄了，她一定第一時間站出來據理力爭。而雀翎認為美的，通常是正常人無法接受的。宋舞霞就不明白了，胡三怎么能因為自己長得像張飛，就把女兒的審美觀扭曲成這樣。

隱約中，屋子里傳來了其他孩子小聲的議論。“天花果然會讓人變丑！”“如果是我，我一定躲在房里連門都不敢出！”“她以后一定嫁不出去”……

雖然他們身旁的家長馬上制止了他們，但不少人都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陳夫人，仿佛在看一個笑話一般。

陳夫人渾不在意，對著女兒招招手，“大姐兒，過來。”小女孩低著頭，噙著淚，委委屈屈地走回母親身邊，看得宋舞霞直心痛。

“說來陳夫人是個好福氣的，大姐兒也是。”宋舞霞一把拉過怒視著其他孩子的雀翎，沒有看到雁翎見徐夫人全身金光閃閃，正慢慢往她那邊靠近。

錢夫人聽到宋舞霞這么說，想了想，點點頭，“也是，仔細想來，陳夫人確是個有福的。我們女人家，生個孩子就像在鬼門關走一圈，可即便孩子生下來了，天花讓多少人生生白疼了一回……”說到這，她突然擦了擦眼角，提高了聲音，“長個天花怕什么，用胭脂蓋住就是了。生過天花的孩子十有八九以后都會平平順順的，做母親的，求的不就是孩子平安喜樂嗎？”

眾人見縣令夫人都這么說了，即便心中再不以為然，也都點頭稱是。宋舞霞見陳家的大姐兒依然低著頭，滿是自卑的模樣，說道：“我瞧大姐兒的眉眼，長得似陳夫人多些，將來定是個美人。我知道大姐兒定然覺得我在說謊，那我們就來問問兩歲的雀翎，她才這么小……”

“姑媽，我已經不小了！”緊粘著宋舞霞的雀翎反駁，她看到了姐姐正在慢慢往某個方向移動，尋思著要不要去參一腳。

宋舞霞捏了捏雀翎的臉，笑著說：“好，我們雀兒是大姑娘了。雀兒從不說謊的，那姑媽問問雀兒，為什么覺得陳姐姐漂亮？”

“漂亮就是漂亮，哪有為什么啊？”雀翎滿臉不解。

“那你覺得陳姐姐哪里漂亮啊？”

“嗯。”雀翎小手抵著下巴，歪著頭看著不遠處的陳家小姑娘，“姐姐的臉像鵝蛋，很漂亮，她的眼睛亮亮的，就像剛剛洗過的葡萄，她的鼻子和嘴巴……嗯……”她不知道應該怎么說了，想了想，總結了一句：“如果把姐姐的樣子畫在畫上，一定更漂亮！”

“你不覺得一點一點的麻點很惡心嗎？”旁邊有小姑娘不服氣了。

“這叫可愛，娘親說過，十全十美的東西反而就不美了！”

“什么可愛，我看她根本就像芝麻燒餅！”

“你才是燒餅配綠豆眼……”

“雀翎！”宋舞霞急忙喝止她。她們是剛剛獲得合法身份的山賊，這些“貴婦”可不是她們能得罪的。但聽到雀翎這么說，她忍不住看了一眼說話的小姑娘。本來她覺得這個小姑娘挺漂亮的，只是整體感覺上有些不對勁，具體也說不清楚。可經過“燒餅配綠豆眼”的提示，宋舞霞恍然發現，那個小姑娘的臉本來不算大，眼睛也不算小，但她的五官長得太靠近了，又不夠立體，鼻子略大，整體看起來臉就顯得圓晃晃的，眼睛小而無神。

這發現讓宋舞霞錯愕，她轉而去看陳家的小姑娘。如果忽略掉那幾顆麻點，她不得不承認小姑娘五官的比例長得極好。眼睛，鼻子，嘴唇雖然沒有特別突出，但組合在一起卻是剛剛好。

再想想被雀翎的迷藥喂得迷迷糊糊的桂花，從臉部的比例分析，她的確也是美人。

難道雀翎不是審美觀異常，而是有異乎尋常的洞察力？

宋舞霞剛想到這，不遠處，雁翎已經成功站在了徐夫人面前。

（激動地無以復加，居然又看到長評。明日三更，為貓貓加更！如果今天來得及就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