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貴胄

第224章 莫名

第224章莫名

名門貴胄第224章莫名

()第224章莫名

姜氏穿著天水綠的褙子,月白色襦裙,只在袖口,裙擺繡了點點淺碧色裝飾。她的頭上戴著掐絲琺瑯點翠頭面,很是亮眼,臉上的妝容卻十分的素凈。以姜氏的年紀,天水綠頗有裝嫩之嫌,但相比蘇四娘的銀紅色褙子,紅寶石簪子,姜氏的穿著在酷熱的七月反倒顯得莊重而不失清雅。

循著宋舞霞的目光,蘇四娘也在打量姜氏。點翠雖講究工藝,但以價值而論,翠鳥的羽毛當然比不上御賜的紅寶石,可偏偏——蘇四娘知道,自己又輸了一回,臉上的笑容愈加勉強了。

宋舞霞見姜氏只是捧著茶杯,臉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容,并不瞧蘇四娘一眼,她低頭微微一笑。不用知道兩妯娌之前發生過什么事,兩人此刻的態度就能明顯知道誰是贏家,誰是輸家。

作為院子的主人,宋舞霞剛起了個頭,說了兩句閑話,就聽綠桑在門外回稟:“郡主,大小姐來了。”

昨晚鬧成這樣,她這會怎么又來了?宋舞霞暗自腹誹間,宋繡屏已經走了進來。按規矩行了禮,她沒有站到蘇四娘身后,反而看著姜氏。

“幾年沒見,屏兒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姜氏一邊笑,一邊向著宋繡屏招招手。

“伯母”宋繡屏的聲音帶著哽咽,低頭走了過去。

見兩人的態度甚是親昵,宋舞霞頗為意外,正欲側面打探,蘇四娘卻搶了個先。

“繡屏來得正好,我本欲使人去喚你。今早針線房又送來一套新衣裳,不如我們一起去試試,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命她們馬上改了……”

“可是……”宋繡屏看著姜氏,欲言又止,似乎有話想說。

“走”蘇四娘拉住了她的手。

見姜氏微微頷首,宋繡屏轉身,與蘇四娘一前一后出了屋子。

此番變故讓宋舞霞頗為意外。她以為蘇四娘欲阻止她與姜氏單獨見面,可很顯然,她最不想的是宋繡屏與姜氏接觸。不解地朝門外望去,不料蘇四娘也正回頭看著屋內,兩人不得不禮貌性地朝對方笑笑,笑容全都沒有伸達眼底,特別是門外的蘇四娘。

見丫鬟緩緩合上房門,蘇四娘臉上的笑容慢慢隱去,剩下的只有惱意,想起昨日的事,她的臉色更加陰沉。

昨日一早,宋修文臨出門吩咐她,找妥當的人看著他送回府的人。見丈夫態度慎重,她知道一定是重大的事,為了討好他,她命自己最信任的單嬤嬤親自去守著,哪里想到宋維德居然決定把看守的人“處理”掉。

內院之中死幾個奴才本是極平常的事,可單嬤嬤畢竟是自己的心腹,很多事情還要依仗她出主意。思來想去,她決定用一個粗使婆子把人換了出來,反正尸體燒焦了,誰也認不出誰。至于單嬤嬤,如果宋修文不放心,最多賜一貼啞藥。

一直以來宋修文都很少管內宅的事,蘇四娘以為這次丈夫也不會有意見,誰料想她才剛說了一半,就被狠狠責備了一通,之后還甩臉子去了姨娘那里。無奈,她只能把啞藥換成了毒藥。

如今,身邊沒了出主意的單嬤嬤,反而多了一個小姑子,宋允琪的婚事又迫在眉睫,再加上送宋繡屏入宮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就算進去了,能不能懷上兒子還是兩說,即便真的生下了皇子,對方會不會履行對她的承諾也不得而知。這么多事情擺在面前,蘇四娘怎能不心煩?

屋子內,宋舞霞也在心煩,煩惱著如何不著痕跡地打探。她還未組織好措詞,姜氏反而先開口了。

“郡主,如果不是您送來了梅子湯,我也正想厚著臉皮上門拜訪。”

“堂嫂喚我清兒便是。”

“既然清兒這么說,我也就不客氣了。”姜氏笑著應了,不緊不慢地說:“說起來我和屏兒也有四五年沒見了。”

四五年?宋舞霞驚訝。昌平王府建了快七年了,也就是說,之前宋繡屏與姜氏是有接觸的,她們并不是因為蘇四娘而疏遠。她默默等著姜氏的下文。

“雖然二叔過繼給了伯父,但怎么說繡屏都是我侄女,相公與我都不喜歡多事,可弟妹過世時把兩個孩子交托給我們,我們怎么都應該為他們考量一番,只可惜……”姜氏的“可惜”二字說得意味深長,隨后拿起茶杯不再言語。

宋舞霞雖隱約有些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但還是忍不住想再次確認,感慨道:“清兒明白堂嫂的難處,畢竟大嫂才是她的母親,我們都只是外人而已。”

“外不外人倒也說不上,畢竟大家都是姓宋,只是有的時候,人心不足蛇吞象,與其將來落個埋怨,還不如順勢而為。”

“順勢而為。”宋舞霞默念著這幾個字。姜氏說得如此明白,她不管宋繡屏的事,不是因為她管不了,而是對方的胃口太大。宋舞霞想起了姜氏自己的三個孩子,無論是女婿還是媳婦,選的都非名聲顯赫的貴胄之家,甚至她把唯一的女兒遠嫁去了大名府,女婿家勉強只能稱得上清貴。

似在等宋舞霞領悟,姜氏慢慢喝著茶,淡淡地說:“是啊,順勢而為,這是相公經常對我說的話,小時候也常聽父親說起。”

發生了昨晚的事,即便沒有這些提醒,宋舞霞也不會再理宋繡屏會不會入宮。不過令她懊惱的,趙嬤嬤一早就告訴過她,宋繡屏不是省事的人,如今姜氏也這么說,而她居然到這時才相信。她只能暗自埋怨自己識人不清,昨晚活該被人噎得說不出話。

對于“順勢而為”四個字,宋舞霞嘆了一口氣。她的處境,如果順勢而為,豈不是落得個永鎖深宮的下場?

好似知道她的煩惱,姜氏輕聲說:“我自小跟隨在父親身邊,那時經常聽他和祖父——我是說相公的祖父,他們經常說,官場之上,風起云涌,最重要的懂得審時度勢,在弱勢時收拾鋒芒,蓄勢再發,切不可在混沌不明時逆流而上,有道是:物過剛,則易折。那時候我只是七,八歲的孩童,不解其意,現在想來,不止是官場,世間的事莫不都是如此。”她停頓了一下,悠悠感嘆:“古語有云,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想來還是古人看得透徹。”

宋舞霞不知道此番話是不是祖父宋銘所言,但很明顯的,姜氏這次是特意來提醒她的。只不過,槍打出頭鳥的道理她懂,可自打回京,她一直被迫處于風口浪尖,她也不想逆流而上,卻只能趕鴨子上架。

姜氏見她一味苦笑,并不言語,也不催她,不緊不慢地喝著自己的茶,隨即慢條斯理地說起了茶經:“這白茶雖然口味清淡,但細細品來,每一口都有不同的味道。有時候即便是相同的茶葉,相同的水,一百個人也能喝出一百種味道。”

宋舞霞知道,姜氏這是在借茶喻事。她雖不耐煩這些七繞八彎的話,但也只能笑著敷衍,想著如何把話題引向蘇四娘。

似并沒看出宋舞霞的心不在焉,姜氏笑著問道:“清兒可知這白茶產自哪里?”

白茶是六大名茶之一,宋舞霞早已把茶葉的基本知識背誦得滾瓜爛熟,毫不猶豫地回答:“據《茶經》記載,最好的白茶產自永嘉縣東三百里的白茶山。據聞永嘉東三百里是海,確切的位置應該是永嘉縣南三百里的福建福鼎。”

“原來永嘉縣東三百里是海,看來即便是《茶經》這樣的典籍也不足以全信。”姜氏喝了一口茶,微微皺眉,搖頭道:“清兒說這茶產于白茶山,可我喝著這味道,好似又不像。說起來這只是一杯小小的茶水,但有些事情還是應該心中有數之后再做應對,否則只能一錯再錯。”

最后那一句姜氏說得十分認真,宋舞霞不禁愣了一下,待她回神,原本神情嚴肅的姜氏已經換上了笑容,不好意思地說:“我只是一時感慨,平時又愛追根究底,清兒可千萬不要介懷。”

“嫂嫂這是說的哪里話。不過剛剛堂嫂也說,大家既然都姓宋,是一家人,有些事還請嫂嫂提點一二。”

“我們只是在論茶,哪里說得上提點不提點的。”姜氏打起了馬虎眼,隨即看了看時辰,不待宋舞霞接話,就以家中瑣事甚多,告辭了。

宋舞霞被她弄得莫名其妙,把她前前后后所言原原本本轉述給了趙嬤嬤聽,不解地問:“嬤嬤,她勸誡我不要管宋繡屏的事我明白,可后面那些話……其實我也不想張楊的,可……如今我覺得自己就像被火烤一般,很多事情都不是我想怎么就怎么樣的……他們每個人說話又都愛拐彎抹角……”

“小姐,依老奴想,她是在提醒您,凡事都應該小心,想想事情的根源在哪里。”

“她的意思我明白,可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她好像還有其他意思,我甚至覺得,她在試探我——對,就是試探,可她為什么要試探我?”宋舞霞想不明白,趙嬤嬤也是一臉疑惑。

兩人正不解,翠羽來敲門了,說了一個更令人愕然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