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八十六章

方家院落深深,禁制重重,千百武士晝夜枕戈以待,忠誠的拱衛內外。尤其是著內院核心重地,更是有數位后天宗師強勢坐鎮,旗下護衛戰力強勁,高手云集。方興想象不出來——究竟是因為什么個原因,竟然讓兩位后天宗師跑到他母親房前看大門。

方興第一時間是深感莫名其妙,然而旋即又釋然了。對于他母親方子晴身上籠罩的重重迷霧,少年郎現在已經有所領悟了。

自從他靈魂覺醒之后,身邊的環境就給了他一個又一個的驚喜。就如同有一只巨手,幫他將籠罩在天空上的迷霧一一抹去,而他則扶搖直上,在開闊的天景下,看到了無數以前他所未曾了解過的真相。

其中有的如——事關他前途的‘九年之約’,這些他已經知道。還有另外還大半謎團,至今尚未解除——比如說母親送給他的那個木盒里面,究竟裝的是些什么東西,那縷紫氣究竟又是什么來歷。然而,這一切都被母親身上重重迷霧所掩藏了。

正是對母親身上籠罩的那層神秘色彩的敏感,方興在第一眼看到兩位宗師齊至的時候,就已經將他們身上打上了方子晴的標簽——毫無疑問,這兩位宗師高手的來歷又將是母親身邊重重迷霧籠罩下的一層謎團。

方興現在不但越發好奇那些暗藏在母親身上的秘密,而且他對那個在屋內與母親會晤的人也有了一些好奇。門外兩大后天宗師光明正大的守護,這是事實在無聲的向方興預示著門后人物的重要性。

“如此勞師動眾是因為母親的緣故,還是那位陌生來客?”帶著這個想法,他推門而入,迎面就見到母親方子晴身穿深紅色紗裙,又披了一件絨繡飛鳳牡丹外罩。衣裝典雅而貴氣,讓方興略略吃了一驚。他三天前來拜見母親時,她還是身穿樸素服飾會客呢!怎么現在衣著一下子就華貴起來了。

在方興的記憶中,這十幾年他們母子相依為命以來,方子晴就一直力行儉樸的生活習慣。方興深受她的影響,至今也唯獨愛著一襲青袍而已。衣食住行皆不求華貴精美,常以樸素為主。然而,方子晴今天的衣著卻是大有異如往常,在方興的記憶里,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母親如此盛裝華服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母親安好!”方興先上前施禮之后,方才偏頭暗暗關注那個與母親隔案對坐的男子。這個男人年紀略在中年,相貌只是清瘦而已,并無不凡之處。然而,方興卻是心想:空穴來風,事必有因!能讓母親做出如此改變,自然必有內在緣故!或許就是這個男人的原因?

想到這里,方興又朝那中年男子,略施了一禮,稱了一聲‘先生’后,便借機觀察起這個人來。只見他端坐主座,腰桿挺直,身姿一絲不茍,沒有半點頹唐的模樣。儀表并不出彩,皆是凡人俗相。唯獨他眉間一道懸針紋路的皺紋,略略顯露出——這是一個執拗的人。

方興以前專心讀書的時候,曾經看過一些有關算理面向的閑雜書籍。他從這個人的坐姿以及命宮(眉毛與眉毛之間稱之為命宮)上,隱約判斷出這個人應該自我意識和意志力都極其強,凡事都喜歡按照自己的主張去進行。而當方興在留心注意這個人的時候,面容清瘦的男子也在微微打量著他。

那個人的眼睛不大,眼光卻極其銳利。他眼神投來的那一瞬間,仿佛是一座山橫在方興的眼前。強烈的精神沖擊讓方興一陣目眩,好像被一根無形的撞門柱正中腦門,頓時眼花耳鳴,宛若身處萬丈海底深淵。不但頭上要頂著強大的壓力,而且身體四周也不斷有各色各樣的潛流叢生,潛流所生的拉扯怪力,似乎能隨時隨地將人撕扯成碎片。這種感覺難受極了!不過,少年郎的意志堅定異常。在他的努力支撐之下,總算是在眩暈渦旋之中竭力保證步伐未亂。

看見方興面對他的威勢,竟然能夠強撐著沒有露出亂象。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對方興的表現極其的滿意。只是這個人似乎已經習慣了板著面說話,故而他臉上的那抹微笑顯露出來的,只是清瘦面容上的一點皮肉波動,難看極了。

方子晴自從方興進門之后,便一直在暗中打量著他面上神色的每一絲波動。看見他露出的那份干澀笑容,她眸光為之流轉,看起來忽有所思。

“這是我兒子。”方母的話不冷不熱,隨意之中又似乎隔著一層厚實的隔膜。

清瘦男子聞言收斂眸光,略略頜首道:“教的好!”這話倒不假,像方興這個年紀、這般修為能夠在他的考驗下,支撐著沒有出糗,這已經是心志堅毅的最佳表現了。

隨著一個‘好’字從清瘦男子的口中吐出。那股隨著他眼神投來的巨大精神壓迫力,也在瞬間之內一閃即逝。總算是將方興從苦苦支撐的困境中解救了出來。少年郎在那股強大的精神壓迫力撤退之后,連忙深深的吐了一口濁氣——剛才那種身處萬丈深淵下承受著非人的壓力,當真不好受!

重新腳踏實地之后,感受著那股力量的強大,消褪速度之快,差點兒讓方興險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然而,他背后生出的一陣冷汗,卻是在無聲提醒他——這一切可都是真的!

方興眨了眨眼睛,心中驚多過于怒。在他的靈識感應之中,面前這個相貌清瘦的男人,分明只是真靈三天的修為罷了,最多勉強稱得上是真靈第三天的修為。就是和他的修為比較起來也是大大的不如。

可是,就是這么一個人的身上,竟然散發出如此強大的威勢。方興心里甚至有些懷疑他是不是一位后天宗師,抑或是一位后天之上的人物——先天大宗師?總之,這個人的強悍,方興已經領教了。

聽到母親和這個男人的一番對答,方興就知道這份忽然來臨的強大威壓,或許就是面前這個男人給他的一次考驗。似乎無論是熟悉還是不熟悉的長輩,一要遇上了晚輩后生,總喜歡來上這么一招。對于這些長輩們熱衷的考驗什么什么的,方興只能謹謝不敏,腹誹而已。

看到方興徹底回過神來之后,清瘦的中年男子,指了指自己,自我介紹道:“新任東平刺史、兼奮威將軍、并提點東平諸,海銳。”

方興聞言大為詫異!出生在東平郡這個邊荒苦夷之地,他可是知道——那個只存在于遙遠中原腹地的大周朝廷,在東平八百里山河,除了能給世家大族提供一點供其藐視的對象之外,絲毫實質一點的力量都沒有。

唯一的一丁點影響力,便是大周朝廷欽定并通行天下的九品中正之法了。然而,也只有這門評貶天下各家修行法決和神通法相,選拔人才、編纂法典的制度,才會被各家各族接受。其他之處,大周朝廷的影響力幾乎等于零。

對大周朝廷的態度,東平郡絕大多數人的態度都是無視的,剩下一些也都是以鄙視居多。就連時不時會打著朝廷旗號討伐其他家族的劉家,也都是利用朝廷名義坐實東平王的心態罷了。整個八百里山河之中,并沒有多少朝廷的擁戴者。

現在,方興卻意外的發現他的母親會晤的貴客,竟然是大周朝廷的人。這份發現怎么不讓他詫異?心思敏銳的他,還從海銳的自我介紹中察覺出一份潛藏的臺詞——‘提點東平諸’!

方興以前為了走從政為官的道路,看過不少經籍政令。即便是靈魂覺醒之后,這些記憶也一直保存著。故而他深知海銳的頭銜中‘東平刺史兼奮威將軍’也不過尋常而已,唯獨后面那個‘提點東平諸’讓他暗中吃驚:“這可是明目張膽的想要在世家大族的口中奪食呀!”

‘提點東平諸’——是什么玩意?那是一份許可證,一張許可海銳可以完全介入東平各大世家內部任何事務的許可證!說白了,這是一柄拿在手里就能夠用天子名義而殺人的刀!當然,這也是一柄可以為持刀者帶來殺生之禍的兇器。

“這個海銳如此毫無顧忌的展示他的頭銜,他難道不知道這會給他帶來殺生之禍嗎?”方興不得不為面前清瘦男子的大膽而感到心驚。海銳公然打出‘提點東平諸’的招牌,這是就是要動用這柄‘利器’,徹底打開世家的阻力,強行掌控東平郡的信號呀!

然而,方興卻知道事實遠非這么簡單。海銳即便擁有人間天子的大義在身,但是幾百年里都沒有王法存在的東平,怎么會因為一個區區頭銜而屈服呢?在這個弱肉強食、擁有力量才是大爺的世界。世家各族為了守衛自家利益必然會爆發出最為強烈的反噬,面對世家的力量,海銳也只會是一只妄圖用胳膊阻擋戰車開撥的螳螂。他一定會為他自不量力的行為,受到慘痛代價的。

海銳會有什么樣的結局,方興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母親怎么會和這么一個危險人物攪合在一起?而且,看起來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還頗為親近?”

Ps:這是昨天的第三更。上一周的更新至此一章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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