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宏王府嫁女的場面令許多人期待,早都有人算好了迎親的路途,在沿途街口的酒樓定了包廂了,就為了那天看個盛況。不得不說這些人是有先見之明的,定得早的,位置又好價格也不貴,去的晚的,不但好位置都讓人家早定下了,價格也翻了一倍不止。

因為之前幾位公主都年長,嫁妝鋪排的盛況已經漸漸淡出人們的記憶。而在她之后出嫁的郡主、公主們,只怕又都趕不上她的這份兒熱鬧了。

人們之所以對此事樂衷,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位郡馬著實出眾。這兩人就象戲文上那才子佳人的故事一樣。男的出身寒微,才貌出眾,一朝魚躍龍門,被點中探花。女的則是王爺的女兒,萬千寵愛在一身。兩人絕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據說京城的茶館和戲園子都改了本子了,雖然隱去了真名實姓,可是那講的就是這二人的故事。男的成功歷程可以說是天下讀書人的終極向往,而姑娘們也無不憧憬著自己能象郡主一樣萬千寵愛在一身,最終還嫁得良人。

書墨特意去茶館里聽了一耳朵,回來繪聲繪色的學給小英她們聽。別看這邊兒親事還沒辦,茶館里都已經說到七子八婿滿床笏的大團圓結局了。這充份體現了京城藝人們豐富的想象力與創造力,也反應了人們心中對這一對新人美好前景的期待。

又林笑著聽書墨又說又比劃,要是不去追究背后的內情·那這一段良緣美好純凈得簡直象是一段童話里才有的故事。英俊的白馬王子,美麗的公主,然后就是結婚——從此他們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直到永遠。

可惜這是現實,并非童話故事。

真正的生活與故事并非到了結婚就劃下休止符,恰恰相反,是從結婚時才真正開始。

大太太又從外頭尋了裁縫量體裁衣,還要打新的頭面。在她看來,楊重光跟自家子侄一樣·他也沒有什么正經長輩,那自己可不成了位置舉足輕重的長輩嗎?到時候肯定人人都會敬著捧著她,暗中羨慕她慧眼識人,早早就照拂過這么一位探花郎,誰能比她更風光?就算郡主進了門,對她這位恩人也得客氣恭敬。

早先她還覺得可惜,自己只有玉萱一個親生女兒,早已經嫁了人,都生兒育女了。要是再有一個女兒,就能招探花郎當自己女婿了。

至于庶女們·大太太根本就從來把她們當回事。

她正在興頭上,老太太都不去潑她冷水。至于二太太的酸話,大太太只當她是眼紅嫉妒。鐘氏心里可酸得厲害。

能有這么個好友,將來能守望相助,得好處的全是老四,和他們夫妻又沒什么關系。朱正銘自從錦珠被送到莊子上去之后,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其中的曲折。

對于親生兒子,他當然是最關切的。可是錦珠肚子里懷的也是他的骨肉。就算錦珠存心不良,可是妻子完全可以等她生下孩子后再處置了她,而不是這么狠辣·立刻下手鏟除了錦珠腹中骨肉——

那也他的孩子。

他已經年近三旬,膝下只有一子,而且良哥兒身子骨還不那么康健·總是三天兩頭小病不斷。上個月開蒙,剛念了三天書就又病了一場,鐘氏急得說開蒙太早,先生太嚴厲,功課太艱難,把孩子逼得命都要沒了。他勸兩句,鐘氏就說他是拔苗助長,根本不顧惜兒子的死活。

真是慈母多敗兒。

他自己資質平平·只能把光耀門楣的希望牽托在兒子身上。只會躲在母親裙子后面的男孩子·長大了會有什么出息?家里的男丁,哪個不是這個年紀開蒙的?旁人怎么都沒事兒?良哥兒這樣·跟他母親的過份溺愛有分不開的關系。

倘若他還有別的兒子,那也不用象現在這樣心焦。

可是錦珠的孩子沒了·剩下的兩個丫頭妻子看得死死的,絕不允許她們象錦珠一樣鉆了空子偷偷有孕。

良哥兒現在都大了,他縱然再有庶子,也對良哥兒的嫡長地位沒大妨礙,可妻子就是容不下。

夫妻倆的關系比以前更加僵硬了。要說年少夫妻,開始總會有幾年恩愛,可他和鐘氏之間現在已經全然沒有什么柔情蜜意了。

他也越來越不愿往鐘氏屋里去。就算兩夫妻必須在一起的日子,也是客客氣氣——完全不象枕邊人,象陌路人。

反正在鐘氏的心里,他這個丈夫已經無足輕重。她滿心里只有自己的權力、銀子和兒子。

楊重光的親事,朱正銘倒是很熱衷的。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祖父在時還能照看他一二,將來……父親是指望不上的,兒子妁程,將來大約還得靠著弟弟的幫扶。楊重光娶了郡主眼看著前程無量,這也是條路子。

可是這么簡單的道理,妻子卻不明白。朱正銘極不想見她,但是這事兒又不得不囑咐她。

果然他問起預備的賀禮,妻子張口便說,太太那兒已經預備著了,他們不用再單送。朱正銘耐著性子說:“母親那兒是母親那一份,咱們也不能沒有表示。四弟那兒咱們是比不了,象上次靖國公娶媳的那樣預備一份也就是了。”

鐘氏瞅他一眼:“你說得輕巧,上下嘴皮一碰,這禮難道能從天上掉下來?太太那一分是公中出,咱們要再送就得全從自己腰包里掏。送得輕了還不夠丟人的,送得重了——人家念的也是四弟的好兒,什么好處都算在他頭上,哪會把咱們看在眼里。旁的不說,就說前兩回他來家里,可理會你了嗎?”

妻子的言辭一天比一天尖刻凌厲,這讓朱正銘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他有時候也算過,自己一年的俸祿就那么些,還不夠他們夫妻、兒女及下人們一個月的花銷。旁的不說,就算給妻子打兩件象樣的首飾,他都沒有那個錢。別人看著他是個爺們兒,多么體面,可是他手里的錢從來都是緊緊巴巴的,要和同僚出去應酬,都是輪流出份子。妻子雖然掌著家,可是從來不給他多少花用。

相比起來,家里兄弟幾個,他覺得自己是挺窩囊的。他是老大,可是沒有什么本事,身上只有個閑差,雖然大小也是個鐵飯碗,可是連自己都養活不了。底下的弟弟們,老二老三不說,四弟比他有本事多了,而且又娶了個持家有道的媳婦,看他身上穿的,戴的,素日里吃用花銷,哪里象自己這樣摳摳索索的?

朱正銘再舀兒子的前程出來勸,妻子想了想,總算點了頭。即便巴結不上,也不能得罪了人。

雖然勸動了妻子,他心里卻有些悲涼,只有涉及兒子,妻子才會愿意從她的錢袋里往外數錢。

自己這個丈夫早就被她當成了窩囊廢,她對他不抱任何希冀,也不愿意在他身上花費心思和錢財。

為什么當初的恩愛夫妻,會變成象現在這樣?妻子以前不是這樣的……似乎,是從她接過了管家的權力之后,她就一天天變了。

不,可能這樣才是她的本性,以前只是沒有機會展露而已。

朱正銘在院子里逛了半天,胸中壓著的那口郁氣無處發泄。等他站住腳,發現自己不知不覺走到桃緣居門口來了。

這院子臨街近,當時誰都不肯住,還是四弟住了這兒。只要夫妻齊心和睦,其實住哪兒都好。象老三似的,當初二太太爭著把后院兒給他成親用,可是到現在都沒生出個孩子來。家里下人暗里議論,說后院兒風水不好,太荒僻清冷,沒人氣。桃緣居風水才好,人氣旺,要不然四少奶奶能這么快生了原哥兒?

這話二太太多半也聽說了,不知道她后不后悔當初從大房手里硬搶去了后院給兒子。

朱正銘出了會兒神,看見離得不遠有個人走過去,他認出來那是六弟朱博南。

六弟也沉默寡言,他們兄弟一個月里也難得碰上一回面,寒喧不了幾句話。

桃緣居的院門吱呀一聲開了,弟媳婦李氏帶著丫鬟出來,看見他站在門口,有些意外,忙行禮招呼。

“大哥是來尋相公的?”

朱正銘不好說自己站兒發呆,點了下頭。

又林說:“他在屋呢,大哥快請進來吧。”

朱正銘隨口問:“弟妹這是去哪兒?”

“上老太太那兒去。”

朱慕賢已經聽著聲音,從屋里迎了出來。朱正銘雖然不是來尋弟弟的,可是他實在不想這會兒回去面對鐘氏那張臉。這會兒也順勢下臺階,隨朱慕賢進了屋說話。

又林領著翠玉去了老太太那兒。楊重光成親,老太太是不去了,不過卻了備了一份兒禮讓人捎去。

又林現在琢磨著另一件事。

朱家在京城的人里頭,其他人也罷了,老太太、徐媽媽、大太太,范媽媽她們都曾經見過玉林。雖然隔了幾年印象未必清楚,玉林也又長開了一些,樣子與過去有所差別了。但是萬一認出來,又嘴不嚴實,這也是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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