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靈犀看了石氏一眼,道,“干爹,您當日收了我做干兒,這個靈犀可不敢賴賬(內容)。但是堂嬸卻并沒有表示要收我做干兒,要是靈犀唐突,就有冒昧之嫌了。至于敏君姐姐,她心地單純,容易給人蠱,往后我們便以堂姐妹相待,也是一樣親熱的。不怪兒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堂姐妹不總比干姐妹要更親?干爹,就這樣吧。您說好不好?”
錢文仲微哽,看向妻子,卻見石氏笑了,“這孩子說得對,不管是堂嬸還是干娘,堂姐還是義姐,只要有真心就是好的,且隨她吧。”
她和顏悅的道,“靈犀,你姐姐不懂事,往后還有不少需要你擔待的地方,你可不要見氣。我之前也不知道你干爹辦了這樣一件事,也沒備得什么好禮,只有給你姐姐上京時打的一套小首飾,就送你吧。回頭再讓丫鬟帶你去裁幾套衣裳,往后就安生跟著嬸娘過日子吧。”
她大方的把錢靈犀送的漆盒收下,錢靈犀便也乖巧的將她回贈的禮收下了。那是一套銀鎏金的首飾,包括一對鈿,一副耳環和一雙手釧,別的也倒罷了,雖然小巧了些,但總的來說,還算巧。
錢文仲見夫人已經發了話,而且出手并不算輕,倒是不好說什么了。要依著世俗規矩,沒個說誰認個干爹或是干娘,夫妻的另一方也要認的。錢靈犀這么釋,確實也說得過去。
只是錢文仲暗暗覺得有些對不起錢靈犀,但他又不能守著妻過日子,總得要她們之間和睦才行。只好裝糊涂,先把此事揭過,預備日后再慢慢給妻子講道理。
錢靈犀見自己提出這事后。石氏對自己的態度果然好了許多,心中暗自松了口氣。
這也是她昨晚苦思一夜才想出來的辦法,做錢文仲一人的干兒。又并不跟在他身邊,那就不過是個虛名兒而已,石氏也就不必這么計較。擔心她奪了錢敏君的寵了。
她們現在還有外敵在外頭虎視眈眈呢,哪里經得起這么內訌?不過團圓幾日(104章節全文字)。錢文仲就要啟程上路了。
皇命在身,又是帶罪之人,實在不敢耽擱。況且軍中本就法紀森嚴,錢文仲原是文官,這回給調到軍中任司錄參軍,位卑官小,又毫無根甚。萬一誤了期限,連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再說九原那邊關雖與京城不遠,但一路崇山峻嶺,艱險難行,他這路上起碼得一個多月,所以再如何不舍,石氏也不敢十分留他。
這幾日在京城只給他尋了幾塊好皮料子,連做都來不及,就徑直打包收進了行李中去。
要去邊關的人是早就定下的,何平是老家人了。忠心可靠,頭一個得去,鄭祥媳婦有孕留下,他也是單身跟去。另有錢文仲的姨娘秦氏和她隨身的丫鬟小九。一共四個。剩下粗使的,可以在當地雇人。
這些事情錢靈犀統統插不上手,只好將給干爹打的幾個絡子,還有心做的一個小錢袋送去。石氏忙著,沒空招呼她,只微笑著謝了一句,吩咐何奶娘接下來,回頭給老爺帶上。錢靈犀也不打擾,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
諸事妥當,擺酒踐行。錢靈犀隨石氏錢敏君,以及石光甫父子一起送出十里長亭,這才灑淚而別。
等到回來,眾人都有些情緒低落,尤其是石氏,她和錢文仲成親多年,雖然已是老夫才妻,可還從來沒有這樣長時間的離別過。石光甫很體諒姐姐的心情,勸說了幾句,便讓姐姐回去靜一靜。錢靈犀自然也不會沒有眼力勁兒的在那里惹人煩心,退回自己的小房。伏在床上躺著,心情未免也很失落。
一時小桃進來,以為她睡著了,輕輕的掀開被子替她蓋上。錢靈犀感念她的好意,便也沒有點破,閉上眼睛養神。
可是忽地,就聽見外頭有個中年婦人壓低了的聲音響起,“小桃,小桃?”
“在呢,娘您輕點,表姑娘在睡覺。”
聽外頭腳步細碎,應是小桃挑開簾,把她娘放了進來(104章節全文字)。錢靈犀聽說過,小桃的娘在石針線房當差,她打絡子的手藝就是跟她娘學的。
“娘您喝水,這兒還有糕點。”
“行啦,別客套啦,看起來你在這兒過得還不錯么?”
“挺好的。表姑娘沒什么架子,姑奶奶也很客氣。”
“嘁,那一位又不是什么正經小姐,擺得起架子么?你在這兒,就哄好姑奶奶便完了,她才是我們家正經人呢。”
“知道了。您老人家放心,我才沒那么笨。”
“少得意,就沖你剛才說姑奶奶客氣二字,就知道不怎么聰明?”
“怎么?姑奶奶難道對誰不客氣了么?”
“所以說你還小,經得事少。你瞧瞧這回姑老爺帶的幾個人,就能瞧出端倪來。”
“這個我知道,秦姨娘年老衰,肯定生不出兒子來了!”
“豈止?她身邊的丫頭小九是個粗使的,沒什么指望,那兩個跟去的男的,老婆孩子可全在夫人手心里捏著呢,真要有什么事,他們敢不替主子賣命?所以當主子的,就沒幾個不長心眼的,她對你客氣,只是覺得你沒啥子要緊罷了,在你面前立什么威風?學著點,多長點心眼吧!”
她吞下糕點,飲盡了杯中茶,起身要了,又嘀咕起一事,“我了,大姑娘和二姑娘這幾日算是給里頭的那位連累了,給夫人責罰要做一打荷包。剛請我過去瞧了瞧,這會子我也該回去了,否則那起婆娘又要叫。”
小桃笑了,“那她們沒打賞您,讓您幫忙做幾個?”
“小蹄子,別的事上不見明,這倒是鬼鬼的(內容)!你娘要攢幾個錢,日后不還是便宜了你們這些做子的?”
“那也是給兄弟留的,又沒我的份!”
“死丫頭!有本事你明兒不要嫁妝出子!”
母倆正拌著嘴,忽見錢敏君迎頭奔了過來,玉翠急急在后面追,“小姐,您不能過去,快回去吧!”
“為什么我不能過來?奶娘跟我說這個……”她的手上拿著只絡子,正是錢靈犀做給錢文仲的。
“哎呀,小姐你怎么把這個翻出來了?快給我!”玉翠急得直跺腳,從她手上搶過了絡子,就把她往外拖著。
小桃的娘迅速看出點道來了,笑著悄悄擺了擺手,朝里努一努嘴,“沒事兒,她睡著了。表姑娘,你要是喜歡這絡子,讓小桃教你啊。”
她把兒往前一推,小桃忙機靈的往里一指,“這原本還是我教她打的。”
玉翠拖著小桃一同了,“那你到這邊來教,服著我們家小姐歡喜了,夫人必會好好打賞……”
錢靈犀聽著她們幾人的腳步漸漸遠去,心里——瓦涼瓦涼的。
是石氏把她給錢文仲打的絡子和做的錢袋都扣下了吧,她原以為就算石氏沒那么喜歡她,可也沒那么討厭她了。可是現在看來,還是她太天真了。
睜大眼睛望著床頂的帳子,有滴淚慢慢從眼角滑下。至此,錢靈犀終于將那最后一點關于前世的,不切實際的希翼給泯滅了。
這一世的石氏,不再是她上一世的娘親,她千方百計護著的人是錢敏君,不是她(內容)。
而她,也不是她曾經熟知的那個溫柔無害的母親,她也是一位當家主母,有手段的當家主母。
靜靜過了數日,錢靈犀很規矩的恪守著一個侄應有的禮儀,除了請安問好,一切行動聽指揮。石氏說她不必再去給外婆和舅舅舅母請安,錢靈犀便不去了。石氏說敏君認生,不能跟陌生的人玩,她就絕不去錢敏君跟前套近乎。每日無事便老老實實在屋子里練練字,或是做些針線,不多言不多語,低調之極。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來日方長,她不著急。
這天午后,涂氏帶著針線房的人來了。
錢靈犀現在住著小院東邊廂房,側對著石氏所居的那三間正房,正對著進出的天井有扇窗戶,白天無事都是開著的,所以涂氏一進就能瞧見。
見她帶著丫鬟仆婦捧著些衣裳進來的,暗自思忖,這應該是之前石氏讓做的一些衣裳得了,可為什么涂氏會親自送來?她可不是善男信,無事獻殷勤,肯定有問題。
雖然知道石氏不待見自己,但錢靈犀還是很關心娘親的,坐在窗邊假意做著針線,豎起耳朵聽那里頭的動靜。
正屋內,姑嫂二人已經寒喧完畢。石氏再次對弟妹親自送來衣裳表示感謝,讓人奉茶。可茶水進就奉上了,此時再說,無非就是送客了。
可涂氏聽了,卻不肯動,依舊坐在那兒,端著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大姑奶奶這里的茶水我竟從沒嘗過,想必是從西康帶來的吧?”
石氏淡淡一笑,“不是什么好東西,讓弟妹見笑了。”
“大姑奶奶太過謙虛了。”涂氏皮笑不笑的,緩緩道出她今日來的主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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