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最難伺候
夜已深,忙碌了一天的丫頭們都在屏風后面的小床上睡熟了.紗燈罩著一汪紅光,溫柔的映在錢敏君年輕的臉龐上,使得那嬌嫩的兩頰如染上醉人的晚霞,半點也不嫌濃艷,反而有一種新酒初成的清新芬芳。
“……我也不知道,起初他三番五次的幫我,只覺得他是個好人,可后來聽說他家里的那些事,就多對更多了一份敬重。一個男人,肯對過世的妻子也這般回護,實在是很難得對不對?”
錢靈犀看著她吞吞吐吐說著女兒心事,心里是越聽越心驚,瞧這樣子,錢敏君十有是對樊澤遠動了心,可是那樣一個武夫,那樣一個在意面子,又不擅理家務的男人有第213章最難伺候什么好的?
錢敏君越說頭越低,到最后聲音已經細如蚊蚋了,卻陡然想起一事,把嗓門又提了起來,“我現在把心事都告訴你了,你可不許笑我!”
錢靈犀急忙收斂了神色,這才回話,“我自然不會笑你,只是姐姐你有沒有想過,樊大人可有三個孩子呢,如果……我是說如果哪家姑娘嫁去,可立即就是后母了。”
“那又怎地?”錢敏君不服氣的辯駁,“那三個孩子本來就已經夠可憐的了,只要好好待他們,他們也就是我的孩子。又有……”
呀!她忽地自悔失言,不覺已將自己代入,羞得滿臉通紅。
既然她如此坦白,錢靈犀也不客氣了,“橫豎這里只有我們姐妹二人,我不怕跟你說幾句實話。若是你當真嫁了去,雖是他們的母親,但往后你還會有自己的孩子,這樣他們……”
“要是我的話,會做到一視同仁的!”錢敏君自信滿滿的說著,打斷了錢靈犀的話。“平常娘不常說,要以心換心?只要我能好好待他們,又有什么區別?”
那種以心換心,可不是用在這里第213章最難伺候的。歷來家務矛盾最多紛爭。象她鄉下的外婆,可算是任勞任怨的繼母典范了吧?可日子過得如何?不僅自己,連一雙兒女都被前妻子女作踐得要死,何曾有過什么以心換心?
不過看她一臉的執拗的稚純,錢靈犀知道跟她說這些黑暗面是行不通的,于是換了種勸法,“那你有沒有考慮過干爹嬸娘?他們可是指著你養老的。你若是嫁給樊將軍,將來讓干爹怎么和樊將軍共事?是上下級還是翁婿?”
錢敏君聽得一愣,不過隨即就笑了,“都說我糊涂,你比我還糊涂。爹不是鎮守邊關的武將,再有一年的時間任期就滿了,到時朝廷自有安排。豈會一直在他手下?”
錢靈犀干張著嘴,不知該怎么說。其實厲害的話不是沒有。光問一句樊澤遠的債務,估計就能讓錢敏君難堪不已,但錢靈犀不太忍心把話說得這么狠。畢竟這是錢敏君第一次對異性產生好感。如果打擊得太厲害,罵她傻,罵她笨,罵她不通世務云云,會不會太打擊人了?
再有一點,這愛情本來就沒有什么道理,再聰明的人陷進愛情里也是會犯傻的。如果拋開那些外在因素,樊澤遠確實是個不錯的男人,有擔當有責任感,以錢敏君的天真。若是嫁給他的話,這男人一定會好好疼愛她的。
錢靈犀糾結了半天,最后只得道,“若是姐姐真的有這個心思,還是先跟嬸娘商量下吧。這婚姻大事,總要父母作主的。”
錢敏君雖然害臊。卻仍是忐忑的問,“那你說,娘會同意么?”
絕對不會。以錢靈犀對石氏的了解,她絕對不可能同意這門親事。她滿心想要的,是一個家世般配,老實可靠,又家境單純的女婿,不指望人家有多大本事,但絕不會要樊澤遠那般復雜的家庭。
但錢靈犀在心內嘆了口氣,只道,“你問問她試試。”
可錢敏君卻忸怩起來,“要不……妹妹,你幫我問問?”
錢靈犀苦笑著望著她拋來的燙手山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接下。這種事,要是錢敏君直接去找石氏,肯定會被大罵一頓。同理,要是換作錢靈犀去,也逃不開一頓訓斥。恐怕還會疑心她慫恿著錢敏君不學好,看上那么個人。
可能不幫忙么?錢敏君這么信任自己,才將這樣的心腹事告訴她,錢靈犀覺得,趁她現在還未泥足深陷,早些讓石氏出手,斬斷她這心思只怕還是件好事。可到時石氏要是氣頭上來了,采取雷霆手段怎么辦?
錢靈犀想著錢敏君哭哭啼啼,被棒打鴛鴦的模樣覺得不忍,可想著她要是當真嫁了去,日后因為家務矛盾,家計艱難而憔悴不堪的模樣也覺得不忍。
唉!愛與不愛都好難。
大半夜的,她在這里輾轉難眠。害她的當事人之一樊澤遠也在軍營里輾轉難眠。因為出言頂撞了監軍高杰,被王越下令在軍衙里關了禁閉,這樣的小小懲罰算是輕的,樊澤遠并不擔心。他擔心的是高杰一意孤行,強奪了士兵的糧食,那才會讓人心渙散,自己威望掃地。凡帶兵者,最忌諱在士兵們的心目中形象崩塌,真要果真如此,那他這個將軍也不用干了,不如回家賣紅薯得了。
正在忿懣之間,忽聽有人敲門,“樊將軍歇下了么?”
“是元帥?快請進!”
王越背著兩手,笑吟吟的進來了,“地方簡陋,讓將軍受委屈了。”
樊澤遠見了他,頓時一顆心落了地,王越肯深更半夜的來看他,就是站在他一邊了。朗聲笑道,“只要能保得住士兵們辛苦耕種來的糧食,末將受這些小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見他已經明白過來了,王越頷首稱贊,“難得將軍有這樣的氣度,不過還需委屈你在這里盤桓幾日,可做得到么?”
“但憑元帥吩咐!”
京城。
當東方的第一縷晨曦破開黎明前的黑暗,厚重的城門在緩慢而沉重的吱呀聲中打開,因為錯算時辰,在城門外等候了半夜的馬兒打起精神,歡快的踢踏著腳步。首批進來。
“嘩!這京城可真大啊,你們看那城門,比俺們那兒最高的樓房還高,還這么寬。這上面應該可以跑馬了吧?”
“噯噯,你們看,那上面還有房子吶,比我家的堂屋還大!”
“那等你考上了,不如向陛下請求來守城門?”
“守城門怎么啦?咱守的可是京城的城門,皇上的家門!若是真給個官兒當當,你們不也上趕著來了?”
“守門守得再好算什么本事?要是我。就去邊關,為國效力,那才叫威風呢!”
“可眼下又沒有仗打,你抖那威風給誰看去?要我說,就不如守城門。又太平,又富裕,小趙,你說是不?”
馬車的角落里。一個高高大大的布衣男子橫在那兒,睡得正香,腳邊還趴著一只土狗。同樣閉著眼睛。
車廂狹小,旁人都是蜷在那兒,縮手縮腳的擠作一團,只有他,獨自占了四五個人的位置,卻絲毫沒有半分不好意思,那狗隨人形,一樣睡得大大咧咧。奇怪的是,卻給這些人寬容下來。
眼下聽人叫到名字,高大男子甚是不耐煩的回話。“別問我,你們愛上邊關的上邊關,愛守城門的守城門,關老子屁事!”
他嗡聲嗡氣的說著,那公鴨嗓子分明是才變聲不久的少年,再細瞧他的身形。雖然高大,但肩背仍嫌略微纖細,原來還是沒長成的少年,并沒有成年男子的厚實。
這樣無禮又欠揍的回答卻沒有讓這一車子的武夫們動怒,反而都笑了。
有人打趣,“你們就別逗他了,人家不愛邊關,不愛城門,就愛自家的小妹子。噯,小趙,你這回要是得了功名,回去就成親么?”
“屁!”那高大少年火大的直起身來,提著拳頭叫罵,“她才十二,成個毛啊?警告你們,別拿她取樂啊。惹毛了老子,管你是誰,小爺也揍得你考不了試,到時別說我不顧念咱們鄉親之情。”
“你看看你,一提起她就著急。我們不是一番好意么?暫時成不了親,先提親總可以吧?你不說她家爹娘就在榮陽么?考完試過去順便把事辦了,要是需要咱們哥幾個幫忙的,一定替你照應著。”
高大少年這才悻悻作罷,難得的露出一抹擔憂,“那我還不知道考不考得上哩。”
“肯定行的。”一個壯實的黑臉漢子拍了拍他的肩頭鼓勵,“看看你,才十五就中了咱們會寧府的武秀才,還是第一,這可是多少年沒出過的事了。要是你不行,我們整個會寧府剩下五十九個,都不用考了,直接打道回府得了。”
“話也不能這么說。”少年難得的謙虛起來,“那回是在咱們會寧府,有師公一直在我身邊指點,你們又客氣,讓我當了這只出頭鳥。真正到了京城,師公說這可是藏龍臥虎的地方,高人多著呢,可不能大意。”
那黑臉漢子笑意更深,“成師父可是咱們會寧府有名的武術大家,他那么看重你,把畢生絕學全都傳給你了,他相中的人,肯定錯不了。退一萬步說,就算你沒考中,但你年紀還小,三年之后再來考,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到時那姑娘也才及笄,不必著急。”
“那也不行。”少年低下頭,抱著他的狗嘀咕著,“那小子也跑去榮陽了,要是給他搶了先,事情就不好辦了。”
他猛地一撩車簾,沖外頭吼了一嗓子,“費叔,什么時候能到會館,到了趕緊安排飯啊,吃了飯,我還要練功呢!”
隨行的費姓官吏騎在馬上,轉頭呵呵一笑,“放心,誤不了你的事。”卻又無奈的搖了搖頭,“今年咱們會寧府六十位武舉,就數你趙庚生最難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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