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年

第548章 不配為妻

老話說,三六九,往外走。.

聽說鄧恒那兒新來一個不錯的馬夫,鄧憫就想借了帶著初六出門看溫泉去。身為兄長,此等小事鄧恒自然是爽快應了。

回到屋中卻笑看著錢靈犀打趣,“不錯嘛,才買的人就給人看上了,你真是好眼光。”

錢靈犀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年前,她派人去王家買回了周定坤,卻并沒有把人往家里領,而是直接送到了馬場去,可鄧憫怎么會知道?總不會是老周名聲太大,唯一的可能就是程雪嵐告訴了溫心媛,溫心媛再告訴鄧憫的。

后宅婦人,嚼些舌根子也沒什么。但問題在于,程雪嵐從來就沒有擺出一副愛嚼舌根的樣子好不好?甚至于,她過得比誰都謹慎小心。那么她是在怎樣的情形下把此事告之溫心媛的?又或者說,溫心媛是怎么跟她說起需要一個馬夫的?她們倆的感情已經好到這種地步了嗎?

落一葉而知秋。

鄧恒故意調侃此事,是想提醒錢靈犀,該注意的情況得注意了。

錢靈犀自然會的,不過她反過來也調侃了鄧恒一句,“有這么位財大氣粗的娘子支持,你怕不怕你二弟做好了溫泉生意,風頭蓋過了你?”

鄧恒一本正經的反問,“哎呀,我還沒想到呢,多虧娘子提醒。你說,這該怎么辦?”

錢靈犀忍俊不禁,“簡單呀,你休了我,另娶個更加財大氣粗的娘子,不就行了?”

鄧恒認真點了點頭,“夫人說得對呀!不過停妻另娶,為夫于心不忍。不如這樣吧。娘子去尋幾個有錢人家的獨生女,給為夫納幾個妾室可好?”

“想得美!”夫妻兩人說笑著,自歇下了。

在這一點上,鄧恒越來越受錢靈犀的影響了。錢是賺不完了,活得開心最要緊。要是為了掙錢,把人生里的開心事都耽誤了,那還有什么意思?

不過程雪嵐是該敲打敲打了。這一日,抽個清閑無事的午后,錢靈犀讓小丫頭去把程雪嵐叫來,卻見許曼兒進她屋里來說話了。

“表哥出了門子。我們奶奶也不知上哪兒去了,我在屋里怪悶得慌的,就到嫂子這里來坐坐。還請不要嫌我煩。”

“怎么會?你來陪我說話。我也沒那么悶呢。”錢靈犀讓丫頭請她到對面椅上坐下,又給她拿了好茶果來。

許曼兒嘗一口錢靈犀改進配方的八寶芝麻糊,不由贊了句,“好香!慣常我也讓丫頭們弄了,可沒嫂子做的這么香。”

那是當然,錢靈犀這個配方可是經過無數次調配才達到的最佳配比,尋常人她可不愿意告訴人家。“你若喜歡,我送你兩斤,也不是什么值錢東西,就是做起來費勁些。”

許曼兒倒不追根究底,忙忙道了謝,開始向她吐露衷腸,“原本爺說等到開春送我回京城生產,可是如今我們奶奶也有了身子,表哥還要忙溫泉的生意,哪里走得開?我也就罷了,只怕是家里爹娘知道,恐會擔心。況且我們奶奶那樣金尊玉貴的人兒,若是也得留下九原這窮鄉僻壤的地方生產,那可多危險?其實要我說,上陣親兄弟,這溫泉的生意不如就給大表哥……”

她還想說下去,卻見小丫頭進來,對錢靈犀低聲回話,打斷了她的話。

錢靈犀聽說是程雪嵐來了,心想正好,便低聲告訴小丫頭,讓她在隔壁梢間等著,略略提高了嗓門道,“表妹這話可就不對了,幸好是在我這里,要是給外人聽見,非笑話你沒規矩不可。”

看許曼兒色變,她一語雙關的道,“首先,表妹雖然身份不同尋常,但你總該記得,自己既然嫁了人,就該以夫家的禮制約束自己。二弟雖然疼惜,喚你一聲表妹,但你在外頭的時候,還是要以爺相稱的,這是禮數。其次,你也知道你們奶奶有了身孕,她這正妻都沒提出要走,你個妾室反倒操心起來,這豈不逾矩了?再次,相公和二爺雖是親兄弟,但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何況二爺現在著意要做一番大事,你卻說給大爺也無所謂。這要是給二爺聽到,該怎么想?”

錢靈犀老氣橫秋的道,“這些外頭大事,本不是我們婦人該操心的。就算是你們二爺做錯了什么,也應該由你們奶奶去勸,你可以幫著說說,卻不是在背后跟我這大嫂來議論此事。”

許曼兒給說得臉通紅,程雪嵐在隔壁,同樣是如坐針氈。錢靈犀的話聽起來不重,卻字字句句都象是在抽她的耳刮子。

做了人家妾室,人家給你臉,那是給你面子,可你不能不要臉的往上貼。按說起來,許曼兒豈止不能喚鄧憫表哥?她都沒資格喚錢靈犀大嫂,應該喚大少奶奶才對。

可程雪嵐不服,憑什么做個妾室就得這么憋屈?

象在宮里面,程妃說穿了也不過是個妾,可她這個妾卻做得連皇后娘娘也不得不禮敬三分。那憑什么她在這個家里,就得做個任人拿捏的妾?

許曼兒給溫心媛壓著一頭,那還情有可原,畢竟論家世地位,溫心媛從前就高過她一頭,可程雪嵐自認自己方方面面都強過錢靈犀,可憑什么還要被她壓過一頭,受她這些閑氣?

這一切,無非是錢靈犀占了主母的頭銜而已。如果她沒有了這個頭銜,那么自己就算做不了鄧恒的正妻,是否也就有了出頭之日?

想起那天看見錢靈犀和鄧恒親厚無間的樣子,程雪嵐的心里就跟毒蛇一口一口啃噬般的的難受。長久的空房寂寞讓她更加對錢靈犀生出強烈的不滿,身為主母,她憑什么不接受妾室的存在?就連她費盡唇舌說服的老周,連面都不給見,就被她打發到馬場去了。這樣善妒的女人,根本就不配為妻!

偏執一旦生成,就跟野地里的荒草似的瘋長。程雪嵐只有拿長長的指甲死死摳著掌心。才勉強自己保持著常態,在許曼兒含羞告辭后去見錢靈犀。

“不知奶奶喚妾身來,所為何事?”

雖然她已經竭力隱忍了,可見她將平常的姐姐換成奶奶。就知程雪嵐已經把方才的話聽到心里去了。

既然如此,錢靈犀也沒必要遮遮掩掩的了,把屋里的下人打發出去,淡淡道。“有件事,我不想在外人跟前說,是想給你留幾分面子。你自己說吧,這是怎么回事?”

見她把自己交上去的賬本扔了出來。程雪嵐頗有幾分心驚,她當然知道這賬有問題。可見錢靈犀并未明言,又怕她是在詐她。便梗著脖子道。“妾身不懂,奶奶是何意思?”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錢靈犀冷笑起來,“你問我是何意?那好,我且問你,你們給下人縫制的過冬新衣,一套怎么比我這里要足足貴出五倍有余?”

程雪嵐心想這也能算理由?忿然道,“用料不同。師傅不同,當然價錢也不同。”

錢靈犀輕哼,“你打量我不知道么?你們用的面料雖然是緞子,卻是緞子里最差的一種,還都是布莊里的存貨,那價錢我已經差人打聽了,原本只要二十文一尺的,賬本上卻記了一錢銀子。”

程雪嵐慌忙打斷,狡辯道,“那許是奶奶問的和我們買的不是一家,就算一家,不同批次的貨賣得價錢不同,也是有的。”

“是么?”錢靈犀冷冷瞧著她,“那我再問你,我給下人做的棉衣,女式的每套用棉兩斤半,男式每套用棉三斤半,就已經足夠厚實了。可你這上面說,每人每套的棉花足足用了五斤,你這是給人彈棉被啊,還是做棉衣?”

程雪嵐這回傻眼了,不等她再找借口,錢靈犀緊接著又道,“你過來時,身邊也帶了小丫頭的,不如現讓她把身上棉衣脫下來,跟我這邊的丫頭的都拿去稱一稱,看是你的五斤棉花重,還是我的兩斤半重?”

程雪嵐這回再也無話可說,只得推諉起來,“奶奶明鑒,妾身不過一個內宅婦人,哪里懂得這許多經濟之事?都是外面說什么,妾身照做就是。再說管賬之事,妾身本就說做不來,是爺非讓我做的。如今既然做得不好,還請收回成命吧。”

錢靈犀嗤笑,“你倒摘得干凈。那就是說,這賬有問題,還是爺的錯不成?那好啊,我就把這賬本送到京城去,請老太君過目。你說,她老人家當家多年,會看不出這賬本的貓膩?若是她老人家怪罪下來,削減了你們的用度,你可還敢去她面前說這番話?”

程雪嵐不敢。

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她拿什么使喚盧嬤嬤?就算她沒從中撈銀子,但程雪嵐知道,自己的吃穿用度可比如眉和蝶舞好得多。

到時鬧將出來,就算不會因此趕了她,但壞名聲總是要落下的。

但她不笨,錢靈犀既然沒在人前發落此事,證明她就有所顧慮,那就讓她亮出底牌好了。程雪嵐道,“既然奶奶這么說,那妾身也不敢不知錯,還請奶奶責罰。”

都到這時候了,還想跟自己討價還價么?錢靈犀沉下臉把帳本往她身上一扔,“既然知錯,就想法把它圓過來,圓不過來我也不管,就這么往京城一遞。到時老太君愛裁減誰的用度,那就是她老人家的事!”

再瞟她一眼,泠然道,“做什么事情都得記得自己的身份,該你做的你不做,不該你管的非要管,哪家的妾室有這樣的規矩?別以為你是老太君送來的,我就動不得!今日的話我就說到這里,希望你能好自為之,去吧!”

程雪嵐又羞又怒,又憤又窘,她知道,自己再不能這么坐以待斃了,她非奮起反擊不可!